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爺並非是那等讓女人一眼驚豔的男人,論相貌,比不上景炎;論成熟穩重,比不少李硯;論朝氣蓬勃,比不上甄承運。但他身上的儒雅氣質,令人第一眼看到他時,不會特別注意他的相貌,只會讓人覺得這男子似從書裡走出來,很容易就能引起女人的注意。並且他待人向來和善,即便是面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也讓人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令人不知不覺對他敞開心扉。
安嵐遲疑了一下,打算避開,只是轉身時,卻忽然看到方三奶奶在離她不遠處的假山那附近尋香,她這一過去,肯定會碰到方三奶奶了。偏這地方,就兩個方向可走,若換另外一個方向,就會被薛氏和方三爺發現。
遲疑之下,她只好就站在那沒動。
“若昀,我是爲你好。”方三爺微微嘆息,“都是我的錯,不該對你動心,更不該讓你動了心,如今趁着還來得及,我們,我們都懸崖勒馬吧。”
薛氏臉色蒼白,怔怔地看着他,目中透着瘋狂的憤怒和嫉恨。好一會後,她才顫着聲道:“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是你的,真心話!”
方三爺目中露出痛苦和不捨,含淚看着眼前的女人,許久之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你騙我!”薛氏冷笑,上前一步,“你騙我!”
方三爺側過臉,臉色也有些慘白,兩手微微顫抖:“就當我是騙你的,我……你……”他說到後面,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似的痛苦到極致,再說不下去般。
薛氏卻是一聲慘笑,聲音裡帶着怨毒的嫉意:“方任及,方任及,你還在騙我!”
方三爺轉過臉,默默看着她。眼裡似還藏着無限愛意。
薛氏怔怔地對上那目光,只覺得又愛又恨,當時,她就是愛上他看着自己時的這等眼神。那溫柔的,壓制的,卻又如潮水一樣的愛意,令她不知不覺間就沉淪進去。他就像是這天底下最好的情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發自內心。都是將她擺在第一位。若有不得已兩人不得相見的時候。或是相見時要裝作不相識的時候,他過後,甚至會顯得比她還要難過。
她似看到了往日纏綿時的濃濃情意,以及曾經的山盟海誓。那麼真切,那麼清晰,宛若纔是昨日之事。
恨不相逢未嫁時……是她一直一直以來,藏在心裡的話。
可是,她卻發現,自己錯了,看錯了人,也付錯了真心。
“宮裡的那位娘娘,比我更美是不是!是她讓你從此不再見我了是不是!”薛氏又往前一步。幾乎貼到方三爺身上,擡起臉,看着他,如以前說情話時那般,低聲道。“你是更愛她,還是她更能給你刺激?”
方三爺目中露出震驚:“你,你怎麼知道?”
薛氏冷笑:“怎麼,你怕了!”
她又回想起自己知道這件事時的心情,震驚,不敢相信,以及憤怒。
方三爺沉默地看着她,許久,眼裡的震驚退去,然後慢慢閉上眼道:“如今,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這樣也好……你日後,好好的……”
“哈!”薛氏笑了,是自嘲也是嘲諷,“都到現在了,你還想說這樣的話來騙我!”
“我——”方三爺睜開眼,一聲輕嘆,“我該回去那邊了,不然雲華會找我的。”
雲華是方三奶奶的閨名,薛氏震怒,死死盯着方三爺。
安嵐往兩邊看了一眼,那邊已不見方三奶奶的身影,她趕緊離開那,又怕避之不及,走了幾步,就繞到一個假山後面藏起來。
方三爺轉身時,薛氏不甘道:“你就不怕,我去告發你的事!”
方三爺頓住,低聲道:“如果那樣讓你好過的話……”他話沒說完,就走了,薛氏有些愣怔地站在那,滿臉是淚。
從始到終,他都是情話綿綿!不知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待薛氏也離開後,安嵐才從假山後面出來,心有餘悸。
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還是這等不可告人的事,對兩家都是醜聞,簡直……安嵐手緊緊握着手裡的琉璃瓶子,站在那,輕輕吁了口氣,將情緒穩下來,然後轉身也離開那裡。只是走了幾步後,忽然發現旁邊的花葉下,有什麼在閃爍,她一怔,走過去,輕輕撥開那花葉,遂見那裡放在一個五彩的琉璃瓶子。
這些藏在花園裡的瓶子,瓶蓋都沒有擰緊,仔細去聞,會聞到淡淡的香味。
真有薔薇露在這!
安嵐怔了怔,拿起那個瓶子,然忽然回頭,卻後面誰都沒有。
錯覺嗎?爲何總覺得似乎忽略了什麼。
她拿起那個瓶子沉吟了一會,再又往周圍看了一下,然後才離開。因剛剛耽擱了一些功夫,她回到園中時,這場尋香遊戲已經結束,衆人紛紛將自己所得拿出。安嵐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少的,沒有過分引人注意,也沒有令人側目,表現得剛剛好。
方媛媛點過後,就讓人送出廚房,然後請她們入亭內坐下。
安嵐掃視了一眼,不見薛氏的聲音,也沒有看到方三爺,心裡詫異。因她過來的晚,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想問,卻又覺得不妥。正好這會兒,有人問出她心裡的問題:“似乎少了幾個人?”
方媛媛笑道:“王大奶奶身子不適,去廂房休息了,一會香宴開席後,再過來。”
“方三爺和李爵爺呢?怎麼也都不見影了?”姚氏掃了一圈,也問了一句,只是她話剛落,就瞧着方三爺和李爵爺從亭子外往這過來。
方三奶奶笑道:“三爺跟李爵爺有段日子沒見了,剛剛兩人在園中閒聊起來,連尋香的事都給忘了。”
安嵐聽了這話,不由一怔,方三奶奶這話,似乎是在說方三爺剛剛一直就跟李爵爺在一塊!?
正想着,方任及和李硯已經走到這邊了,但兩人是往男那邊走去,只是方任及卻朝方三奶奶這邊過來,方三奶奶便站起身,出了亭子。
安嵐在亭子內,看着那對恩愛的夫妻,只覺得訝異。若非她剛剛聽到那樣的一番話,她定會認爲這男人眼裡心裡,當真就只有他妻子一人。因爲那神色,看起來當真是沒有絲毫的虛情假意在裡頭。
只是,她更加不解的是,剛剛,方任及究竟有沒有一直跟李爵爺在一塊兒?
之前,在假山後面,拿到那個琉璃瓶子時,心頭猛地一下,那等異樣的感覺,不知爲何,令她很是介意。
只是,她出神的時候,花廳那就已經擺好花宴了。
於是一衆人又起身往花廳走去,安嵐眼睛在人羣中找了找,依舊沒有看到薛氏,但當他們行至花廳門口後,就看到薛氏也從另一邊過來。
方園的隔壁,是一個私人的小宅院。
平日裡那宅院是鎖上門的,聽說宅院的主人都回鄉下去了,那院子裡連個看園子的僕人都沒有。但今日,也就在剛剛,那宅院的門忽然被打開,隨後一位華服男子走了進去,一往裡,來到一處圍牆附近。
方文建負手站在那圍牆前面,沉吟許久,然後擡眼,微微皺眉。
有人,窺視了他的香境!
會是誰?
白廣寒?
他隨即又否定這個答案,白廣寒並不知道他來這裡,即便真是白廣寒,也不會留下那麼明顯的痕跡讓他發現。
還是他多心了?
方文建看着那堵圍牆,眼神似乎能穿透過去,直接看到方園的花廳。
————————
又一位大香師出來了,乃們猜,他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