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安嵐欲要辯解,卻看到景炎那雙含笑的眼睛後,不由收了聲,垂下眼,有些訕訕地道,“我真的沒有不服,只是,只是也有點想進藏書閣看看。”
景炎道:“既然想,那當時爲何不跟白廣寒提?”
安嵐擡起臉,一副我哪兒敢的表情。
“不敢?”景炎笑着看她,“對我怎麼就敢。”
安嵐面上微窘,躊躇了好一會後才道:“總歸也瞞不過公子。”
一路走來,他都在一旁看着,她那點兒小心思,他還能不清楚,如此,與他說起來自然更方便。至於廣寒先生,每一次看到,她都覺得如謫仙臨世,自己則低落塵埃。在廣寒先生面前她能正常應答已是不易,哪還敢另外提要求。更何況,她纔剛進天樞殿,廣寒先生對她的印象似乎還不太好,她若貿然開口,萬一弄巧成拙豈不更糟。
景炎又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然後往前走去:“想在白廣寒面前留個好印象,卻馬上找機會求到我跟前,就說你是隻小狐狸,這算盤打得一點都不吃虧。”
安嵐面上一熱,卻還是厚着臉皮,低聲道:“總歸大家都知道我是得了公子的青睞,我學得好了,也不會丟公子的面子。”
景炎身高腿長,即便是正常速度走路,也要比安嵐快上許多。因而不過幾步路的時間,安嵐就被落在他身後了,於是安嵐不得不加快腳步緊緊跟着。
冬日早晨的長香殿,天高雲淡。山明水秀。景色如畫。
此時。用漢白玉依着山體修建的九曲迴廊上,就一前一後走着兩個人影。男的身形高大修長,精緻的衣袍髮帶在順着山風微微翻飛,翩翩濁世貴公子的形象無人能及。女的身量尚小,僅到男子肩膀處,衣着遠不及男子的華貴,但看起來卻似能與這山體融爲一體,如似幻出人形的山中精靈
今日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覺得這幅景很美,很生動。
景炎走了幾步後,轉頭看了安嵐一眼,忽然開口:“我這樣會不會把你給寵壞了?”
安嵐怔住,擡眼,只見那張丰神俊朗的臉在陽光下異常耀眼,其眼裡雖依舊含着笑意,但看過來的眼神還是帶着幾分瞭然。她忽然覺得渾身拘謹,愣愣地站在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她以前。從未跟安婆婆以外的人討要過任何東西,有不得已的時候。就只能是懇求,低三下四,戰戰兢兢地懇求。而眼下,她雖也是小心翼翼,但那態度裡,其實帶着幾分連她都沒有察覺的撒嬌。
撒嬌!?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瞬,安嵐像是被雷劈中了般,一下子僵在那。
“怎麼了?”見她忽地木在那,景炎微微挑眉,“進藏書閣倒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不用太着急,等下一次機會吧。”
“是。”安嵐趕緊斂神,有些慌地垂下眼。
景炎笑了笑,走到一處曲廊前停下,看着遠處的山泉,開口道:“知道爲何功過相抵嗎?”
安嵐面露忐忑,垂下眼,好一會後才道:“是,是……我私心太重,算計太多。”
“有私心稱不上是什麼壞事,不會算計在這裡可待不下去。”景炎微微搖頭,隨後道,“天樞殿有內奸,你已經知道了。”
安嵐點頭,物化沉香的消息被傳出去,接着小可被揪出來,兩次都證明了這一點。
景炎又問:“小可死在刑院,你怎麼看?”
安嵐遲疑地看了景炎一眼,瞧着景炎鼓勵的眼神後,她才道:“刑院並沒有完全控制在廣寒先生手裡。”
不是刑院有內奸,而是刑院脫離了控制,這小丫頭沒有讓他失望,一針見血,景炎嘴角邊揚起一個滿意的弧度。
刑院歸屬天樞殿,刑院院侍又是由天樞殿大香師直接任命,結果,卻在天樞殿的事情上出了意外,這已經不僅僅是內奸那麼簡單了。更多的可能,是有人陽奉陰違,但卻推到內奸上。
“白廣寒身邊也有內奸。”景炎擡手放在漢白玉石墩上,輕輕摸着上面的瑞獸花紋,“一直找不出是誰,每個人都有可能。”
安嵐臉色微變,她終於明白,自己究竟搞砸了什麼事,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景炎轉身,看着她微微一笑:“不知者無罪,白廣寒並不怪你。”
安嵐抿着脣,小臉微白。
景炎看了她一會,開口道:“你是我選的人,我能相信你,是不是。”
安嵐趕緊點頭,眼裡是十足的認真。
看着那雙清亮的眼睛,景炎沉默了一會,然後擡手,食指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點:“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安嵐馬上道:“公子請吩咐。”
景炎輕輕開口:“我不在的時候,替我保護好白廣寒。”
安嵐一怔,忽覺得這個責任大到完全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來的。
景炎看着她道:“這裡危機四伏,而他絕不能有事,我現在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
安嵐滿是忐忑地道:“公,公子,我,我怕我做不好。”
“又不是讓你去跟誰拼命。”景炎笑了,替她撥了撥被山風拂亂的髮絲,“只需你時時留心,並答應我絕不做傷害到白廣寒的事。”
“我答應!”安嵐馬上應下,跟着又接着補充,“我,我會小心的。”
“好孩子。”景炎笑了,“不枉我這麼疼你。”
這話較之以前多了幾分親暱,雖是有理由這麼親暱,但安嵐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垂下臉。
“日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不用客氣,也不用覺得忐忑。”景炎似知道她心裡想着什麼,笑眯眯地道,“至於白廣寒,他雖是個冷性子,但並非冷心冷情的人,只要你做得好了,他自然會看重你,到時定會傾囊相授。”
“是。”
“還有……”景炎想了想,又道,“你雖是我選中的,卻並不等於就能讓白廣寒認可,若想離他更近,還需靠你自己,明白嗎。”
安嵐點頭:“是,我明白。”
“哦,才說他,他就來了。”景炎笑了笑,一擡眼,就看到不遠處,白廣寒正往他們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