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臉色很不好看,神色陰沉地沉默了半響,似是陷入了沉思,而後才沉聲道:“去,傳明鏡司,讓他們將這什麼三眼天王的章程送來,哀家要好好看看,這是何方神聖,區區蟊賊,究竟有怎樣的能耐!”
“是……”
到了傍晚,晚霞斑斕,這深宮的亭臺樓榭宛如鍍了一層金。
晚風徐徐,太后在看過了章程之後,不禁勃然大怒,她將章程拋棄於地,嚇得女官和宦官們皆是驚恐地拜倒於地,紛紛道:“死罪。”
太后面色陰沉,柳眉深皺:“竟是個秀才,這鹽販的首領,竟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真真想不到,真真想不到啊,還以爲只是山野之人,不料竟是朝廷破格懋賞,待遇優厚的讀書人,想不到,真是沒有想到啊!”
是啊,大陳對於讀書人禮遇有加,原以爲這三眼天王,只是坊間所謂的‘好漢’,誰曾想,竟原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呢?
太后的憤怒不是沒有道理,先帝在時,屢下詔令,增加讀書人的待遇,大陳的皇族,即便虧欠了天下人,也不曾對讀書人吝嗇半分,可哪裡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竟成了禍害一方的賊首。
太后怒氣難消地厲聲道:“下旨,無論用什麼辦法,責令拿住三眼天王,哀家不吝賞賜。”
…………
陳凱之和陳德行在這暗無天日裡也不知呆了多久,唯一靠着天窗的那些許光線,大抵判斷已過去了三日。
三日的時間裡,焦躁的陳德行嘗試了許多逃跑的辦法,最終卻發現,根本沒有絲毫的機會。
那些鹽販,倒是按時會送一些吃食來,陳凱之顯得還算淡定,只是他心裡,還是有一些失望。
現在東山郡王不知所蹤,外間肯定有許多人都在尋找。
他拖延了這麼多時間,本以爲遲早營救的人會出現,可現在看來,他想錯了,這些鹽販的能力,遠比他所想象的要大得多。
雖在身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陳凱之相信官府和東山郡王府已經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了,之所以沒有搜到這裡,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鹽販在官府甚至是軍中,理應有人。
官匪不分家啊。
既然這個辦法沒有用,那麼他不能坐以待斃……只好尋別的辦法了。
陳凱之若是沒睡,便盤膝起來,心裡默讀着《文昌圖》,體內的氣息彷彿更盛大了,一股股氣流宛如遊蛇,在陳凱之的全身遊走,每遊走一次,體內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感。
在這昏暗之中,他的耳目也隨之變得更敏銳起來。
倒是陳德行,但凡是有一點精神,便急着在這團團轉,隨帶口裡罵罵咧咧的,有時候他實在看不慣陳凱之的淡定,便禁不住道:“凱之……”
他已經不再叫陳生員了,畢竟他們的關係現在已經算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你怎的還坐得住?哎,想辦法啊,快想辦法啊。”
陳凱之只不輕不重地吐出了兩個字:“在想。”
陳德行再按捺不住地,直接衝上來,一把扯住陳凱之的衣襟道:“我知道你在想,可是想出來了沒有?”
“有。”
陳德行頓時狂喜,道:“呀,快說來聽聽。”
陳凱之道:“不可說。”
臥槽……
陳德行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一臉氣惱又無可奈何地盯着陳凱之。
陳凱之卻是接着道:“你想想看,我已經給他們泄露過了,我還有更好的秘方,足以讓他們有一輩子的富貴,可是爲何他們不急着讓學生趕緊煉出vip的鹽呢?”
“是啊,爲什麼呢?”陳德行不免因爲陳凱之的話呆了一下,眼中驚異。
陳凱之道:“兩種可能,一種是風聲太緊,不過這可能微乎其微,到現在,官府都沒有搜查這裡,這就說明官府之中,一定有人暗暗保護他們;那麼……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他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
有時候,陳德行覺得自己和陳凱之說話挺費力的,因爲陳凱之的思維太跳躍,他有點跟不上啊。
陳凱之在黑暗中頷首點點頭,道:“對,極有可能是,他們根本就做不了主,這些人,只不過是一羣小嘍囉,他們需向上請示。”
陳德行不免訝異地道:“呀,這些私鹽販子,竟也如此嚴密?”
陳凱之冷笑道:“鹽販在金陵能這樣的猖獗,或許一開始,只是一些粗漢小打小鬧,可隨着官府的竭力打擊,以及鹽販之間爲了利益鋌而走險,要嘛這私鹽販賣徹底消亡,要嘛就是浴血重生,催生出更強大更嚴密的組織,所以學生在想,這些鹽販,理應將這裡發生的事上報了,他們在等上頭的消息,所以……我們也只能耐心地等下去。”
“要等到什麼時候?”陳德行暴怒道:“再等下去,便要有人來收我們的屍了。”
嘎吱……
就在這時候,突然,這庫房的門開了。
一股刺眼的眼光順勢落進庫房,令陳德行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陳凱之的眼睛卻竟不覺得有異。
揹着陽光,一個人影出現。
陳凱之看不清對方的面容,這人一步步地走進來,在他身後,則是許多人蜂擁跟隨。
這人的步子並不急,似閒庭漫步一般,旋即笑了,道:“哈哈,江某來遲,恕罪,恕罪。”
彬彬有禮,端是客氣得很。
等他走近了,陳凱之方纔看清了他。
此人膚色白皙,面目平庸,卻是令人感覺很有氣度,竟是綸巾儒衫,雖是一張人堆裡看着不起眼的面容,卻還是給人一種風度翩翩的感覺。
他年紀不過四旬,聲音略略低沉,帶着磁性,朝陳凱之和陳德行行了個禮,才道:“兩位賢弟,多有怠慢,還未請教名諱。”
陳德行已經暴怒,衝上前去提了拳頭要打,這陳德行孔武有力,而且自小便得了名師教導,這一拳,蓄了全力。
誰知這虎虎生威的拳風還未挨着此人的衣袂,他身側便閃出一個乾瘦之人,輕描淡寫地伸出手掌,直接將陳德行的拳接住,看上去完全沒有費絲毫氣力,隨即輕輕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