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灰‘蒙’‘蒙’的源香院,在那一刻忽然鮮亮起來,連一直籠罩在周圍的‘陰’霾也似受到驅趕般,皆數往後退,連退了數丈遠。
安嵐有些懵住,面上第一次‘露’出那等呆若木‘雞’的表情。
照理,一般人家,如她一般年紀的‘女’子,基本都開始談婚論嫁了。有的人家甚至早在閨‘女’垂髫之年,就已爲其選定了親家;晚些的,十二三歲也該有眉目了,而再晚些的,即便還未定下合適的人家,卻也有父母或是家裡的親戚想着爲其物‘色’人選,搭橋牽線。
就是長香殿裡的‘女’子也不例外,如源香院曾經的香使長連喜兒,她雖一直在源香院當差,但她爹孃早爲她定了親事,因而到了年紀後,連喜兒便辭了源香院的差事回家嫁人去了。當然,連喜兒是因家中父母健在,並且同源香院籤的是活契,所以她成親嫁人是水到渠成,也算順心順意。而那些簽了死契的‘女’子,也不是沒有人管,其實在姻緣之事的安排上,她們同大戶人家裡的丫鬟大同小異,多數都是由人指定。
唯有安嵐,似乎成了個例外。
她既沒有父母,亦無任何親戚,之前在源香院時,安婆婆倒算是她的長輩,但那時候有王新墨在,安婆婆即便有心爲她着想,也沒能力付之行動。如今王新墨倒是不用考慮了,安婆婆也離開了源香院,但安嵐的身份卻也再不同往日。
嚴格來說,如今只有白廣寒有這個資格爲她安排此事,只是白廣寒不可能隨意就將她指了人,而且這婚嫁之事,照理是找對方的長輩提纔是。可如今這情況,除了安嵐自己,可真再找不出能爲她談論此事的人。
因而這等終生大事,倒完完全全成了他們倆間的事,不用再借他人之口。
見她久久不說話,景炎也未追着要答案,手擱在她背上。輕輕撫‘弄’她的頭髮。也看不出此刻他心裡究竟有沒有一絲着急。
在這香境內,除非香境之主有意顯示出時間的痕跡,否則入香境的人很在其中難感覺到時間的流逝。而此時的安嵐。能維持香境不散已是吃力,自然無法顧及太多,因而就連她自己,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她只是瞧着遠處的‘陰’影一直未散,所以即便腦子有些發懵。卻也依舊不敢有絲毫鬆懈。
只是,景炎忽然提出的這件事,她絕不可能就這麼以沉默對應。
然而,她也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算之前金雀曾同她提過一次,她也下意識地避開不去想。
所以,沉默了許久後。她纔開口問了一個最現實的問題:“長香殿關於大香師婚嫁的規矩,怎麼辦?”
景炎停下撫‘弄’她頭髮的動作。微微挑眉,然後垂下眼看着她:“你還知道這個?”
安嵐點頭:“之前有所耳聞。”
景炎擡起她的臉:“所以你擔心這個?”
他面上神‘色’依舊溫和,‘脣’邊亦還噙着一絲笑意,此刻的他眉眼俊朗,溫潤明亮,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安嵐卻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有些‘混’‘亂’,卻一時又理不清。
“丫頭,你知道我現在是誰。”景炎擡起另一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畫她的眉眼,動作纏綿而繾綣,“你可知剛剛是誰在同你說那句話。”
安嵐一怔,隨後趕緊道:“公子,我並非……”
他卻將手指放在她微啓的‘脣’上,止住她的話:“這個我知道,你並未‘弄’‘混’。所以你真正傾慕的人,只是存在你心裡的那個影像,並非是我,是這樣嗎?”
安嵐怔然無言。
景炎面上依舊含着笑意,手指在她‘脣’上輕輕摩挲:“我不在意那些規矩,它們也束不住我。但是安嵐,你得明白,無論何時,白廣寒都不會是你的良人。不過若你真的就只想要他,我亦能成全你,只是你需真正想清楚了。”
安嵐怔怔看了他許久,直到剛剛退開的‘陰’影有蠢蠢‘欲’動之勢,她才猛然回過神,穩住香境後隨即搖頭,面上微紅,有些無措地道:“公子,我,我並無此意!”
“當真?”他知道她未說謊,但是否是她心底的聲音卻無法確定,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還是問了一句。
安嵐點頭:“廣寒先生是安嵐的恩人,姻緣一事,安嵐絕不敢宵想。”
景炎面上的笑容忽的擴開了,帶着幾分隨‘性’,又似藏着幾分認真:“那麼我呢,你可敢宵想?”
安嵐又頓住,有些發怔地看着他。
景炎便接着道:“怎麼,對我亦無非分之想?”
“不,不是……”安嵐臉上浮起紅暈,不自覺地垂下眼,“我對公子確,確實是有欽慕之心,不然也,也不會……”
許是他身上的氣場太過強大的關係,所以在他如此專注的注視下,她少見地結巴起來,並且說到最後,甚至啞聲了。
“不會什麼?”景炎故意接着她的話問,不安分的手指又輕輕撫上她的‘脣’。
兩人腦海裡都浮現出之前的幾次親‘吻’,安嵐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便轉過臉,躲開他輕佻的動作。景炎倒沒追着去挑逗她,但他的眸‘色’卻暗了幾分。
那幾次,他多是以白廣寒的身份……
“合谷有不少同長香殿往來的人家,這次以白廣寒的身份帶你來合谷,你若願意,正好藉此機會,以白廣寒之口將你我的事告之他們。”片刻後,景炎又開口,“此事一說開,便算是定下了,至於那些定親的章程,回了長安後,自有景府的人爲你‘操’辦。”
安嵐轉回頭,看着他:“公子當真!?”
他反問:“你不願?”
安嵐搖頭,語氣卻有些遲疑:“不是,我……”
景炎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對我沒什麼不能說的。”
安嵐避開他的手,默了一會,垂下眼開口道:“我覺得,公子只是爲了順我心意,爲讓我安心,所以才委屈自己。”
景炎明顯怔了一下,隨後大笑,那笑聲幾乎震動了她的香境。
安嵐擡起臉,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卻不妨他忽然抓她的胳膊,帶着她往旁一推,一下子將她推到院子的廊柱上,手掌按住她的肩膀,頭垂下,他的笑聲已歇,面上的笑容亦已褪去,此刻看着她的那雙眼深邃得讓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