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凱之既當殿說了出來,使王館竟有點兒懷疑人生了。
明明不可能發生的事,難道真發生了。
這簡直他媽的太逗了。
是在開玩笑嗎?
王府的護衛竟協助陳凱之平叛,宗室們竟踊躍的跟着陳凱之平叛?
他面上陰晴不定,忙是用狐疑和渴求的眼睛看向樑王陳入進。
陳入進心思複雜,因爲事實上……他真的跟着去了,有這麼多人爲證。
現在,叛亂已經平定了,自己怎麼說呢?站出來,說陳凱之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就跟着去了?
這畢竟是不光彩的事,說難聽一些,丟人!
何況,平定了叛亂,雖是觸犯了規矩,可畢竟也是宗室應盡的本份。
至於王府的護衛,趙王府能撇乾淨嗎?那些護衛,可是極踊躍的跟着陳凱之一道去平叛的。
陳入進自然是不敢說任何一句話,只是垂着頭,默不作聲,某種程度,就算是默認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跳出來說自己是被陳凱之脅迫,可真要計較,大陳的律令裡,陳凱之若是圖謀不軌,堂堂親王,被他脅迫着一起去‘造反’,這還是附逆啊。
所以呢,他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這纔是明智之舉。
衆人見到陳入進的反應,一時殿中鴉雀無聲,王館的臉色頓時便如死灰一般。
陳凱之撇了撇脣,旋即便冷冷看王館:“王大人,現在我來問你,到底幾人當斬,幾人不當斬呢?”
王館忙是將目光落在趙王身上,可這時陳贄敬顯然也有點懵了,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完全是顧不上他了。
王館一時竟是慌了,忙是道:“這……這……”
可是開口,他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剛剛還言辭鑿鑿,現在卻是一個字都說不清楚了。
“呵……”陳凱之目中掠過了冷意,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冷笑,此刻陳凱之毫不留情,盡情的諷刺他:“怎麼,若是我陳凱之平叛,就成了圖謀不軌,可若是我與諸叔伯兄弟們平叛,王大人就啞口無言了嗎?”
王館此時真是詞窮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畢竟,殺一個陳凱之是一回事,可把宗室都殺乾淨了,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雖然王館打算息事寧人,可陳凱之卻咽不下這口氣,他突然暴喝。
“你竟和我說律令,和我說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定下金科律令的本意,是怕有人藉此生亂,是爲了防止有人想要動搖國家的根本;可太祖高皇帝也有言,若賊子亂國,天下宗室共討之。我陳凱之,便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護國安民,乃是本份,也是你可以多嘴的?這天下可是姓陳的天下,你一個外姓,胡言亂語,不知所謂,也敢在此挑撥離間,什麼時候,你也誤以爲自己姓陳了?”
王館面色蒼白,他分明看到陳凱之目中的殺氣。
這陰森森的目光,令他整個人矮了一截,身子竟是瑟瑟發抖起來。
“好了。”太皇太后這時開口道。
陳凱之才收回了目光,冰冷的目光方纔緩和了一些,陳凱之看向太皇太后,他朝太皇太后行了個禮。
“臣聞賊子作亂,於是昨夜當機立斷,立即帶人前去與趙王殿下會合,本意是想與趙王和諸位宗室共謀討賊大策,奈何趙王府竟是可疑,於是連夜衝入趙王府,誰料竟不見趙王殿下,倒是見樑王等叔伯兄弟俱都在那裡,臣眼看賊勢滔天,不敢有誤,因此與樑王殿下等人一道,會合錦衣衛、勇士營、趙王府護衛人等討賊,幸賴諸軍用命,總算是將賊子們彈壓了下去,今日竟有人口口聲聲稱臣是圖謀不軌,欲要作亂,若是如此污衊臣,倒也罷了……”
陳凱之板着臉,卻是一身冷然,目光環視了衆人一眼,旋即他便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可污衊臣謀反,污衊臣圖謀不軌,不就是要污衊樑王、鄭王以及諸位叔伯兄弟們也謀反嗎?這不就是污衊趙王府裡的衆將士也跟着臣一道謀反嗎?這不是說,那些用命的錦衣衛,那些不辭勞苦的勇士營官兵,俱都是反賊?若是如此,那麼千錯萬錯,俱都錯在臣一人身上,請朝廷萬勿加罪樑王、鄭王諸叔伯兄弟,更不必加罪趙王府以及錦衣衛和勇士營官兵,就權當是臣一人有萬死之罪,所有罪責,臣一力承擔即可。”
“……”
一下子,所有人熄了火,一個個啞口無言。
臥槽,居然還能堂而皇之的喊出不要加罪趙王府以及京中的諸宗室,這怎麼可能不加罪呢,既然誰帶兵平叛就算是誰圖謀不軌,那麼趙王府和樑王這些人可一個都跑不掉。
難道還真能只處置你陳凱之一個人,其他人都沒事?
陳贄敬現在腦子還是在發懵,他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到昨夜自己跑來宮裡告狀,這陳凱之現在卻在此義正言辭,他忍不住了。
你他媽的陳凱之差點將趙王府夷爲平地了,你陳凱之現在還口口聲聲說什麼不要加罪趙王府,倒好似趙王府虧欠了你一般。
陳贄敬快步出來,此時他需要給太皇太后一個交代,同時,也需要給自己那已成爲斷壁殘垣的趙王府一個交代。
陳贄敬深吸一口氣,此時卻顯得冷靜,用威嚴的聲音道:“且慢,護國公……”他說到護國公的時候,故意露出不屑的樣子,眉宇微微挑了起來,隨即便道:“那麼本王倒要請教。”
請教二字,自也帶着諷刺。
陳凱之目光落在了趙王身上,淡淡開口道:“請。”
此時所有人看着陳贄敬,昨天夜裡發生的事,絕大多數人都是一無所知,現在反而生出了許多的疑惑。
陳贄敬卻是一字一句的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本王想問問你,你爲何要襲擊本王的王府!”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陳凱之襲擊了趙王殿下的王府?
這傢伙,還說不是謀反。
太皇太后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眼裡似乎看不到怒意,而像是在審視着殿中的每一個人。
陳凱之眼角的餘光,其實更關注的是太皇太后的反應,隨即,他慢悠悠的道:“我說過,我是連夜想去見趙王殿下,與殿下共商討賊大計。”
陳贄敬厲聲道:“不對,這和襲擊本王王府沒有任何關係,你炮轟趙王府,便是死罪,你還想狡辯?”
陳贄敬顯然怒了,齜牙裂目,似乎從來不曾如此的失態過。
換做是誰,有人將自己的家給炸了,也絕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昨夜所發生的事,已經慢慢的,開始浮出水面。
此時,便是連那王館,現在也回過了味來,難道方纔自己在指責陳凱之擅自調動官兵平叛的時候,趙王和諸位殿下沒一個人站出來,原來是他們壓根就不屑於在這個事上和陳凱之糾纏。
因爲……陳凱之已經犯下了萬死之罪了。
當初的時候,陳凱之就趁趙王不在的時候,對趙王殿下動過手,可那時候,畢竟還有理由,而今夜呢,發生了民亂,先去將趙王府給炸一遍,這也叫平叛,這就是謀反,還有什麼可說的?
太皇太后撫案,她似乎一丁點都不急,只是冷眼旁觀。
慕太后看陳凱之的目光,充滿了慈和,她見陳凱之這智珠在握的樣子,倒是少了一份擔心,她更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姚文治則是面上帶着淺笑,還是那老神在在,一切的事都和他無關的樣子,只是有時,他察覺到似乎太皇太后的眼眸微微撇向自己時,才擺出那麼點兒凝重之色。
面對着氣沖沖興師問罪的陳贄敬,陳凱之抿嘴一笑,他道:“因爲我覺得趙王府裡有異常。”
“有什麼異常,你來說說看?”陳贄敬依舊目中帶着嚴厲,不給陳凱之分毫試圖想要詭辯的空間。
陳凱之道:“我帶人到了趙王府,竟發現,趙王府裡大門緊閉,沒有任何聲息,彷彿外頭髮生了民亂,和趙王府沒有任何關係一般。”
“這……也是異常嗎?昨天夜裡,多少的府邸都是如此,難道他們也異常?”陳贄敬怒道。
陳凱之嘆了口氣:“這纔是不合理的地方,別人可以躲起來,這是因爲,天下並不是他們家的啊,這內城的所有府邸,任何一個達官貴人,若是當真讓這亂民成了事,他們尚且可以稱臣,可是這天底下,唯有趙王殿下,聽到了民亂,是絕不可能苟且偷生的。”
“……”陳贄敬目露兇光:“這是什麼理由。”
“這當然是理由。”陳凱之正色道:“我乃太祖高皇帝之後,深知亂民要動搖的乃是我大陳的祖宗社稷,尚且心急如焚,連夜趕來與殿下共商討逆,而趙王殿下,乃當今陛下生父,更是太祖高皇帝嫡系血脈,天下說是趙王殿下的,也沒什麼錯,按理而言,趙王殿下該是憂心如焚,滿心的想着戮力討賊纔是,怎麼會龜縮起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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