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點點頭,又問智空,是否還知道其他關於妙淨的消息。
智空說,他也只是那一次閒談,聽慧覺師太偶然說起而已。此外的更多消息,他也是不知道的。
趙寒就把正在查辦“女鬼沉江案”的事,說了出來。
他說,這位迷樓秀女,很可能是一個與案情相關的、非常重要的人物。
大師您看,晚輩是否可以,上門拜訪一下那位慧覺師太,親自向她請教一下?
智空點頭稱是。
可他說,聽說近來,慧覺師太正在庵中閉門靜修,是不見常人的。如果趙施主你要去見,恐怕還得再等一段時日了。
趙寒說,如今案情迫在眉睫,揚州的百姓也受苦日久,恐怕不能再等了。
大師您和慧覺師太相熟,您看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師太她百忙中,抽空一見?
智空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只是,趙施主你去,是很可能見不到的了。”
“那得誰去,才能見到?“趙寒道。
“她。”
智空望向了不遠處,平靜地躺在地上的那位少女,洛羽兒。
趙寒也望了過去,“羽兒她還在恢復。大師,我請另一個人去,您看可以麼?”
智空沒有回答,只淡淡一笑道:
“趙施主,這位洛姑娘爲了救你,可謂用盡了渾身的心力。
她對你,那是相當關心的了。
而貧僧看得出,你對洛姑娘她也是很在意的,對麼?”
“當然,”趙寒聲音淡淡的,卻是非常的認真,“羽兒屢次救了我,這一切,我趙寒絕不會忘記。”
智空道:“既然如此,那貧僧知道一件事,如果趙施主您做了,就可以給予洛姑娘她,莫大的幫助。
您可以願意一聽?”
“請大師賜教。”趙寒道。
智空淡然一笑,說了三個字:
“離開她。”
趙寒神色不改:“大師您的意思,是要讓晚輩和羽兒她分開一陣,讓她好好將息?”
“不,”智空道,“我是說,讓你永遠離開她。從此往後、今生今世,你二人再不相見。”
“大師,”趙寒道,“您的救命大恩,晚輩沒齒難忘。
只是,晚輩與羽兒,這似乎是我二人之間的事。
不知,大師爲何會突然有此一說?”
“因爲,”智空道,“如果你們繼續如此一起下去,日後你們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要遭大劫。
而這個大劫,極可能是‘死劫’。”
智空的這一番話,說得淡淡的,可其內容,卻是無比的驚人。
尤其是,這“死劫”二字。
可趙寒依然神色淡然,道:
“晚輩知道,大師您是星相術的絕世高人,您的這些話,都是給我們的善意提醒。
多謝大師指教了。”
他微一叩首,又直起身來,道:
“只是,正如這一次一樣,晚輩自出生以來,已不知經歷了多少的生生死死,
而每一次,晚輩都是到了絕命的邊緣,最後又走了回來,才一直到了今日。
所以……”
趙寒緩緩轉頭,望了眼躺在地上的洛羽兒:
“若是將來,我與羽兒二人之中,真要有一人遭遇‘死劫’的話,那就由在下來好了。
都這麼多次了,那便再來一次,又有何懼?
大師您說對麼?”
智空不答,忽然直直地看着趙寒的雙眼,道:
“那要是我說,這個‘死劫’與你過往經歷的,全都不同。
若你要強行渡劫,那便是天命在上、必死無疑呢?”
“天命?”
趙寒淡淡一笑,道:
“那又如何?
若有天,我便破了這天。
若有命,我便逆了這命。
若有三界、六道、生死,我便出了這界、離了這道,參透了這死死生生,不就行了麼?”
這一刻,少年那張年輕的臉龐上,忽然涌起了一種沖天的氣概來,離經叛道、睥睨乾坤。
智空目光一凝。
這一瞬,他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彷彿看到了一位,許多年前就認識了的人物。
一個同樣的離經叛道、不服世間一切規矩束縛,強大無匹、傲視蒼穹的人物。
看來,離兄他說的是對的。
這個趙姓少年的軀體,絕不只是一個尋常的天命宿軀。
也正因此,他才能以一身蘊藏了兩大上古血脈,不僅沒有立即魂裂身碎而亡,還能屢次調用那無上的法力,大殺四方。
原來,這個趙寒真的就是離兄說的,“那一位”的萬古軀體傳承。
那就怪不得,九炎離龍的血脈,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了。
因爲,早在上古之時……
“趙寒!”
就在此時,身後的地上。
洛羽兒突然喊了一聲,好像又說起了夢話來:
“趙寒你別走,我是羽兒,我是羽兒啊。
那邊很黑,那邊有危險,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少女的聲音很着急,一隻手伸了起來,在空中擺動着,好像正在發着什麼噩夢。
趙寒一下起身、幾步走過去,一手握住了洛羽兒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肩頭:
“羽兒,醒醒。”
洛羽兒一下就睜開了眼。
她一眼看到了趙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晶瑩的大眼睛,看着少年的臉:
“趙寒?
你醒了?
你……真的醒了?”
“嗯。”
趙寒點點頭,把洛羽兒輕輕扶了起來:
“羽兒你也醒了。
我們都好了,一切都好起來了,再也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
少年的話淡淡的,很暖。
洛羽兒又看了看趙寒的樣子。
少年身上那種恐怖的蒼白色,已經完全不見了,渾身的皮膚,都恢復了那種年輕的紅潤。
洛羽兒又抓起了趙寒的手腕,探起了脈來。
那脈象平穩有力,充滿了年輕人的活力。之前那種恐怖詭異的震動,早已煙消雲散了。
“趙寒,你真的好了,你真的沒事了。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看見你躺在地上的樣子,我還以爲……我還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你好了,那就太好啦,太好了啊!!”
洛羽兒忽然雙手一張,抱住了趙寒。
她的頭搭在了趙寒的肩膀上,晶瑩的大眼睛裡,流下了由衷高興的淚水來。
趙寒也抱着她。
兩個人,沒說一句話。
那一刻,彷彿整個天地間的塵囂都消失了,只有那兩個年輕的男女身軀,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