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呼嘯的炮彈,徑直平射,瞬間穿破了朱漆大門,一個巨大的窟窿露出眼前。
王府之內,那梯子上的護衛早已被驚的摔落下來,即便沒有摔落下去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了,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陳凱之一聲令下:“射。”
火銃齊鳴。
啪啪啪啪啪……
這高牆上,瞬間碎石亂飛,硝煙升騰。
而更可怕的卻是那炮彈,因爲乃是平射,破門而入之後,帶着尾焰一路越過重重儀門,終於,裡頭的引線燃盡,轟隆一聲,火光四起,飛沙走石,一棟樓宇,瞬間便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王府大亂。
王府外的五城兵馬司、京兆府官兵也是混亂起來,所有人一個個驚駭的看着眼前這一切。
這王府裡,已是傳出了慘叫,一個個原本彎弓搭箭自高牆裡探出頭的王府護衛被射落,一時間,彷彿天地變色,猶如地動山搖!
個個俱是驚恐的大叫起來,落地的更是準備逃竄。
陳凱之長劍抽出,面無表情:“王府之中,藏匿了欽犯,今日拿賊,誰若是敢不從,想要違抗,立殺無赦,隨我入府搜檢,敢玩忽職守,敷衍了事者,亦是立殺無赦!凡有私通欽犯的,立殺無赦;若再有遲疑不前,不聽我號令者,立殺無赦。勇士營爲前鋒,餘者隨後!”
連續數個立殺無赦,每一個殺字,固然沒有加強語氣,也不露出什麼猙獰表情,可這聲音,卻是聲聲入耳,那些趴在地上,心驚膽顫的都頭、千戶、百戶,一個個面如死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這陳凱之真的是瘋了,真的敢衝進去抓人,震驚之餘他們只能從地上爬起來。
而在此時,勇士營已經開始大吼起來:“上刺刀!”
一柄柄刺刀直接上上了火銃,雪亮的刺刀挺起,在這夕陽之下,閃閃生輝。
“前進!”
嘩啦啦……
嘩啦啦……
人流開始朝王府內涌動,殺氣瀰漫在隊列的上空,那已被人踹翻的洞開朱漆大門,此時此刻,顯得尤爲破敗不堪,完全沒了王府往日的巍峨。
這王府門前的石獅,一下子變得黯然起來,彷彿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再無栩栩如生的猙獰。
硝煙之中,步入王府的勇士營一往無前。
在這裡,是寬闊的前院,可在這裡,那些方纔還氣勢洶洶的王府侍衛們,多數人已是抱頭,竟是不敢起身,一見這氣勢洶洶的勇士營殺入,哪裡還有半分的勇氣,竟是紛紛退後。
勇士營行進的並不快,隊伍之中,有人大吼:“護國公令,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這大吼聲,令這些驚魂未定的護衛們,此刻竟勇氣頓失,看着這羣挺着刺刀前進一致,面無表情的隊伍,竟沒有一個人敢要上前。
王府之外,都頭和武官們面面相覷,他們是徹底驚呆了,那陳凱之的命令,還猶言在耳,終於,那吳都頭像是恍然大悟一樣,接着喊了起來:“還愣着做什麼,隨護國公捉拿欽犯!”
所有人才回過神來。
這時不得不佩服吳都頭反應的快。
不進去,就是殺無赦,殺無赦是什麼意思?
或許很多時候,所謂的殺無赦,聽上去有氣勢,可在現實之中,更多的卻只是一句帶有殺氣的話而已,因爲說殺無赦的人,還真未必會殺你。
可護國公喊出這句話,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爲但凡是一頭豬都明白,人家是說殺你就殺你的,絕不給你打折扣,趙王府都敢弄你,你有幾個腦子,敢違抗護國公的命令!
指不定收拾完了趙王府,回過頭就是收拾他們這些不聽命令的人。
“對,對……”一個千戶驚魂未定道:“還……還愣着做什麼,隨本官進去,捉賊!”
呼啦啦的,這些官兵和差役竟好似是爭先恐後一般,便如潮水一般,朝趙王府裡衝進去。
而王府的前院,早已是一片狼藉。
現在得罪了趙王,畢竟是以後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別被當做典型,以儆效尤了。
所以這些差役和官兵們,尾隨着勇士營身後,也顯得氣勢洶洶,賣力的喊殺吼叫。
吳都頭盡力表現的威風凜凜的樣子,生怕自己若是不夠給力,被那凶神惡煞的護國公用火炮處決了,於是口裡吆喝:“你你你,你們幾個,搜查那裡,欽犯的圖形你們看過沒有?凡是可疑的人,俱都先拿下再說。”
“你們,往那邊,守住那兒,別讓人逃了。”
一時之間,趙王府已是人滿爲患,無數的差役散開,大肆搜索。
方纔那一聲巨大的爆炸,令正在偏殿裡喝茶的楊昌和門客們以爲地崩了,爲數不少的人,狼狽的趴在地上,隨即,這撲簌而下的瓦礫和灰塵便亂飛。
楊昌嚇了一跳,剛想喊出了什麼事,便有個宦官哭喪着臉進來:“不好,不好了,主事……主事……出大事了,勇士營還有京兆府差役、五城兵馬司的官兵,衝……衝進來了……”
這宦官跪倒地上,倒不像是向楊昌行禮,更像是兩腿發軟,癱下去的。
楊昌頓時腦子開始發懵,一張面容陰沉着,嘴角微微抽搐起來。
怎……怎麼回事……
那……那陳凱之怎麼敢……
他難道不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瘋了!
楊昌感覺有些眩暈,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所認知的世界,突然被顛覆了,他突的打了個冷顫,隨即大怒:“他……他敢!”
於是心急火燎,帶着門客們衝出去,頓時,便見前頭一處歌樓硝煙瀰漫,雪亮的刺刀明晃晃的,到處都是逃竄的護衛,還有各種受了驚嚇,慌亂的宦官、僕從。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前一黑,差點要昏死過去,他緊緊咬牙,勉強撐住,這時,卻見一隊人已朝這裡來,有人大叫:“在這裡。”
身後的門客頓時大亂,恐慌不已。
楊昌咬牙切齒的從嘴裡迸出話來:“肅靜,不要怕!”
他心亂如麻,可長久以來,在這王府裡的餘威還在,終於,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是陳凱之。
陳凱之帶着數十個人疾步而來,門客們嚇得又躲回偏殿中去。
陳凱之大步流星,口裡道:“欽犯在哪裡?”
楊昌像瘋了一樣,衝上前去,怒目而視,氣騰騰的大吼着:“陳凱之,你可知道後果?你瞎了眼嗎?等趙王殿下回來……”
他終究還是存着對趙王無以倫比的自信心,此時更是歇斯底里的發出威脅。
面對楊昌的威脅,陳凱之完全不怕,而是輕輕挑眉,一臉冷靜的問道。
“我在問你欽犯!”
楊昌則是大笑起來:“哈哈,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他說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
因爲一個拳頭,已經直接朝他面門砸來。
啪嗒……
一拳到肉,瞬間他感覺自己的五官已經不屬於自己,整個人也徑直飛了出去,面上,滿是血污,幾個門牙隨這鼻血、牙血噴出口來。
他掙扎着要起,此刻的楊昌,已是火冒三丈,他既痛又是有些後悔,可是很快,一股巨大的自信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這……
這是趙王府啊……
自己……乃是趙王府的主事。
自己何懼之有。
該害怕的不是自己,是這個狗賊。
他大笑,雖然說話時漏風,面上疼的厲害,眼睛都睜不開,卻是大笑:“陳凱之,你想謀反嗎?你……你死定了。”
陳凱之掃了一旁的衆門客一眼。
這些門客,似乎也恢復了一些勇氣。
他們在驚魂未定之後,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趙王的上賓,這陳凱之,又算什麼東西。
陳凱之笑了,面對這些人,他自己是不怕的。
下一刻他竟是不徐不慢的,拉過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下,然後眼睛如刀鋒一般,他不緊不慢,從口裡輕描淡寫的蹦出一個字:“砸!”
一聲令下,尾隨而來數十人毫不猶豫,頓時將這裡的桌椅踢翻,將瓷瓶舉起,啪的摔落。
一陣陣乒乓和哐當的聲音,只片刻功夫,這裡便被砸了個稀巴爛。
唯一還完好無損的地方,怕也只有陳凱之所坐的椅子了,四周一片狼藉,格外的凌亂,像是被打劫一樣的。
陳凱之翹着腳,面上紋絲不動,猶如一尊雕像。
“趙王是誰,我不知道!”陳凱之沉着一張臉,環視着衆人一眼,便一字一句道:“我陳凱之只知道,我奉旨,維護的乃是洛陽的綱紀,誰若是跟王法過不去,我就教他永不超生!”
楊昌打了個冷戰,他心底生出,沒來由的,突然有了幾分恐懼。
因爲他突然感覺,眼前這個人,是一丁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
這個少年,在說出永不超生的時候,尤爲的平靜,既無囂張,也不似平時那跋扈之人刻意的誇張,永不超生四字,只是極平靜的自他口裡說出來,毫無違和,可是……越是這樣的平靜,竟越是令人驚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