長孫夫人見到長孫無忌要殺長孫衝,急忙幾步向前,一把抱住長孫無忌的大腿,哭着喊着,“老爺,萬萬不可衝動,衝兒年輕氣盛不懂事,情急之下,這才做了錯事……還請您不要這樣。您要解氣的話,就讓我代替衝兒去死吧!”
“去去去!你要是想死,便都去吧。”長孫無忌氣得不行,直接一腳將哭哭啼啼的長孫夫人踢開。
“你看看你養的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敗家子,謀殺郡主?與逆反人士搞在一起?他犯的這些,那一條不是,牽連九族的死罪?”
“早晚都是死,倒是不如自己找個地方了結了清淨。”
長孫無忌罵完,眼眶也已經是紅紅的。
對於長孫夫人,他一直也都禮敬有加。
兩人成親十幾年,他長孫無忌,對長孫夫人,未曾說過半句氣話。
可適才,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長孫夫人卻還是不分青紅皁白地,護着那不成器的長孫衝,實在是寒了長孫無忌的心。
無奈之下,長孫無忌便是,也管不了那麼多,就將憋在心中的話,一一說了出來。
長孫夫人被長孫無忌一腳踢開,心中更是悲憤難停,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此時的長孫無忌也不去管長孫夫人,手持水果刀,朝着長孫衝逼近。
長孫衝渾身動彈不得,只是瞪大了眼睛,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着,“爹!不……不要啊!”
眼看着那水果刀越來越近,長孫衝無奈地,閉上了雙眼。
“衝兒!爹只能,陪你到這兒了。”
“咱們長孫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可不能因爲你的荒唐行爲,與你陪葬。”
長孫無忌握着刀,心中也是悲憤交加。
不管這長孫衝再怎麼不懂事,也不管他犯下如何滔天的罪行……
他長孫無忌與長孫衝之間,那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割捨不斷的。
可如今,長孫衝幹下這等糊塗事……
如果長孫無忌不先表態的話,等事情鬧大之後,不賠上他長孫家上上下下這些人的性命,只怕是很難收場了。
長孫無忌作爲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讓這種慘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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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無其他選擇。
長孫無忌用力握着刀柄,閉上眼睛,狠狠地朝着長孫衝刺去。
忽然,“哐當”一聲響,一塊小石子直挺挺地打到水果刀上。
長孫無忌只覺得腕部受到一陣強大的外力衝擊,手中的水果刀“叮噹”一下,立即掉在地上。
“啊?我死了?”長孫衝睜開眼,對上了長孫無忌那張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臉,“爹,您怎麼也來啦?您是不是捨不得我,也陪兒子作伴啦?”
長孫衝臉上,突然露出一種猙獰的笑容,陰陽怪氣地說道。
“孽子!孽子!”
長孫無忌罵了一句,回過頭,目光剛好對上了從門口進來的長孫渙。
“兒子適才無禮了,還請爹爹饒恕。”長孫渙走到長孫無忌跟前,急忙下跪請罪。
“渙兒,你爲何要這麼做?”長孫無忌神情渙散,眼眸中早已經沒有了昔日在朝堂上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只是目光漠然地,看向了長孫渙。
適才,就是長孫渙,阻止了他長孫無忌大義滅親。
“爹,渙兒……其實都聽到了。”
長孫渙稍稍頓了一下說道。
“不過,渙兒並非有意偷聽。我也是關心大哥,想看看大哥的傷勢如何……所以,才一大早過來。沒想到,卻是聽到了爹爹與大哥的談話。”
“嗯?所以,你覺得爹爹適才的做法不對?”長孫無忌又問。
“爹,其實……渙兒也是理解您大義滅親的初衷。不過,依渙兒看來,您這樣做,大可不必。”長孫渙欲言又止,很明顯是話裡有話,也沒把意思說得太明白。
“那依照渙兒所見,爹應該如何是好?”
“爹,那渙兒就說了。不過,這也只是渙兒一人之言,難免有偏頗的地方。如何抉擇,最後還是要看爹爹的意思。”
“但說無妨!爹不會怪你。”
“嗯!那渙兒就直說了。爹,其實大哥之所以會在會澤山莊,放下那麼多不可饒恕的錯誤……其實,這一切都是秦王府的責任啊!”
“據兒子所知,關於長樂郡主與大哥的婚事一事,全是秦王一手安排的。大哥對長樂郡主一直都是流水有意,但落花無情的狀態。長樂郡主,曾經就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她不會嫁給大哥。”
“您也知道,秦王對長樂郡主,一向愛護有加,是那種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被摔壞的狀態。要我說,秦王強迫郡主嫁給大哥,這就很不同尋常。”
長孫渙說到這裡,特意停頓了一下,觀察着長孫無忌的神色。
長孫無忌點點頭,覺得長孫渙說得有道理,便道:“嗯!你繼續說。”
“民間都說,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按照秦王對郡主的愛護之情,不難想象,他一定會爲郡主,找一個郡主喜歡的、郎情妾意的對象。可您想想,他爲何非要找郡主並不喜歡的大哥呢?”長孫渙反問。
“爲什麼?”長孫無忌已經被長孫渙給帶溝裡了,隨即便下意識地問道。
“很簡單。”
“秦王,這是在用郡主與大哥的婚事,與咱們長孫家,在下一步很大的棋呢。”長孫渙一副很懂的樣子。
“哦?渙兒,你這是何意?秦王妃是爹的親妹妹,我們與秦王府,原本就是親戚。讓你大哥娶長樂郡主,這不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嗎?可是你怎麼說秦王府在……下棋?”
長孫無忌很是不解。
明明好端端地一門親事,卻被長孫渙說得,充滿了陰謀論的味道。
“爹!這是壞事啊!大大的壞事!”長孫渙急了,就連語調都高了不少。
“壞事?親上加親,怎麼就壞事了呢?”長孫無忌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他這二兒子,說得都是什麼話?
“咱們長孫家,都被秦王給騙了。”
“秦王說是要與咱們長孫家聯姻,您就傻乎乎地信了呀?”
“其實,真相很簡單。就是……秦王府,完全是,將咱們長孫府,當猴耍的。”
“什麼長樂郡主深夜逃離長安城?與相識數日的會澤縣縣令閃婚?這些,其實都是表象。”
“您想想看,秦王府向來守衛森林,甚至比起皇宮,都是不差的。長樂郡主一個弱女子,長安城都沒出過幾次。就憑她一人之力,如何能逃出到處都是守衛的秦王府?又如何能離開長安城?”
"很明顯,長樂郡主逃離之事,根本就是秦王默許的。否則的話,郡主是出不去的。”
“還有會澤縣的那個叫做什麼胡萊的縣令吧?他一個芝麻綠豆大點的縣令,卻在短短數日之內,娶了長樂郡主。堂堂天策府的千金,沒有秦王的點頭,他小子敢娶?”
“所以啊,渙兒認爲,秦王之前當着許多大臣的面,口口聲聲說要與咱們長孫家親上加親,但背地裡,卻做着與口頭上完全相反的事……這秦王府搞這麼大的陣仗,想與我們長孫家聯姻是假,藉此試探我們長孫家對他秦王是否真誠,這纔是真。說到底,秦王對我們長孫家,根本就不信任。”
長孫渙一口氣說了長篇累牘的一大堆,說到嘴巴都有些酸了。
然而,長孫無忌卻是越聽越迷茫。
長孫渙前面說的那些,他倒是聽懂了。
確實。
秦王那麼愛長樂郡主,但反手卻將長樂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這真的說不通。
至於數次勸說郡主嫁給長孫衝無果,之後就將郡主囚禁起來,這個事更是離譜。
要知道,長樂郡主,可是李世民最愛的孩子。
這郡主,從出生後,李世民對她,便是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
就這樣,他還捨得囚禁長樂?
所以,長孫渙沒說錯。
長樂當初逃走,十有八九是李世民默許的。
與會澤縣縣令結婚,也是得到了李世民的點頭。
否則,那胡萊一個小縣令,沒有秦王的點頭,就娶了長樂?
這特麼,幾個菜啊!
根本不可能!
好嗎?
只是,渙兒後面說的,秦王是想試探他們長孫家,不信任長孫家,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於是,長孫無忌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長孫渙走到桌子邊,到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下,隨即纔開口,“爹,我說您,當真是氣糊塗了呀?”
“這還不簡單麼!”
“秦王他,分明就是想用這種出爾反爾的手段,來測試我們長孫家,對他秦王,是否忠誠呀!”
“您想,他之前是不是很高調地,在衆大臣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與我們家親上加親這事?但轉個背,他卻放走郡主,並且讓郡主與會澤縣縣令成親?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讓郡主與大哥成婚,這根本就不是秦王的本意。”
“秦王他就是想用這種出爾反爾的方式,來測試我們。說起來,我們長孫家,往祖上數十幾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論是先聖還是當今聖上,對我們家也是很給面子的。一個與我們家有了婚約的女子,棄自己的未婚夫不顧……短短數日,就成了別人的老婆,您說這說出去,我們長孫家,那可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如果,我們能嚥下這口屈辱,可以置外界的評價不顧,秦王就會認爲,我們對他忠心耿耿;如果我們揪着不放,秦王就會覺得,我們對他不忠。”
“說到底,秦王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摸摸地將我們變成,他秦王府的,一條聽話、不知反抗的狗而已。”
轟!
長孫渙說完,長孫無忌這才,恍然大悟。
草率了!
原來,秦王府與長孫家的婚姻,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秦王府那邊,並不是誠心的。
那麼,他長孫家這邊,也就沒有必要,因爲新娘跑了這事,而感到憋屈了。
上趕着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這特麼不就是犯賤麼?
他長孫無忌,可還沒有低賤、卑微到那種程度。
不過,就算秦王那邊不是有心與張孫家聯姻。
但他的兒子長孫衝,可是當着會澤縣那些有頭有臉的鄉紳還有各路圍觀羣衆的面……
當場刺殺長樂……
並且,長孫衝“葵花派”人士的身份,也被暴露在衆人面前。
這兩條,不管怎麼說,可都是死罪啊!
長孫無忌臉上,滿是憂愁。
長孫渙倒是很快,就看穿了長孫無忌的心思,“爹,孩兒知道您在想什麼。”
“誠然,刺殺郡主一事,是大哥不對。但一切的一切,這都是秦王府導致的。如果秦王府沒有說一套,做一套,大哥又怎麼會犯下如此傻事?”
“如果秦王一定要問罪,那咱們就用長樂郡主逃婚一事作爲反駁便是。一個與別人有了婚約的女子,轉身卻與別的男人成親,這就是不守婦道,有辱風化。我想,秦王那麼愛面子的人,斷然是不會將自己心愛的女兒,置身在這種輿論漩渦裡面的。所以,您放心,秦王他根本,就不敢來找大哥的麻煩。”
“至於‘葵花派’一事,也不難解決。您想,大哥不管怎麼說,也是秦王的外甥。而他的外甥與‘葵花派’有染?那麼往深處點說,豈不是說明他秦王,其實也心存不軌?朝堂之上,秦王心存不軌一事,也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大哥是‘葵花派’人士這件事,要是傳出去,秦王比您都還要着急。所以,咱們根本就不用擔心。”
長孫渙一臉輕鬆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不用死了?”長孫無忌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