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李承乾冷冷道,“你不必再用這樣的手段,來試探我。
不錯,我和杜師這次來揚州,確是有大事要做。可他和突厥人勾結的事,我並不知情。
這,就是我的答案。”
“是麼?“
趙寒毫不退讓:
“殿下,在下說過,這次請教的話,您必須句句如實相告。
如果您再曲意隱瞞,我馬上就離開,您這最後一次逃生的機會,就徹底沒有了。
我再問您一次,杜鬆雲勾結突厥人的事,您真的不知情?”
李承乾也不退縮,“本太子乃當今皇上的嫡長子,大唐的東宮皇儲,日後整個大唐的傳承之人。
要是讓我知道,有人竟敢與外邦亂賊勾結,意圖禍亂我大唐,本太子早就將其一刀兩斷,誅滅九族了。
我還會和那些外邦亂賊勾結,一起做那些,壞我大唐自家江山的事麼?”
李承乾身爲儲君,像這種直白的話,平日裡是絕對不可能說的。
可如今面對着趙寒,他卻直言不諱。
似乎,李承乾對趙寒說的這個“唯一的逃生機會”,非常的重視。
而他所有的表情和反應,都被趙寒一一看在了眼裡。
這麼看來,這位太子殿下,可能真是對杜鬆雲和突厥人勾結的事,毫不知情。
這杜鬆雲,很可能是揹着他的這位太子學生,做的那些事。
看來,杜鬆雲這次來揚州,除了奪嫡之爭之外,很可能還有其私下的重大目的。
好,杜鬆雲和突厥人的事問得差不多了,該到那最後一方的了。
“那既然如此,”趙寒道,“您和杜大人,又爲什麼會放任那些突厥人弄出那樁‘女鬼沉江案’,來禍害揚州和整個大唐的漕運?”
李承乾一愕。
“你說什麼?”他顯然有些不相信,“你說,那‘女鬼沉江案’,也是那些突厥亂賊做的?”
其實,之前趙寒和衆人在衛察司商議的時候,哥舒先生就提出了一個假設——
那白衣女鬼吳絳仙可能是自成一派,爲了她自己的某種目的,做出的那樁“女鬼沉江案”。
她和杜鬆雲、突厥人,並不是一路人。
但這畢竟只是,一個推斷而已。
趙寒想從李承乾這位重要“人證”的口中,得到更多的線索,去做證明。
可從李承乾的反應看來,他似乎對這“女鬼沉江案”,也沒有什麼瞭解。
難道從頭到尾,這個沉船案,就只是李承乾和杜鬆雲整個計劃裡的一塊“墊腳石”,一個藉以誣陷李大人、引起突厥人起事的棋子而已?
這位太子殿下,就和這案子、那個白衣女子吳絳仙,沒有半點的關係?
不對。
如今,這案子到了這個地步。
我的手上,已經掌握了有關突厥人、杜鬆雲和吳絳仙,他們那麼多的背景、線索和證據。
這一切都表明,這背後一定有一條大線,把這些人全都串連起來。
所以,這個本來看似只是個妖鬼作亂的“小案”,纔會把這麼多方的勢力都牽涉了進來,最終演變成爲了一件,攪亂了整池揚州乃至大唐之水的,大案。
這裡面,一定有些什麼線索,是我之前忽略了的。
想,立即想!
趙寒飛快思考着。
忽然間,腦海中無數條交錯的線索裡,一條小小的線索,跳上了他的心頭。
趙寒目光一凝,對李承乾道:
“殿下,當初在紫煙閣裡。
那個女鬼早就想對您下手,卻因爲一直忌諱着您腰上的那條玉帶,所以遲遲沒有動。
不知那條玉帶,是哪位高僧送給殿下您的?”
剛纔趙寒一直問着、揚州城裡的各種大事,如今突然話頭一轉,竟然問起了這件事來。
而這件趙寒滅女鬼、救了李承乾的事,早在他們沒到揚州之前就發生了,可以說和如今揚州城裡的事,風牛馬不相及。
李承乾不免有些奇怪,就答道:“那不是什麼高僧送與我的。”
趙寒道,“那爲何那條玉帶上,會被人種下了驅鬼辟邪的佛門法力?”
“那是杜師他請人做的。”
李承乾就道,杜鬆雲雖是朝廷大員,但素好佛法,對佛經也深有研究。
他還和世上許多的高僧都有所結交,時常一起切磋佛法,共悟菩提。
也正是在此過程之中,杜鬆雲結識了不少的化外佛門修士,對化外修行界的事,也是頗爲了解。
雖說,如今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對於妖鬼道佛、化外修行之事,都只是道聽途說,根本無緣得見,也不太相信。
可做爲統治天下的朝廷,對於化外修行界,對於這些人數稀少、卻法力強悍的修行者,當然要有所瞭解。
不僅如此,朝廷還要千方百計將其控制,爲己所用。
所以,歷朝歷代的朝廷之中,都會設有一個官署衙門,暗中掌管一切與化外修行界相關的事宜。
大唐朝廷,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這個衙門向來都是非常神秘,直接歸皇帝管轄的,並不爲世人所知。
而在朝廷上的各路高官大員,他們手握各種權力,要協助皇帝管轄天下萬事。要說他們對化外修行界有所瞭解,那也是常有的事。
甚至,有些官員還可能和化外修士結爲摯友,甚至自己就是修行中人。
比如,上邽城裡的宗長嶽、獨孤泰、孟涼等等,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了。
所以,杜鬆雲和化外人物有所結交,也並不算出奇。
李承乾就說,此次來揚州前,杜鬆雲曾對他說,此行之事至關重要。
所以,他特意請了一位化外佛門的高僧,用星相之術推演了一番。
那位高僧算出,近來這淮南之地陰氣濃烈,恐有兇妖惡鬼、出世作祟。
所以,杜鬆雲就請那位高僧,專門幫李承乾做了一個佛門法器,掛在他那條隨身的玉帶上,以做防身辟邪之用。
“所以,”趙寒道,“那條玉帶不是那高僧送給殿下您的。
可看那條玉帶的樣子,也不像您皇家的用物,應該還是別的什麼人,送給您的吧?
這個人是誰?”
“趙法師,”李承乾道,”知道送玉帶的人是誰,這很重要麼?”
“非常重要。”趙寒道。
李承乾頓了一頓。
趙寒前面所有尖銳的問題,他回答得都很乾脆,可對這簡單的一問,他倒似乎有些猶豫了起來。
停了半晌,李承乾才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來:
“送這條玉帶給我的,是明月樓裡的那位花魁掌櫃,顏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