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ORS(三)

不多時,大雄便看見米特奧拉從迴廊的一端走來,身後還跟着菊地原以及一大票穿着黑色西裝的工作人員。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他們手中都沒有拿槍……這或許說明政府確實是想和他這個“不明生物”好好交流,而且簡單地拉去實驗室切片研究。

“雖然給人的感覺不是很好……但其實他們都是好人哦。”賽蕾嘉在一旁暖暖地笑道,“暫時先拋下偏見,好好相處吧。”

……

“賽蕾嘉殿下,你不應該從病房裡偷跑出來的,傷口痊癒還需要一定時間。”米特奧拉像個絮絮叨叨的保姆一樣說道,“我建議你立刻回房間去,在療傷期間,還是以注入營養液爲主,不要吃什麼辛辣的食物。”

“沒事的啦米特奧拉~~我的身體很結實,現在已經差不多好了。”雖然賽蕾嘉比米特奧拉要大一些,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和撒嬌無異,聽得大雄心裡有些癢癢的,“再說了……你不知道一直呆在病房裡有多無聊,在我原來那個世界,給傷員療傷時都是在開放的環境下,這裡卻只有一堵白漆漆的牆壁,什麼東西都看不見!再讓我呆在那種地方會悶死的……”

“我們的世界都源於創造主們豐富的想象,所以,這裡的科技水平未必就比我們那兒高,這是很正常的事。”

她喃喃地解釋了一句,又微微將足尖往左邊轉了幾度,面朝向大雄,彬彬有禮地說道,“晚上好,野比殿下,對於你在本該休息的時間受到這般打擾,我感到非常抱歉。”

“啊,不……沒什麼的。”大雄被她的過分客氣弄得有些驚訝,“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的狀況了,睡眠其實可有可無……別把我當人類來看就好。”

“確實。”米特奧拉麪無表情地說道,“你的情況和我們都不一樣……你並非是‘作品’中的原版人物,而是……怎麼說呢,延伸後創造出來的。在原作中,你的年齡一直停留在小學四年級,可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一個高三的學生。另外,關於你所經歷過的一切,都不曾在原版的劇情之內出現過。或許可以這麼說:你繼承了‘野比大雄’身上的一些特質,但大部分都是全新全異的。”

“我就是我。”大雄淡淡地說道,“希望我們至少能在這一點上達成共識——你們在漫畫、動漫、或者天知道什麼地方看到的那個小學生是我,現在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也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分身或者替身,這麼說有問題嗎?”

“……”米特奧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話題,便生硬地跳過了,“正是因爲這樣特殊的體質,我們無法把你加入本次作戰中……在商議之後,我們決定不對你進行任何處理或加成,因爲沒有哪個作者有這個膽子。”

“哈?爲什麼?”

“請讓我從頭爲你解釋吧——現在我們在做的,是進行一場獲得‘承認力’的拉鋸戰。在政府的統籌下,我們正在召集出現在此世的被造物們的創作者,並讓他們以動漫live的形式組織一場大型角色聯動,以獲得觀衆們的承認力。利用這份強大的承認力,我可以編制出一種名叫‘鳥籠’的超位魔法,永久放逐阿爾泰爾。”

“至於你……你的作者是一位在日本家喻戶曉的大師,隨意改動他的角色——也就是你,恐怕不僅獲得不了承認力,還會被本國的讀者們口誅筆伐,畢竟妄稱‘續寫經典’什麼的……實在是太過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大雄被這幾個神神叨叨的名詞弄得滿頭霧水,不禁問道,“你先等等……我能問兩個問題嗎?”

“請。”米特奧拉向他行了一個簡潔的禮。

“首先,‘承認力’是什麼?某種力量單位嗎?”

“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爲‘使得他人認同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觀衆對一個虛擬角色的認可程度。這個數值和你所屬作品的流行程度有關……而對一個虛擬人物來說,承認力越高,他的力量就會越強。”米特奧拉頓了頓,接着解釋道,“現在被召喚過來的角色,大多都擁有相當高的承認力,對我們來說,受衆的承認力就是力量之源。”

“而你則和我們截然不同……據我所知,你所屬的那部漫畫誕生於這個國家動漫事業剛剛開始的時代,對後世有着啓發性的作用,就如同先人立下的標杆一般,在國際上也有一定知名度。而我們……我是說,其餘的被造物,都是在近十年的知名作品中相繼登場的。我們的承認力加在一起,也不會有你一半高,這就是爲什麼沒有作者願意來將你加入這次作戰……”

“哦……簡單來說,就是‘人氣’對吧?”大雄嘟囔了一句,“我瞭解了,那麼第二個問題——從剛纔開始,你一直提到一個叫‘阿爾泰爾’的名字,那又是什麼?”

這一次,米特奧拉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是一個由二次設計創造出來的同人角色,本身沒有固定作品,是無色的,所以無可比擬。據我所知,是她的創作者在自殺之前的強烈恨意凝練出她,並讓她一出生就充斥着對此世的憎恨。這個角色的終極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將不斷召喚虛擬角色,引起不同宇宙之間的法則衝突,最終誘發所有多元宇宙的‘大崩潰’。”

或許是覺得不夠嚴謹,米特奧拉又補充了一句,“至少,所有被造物的宇宙都會毀於這場災難。”

“誒————真是複雜的設定啊。”大雄不禁撓了撓頭,問道,“話說回來……你們這裡不是有很多主角嗎?這麼多人去對付一個沒有出處的角色竟然還會落敗?”

“野比殿下,你沒有和阿爾泰爾交過手,所以無法想象她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米特奧拉的聲音有點兒輕微的發抖,“且不說她也吸納了一些來自不同世界的角色……就算是單打獨鬥,我們在正面戰場上的勝算也幾乎是零。實在迫不得已,纔會以計智取。”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一切都和你無關,就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我們無法將你加入作戰計劃中,你也不需要做什麼。在必要的時候,或許會需要你的一兩件道具……但那也只是可能。接下來的時間裡,你就只需靜靜地做一個旁觀者就好。”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不介意的話,我想去了解一下自己的創作者,請問有什麼合適的渠道嗎?”

大雄突然腦子一熱,就問出了這麼個問題,問完之後他立刻後悔了:現在擺明了是戰時,幹嘛還提這種要求去分散別人的精力呢?

可……他實在是好奇,好奇得不得了!自己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下,由怎樣的人創造出來的呢?此時此刻,身爲被造物,他比任何人都關心這個問題。

“不必介意,這也是人之常情。”米特奧拉似乎看出了大雄表情中的一點點窘迫,隨手掏出她的魔導書,檢索了一下這個世界和“野比大雄”有關的信息,說道,“在川崎市,有一個類似……用於紀念的博物館,相信那裡會有你要找的東西。明天是週四,上午遊客應該不會很多,我先給你訂十點鐘的吧。”

說罷,她便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用手指頭戳了幾下魔導書,然後天知道是怎麼回事,從書的夾縫裡抽出來一張藤子·F·不二雄紀念博物館的門票。

“到了車站之後會有專門的大巴來接,到時候看上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爲你和你朋友的漫畫形象都印在車身上面……”

“不不不,在此之前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大雄一臉三觀被震碎的表情指着米特奧拉手中的魔導書,問道,“剛纔的票,是直接從書裡面抽出來的嗎?”

“嗯。”她點了點頭,似乎覺得這種稀疏平常的操作沒有解釋的必要。

“……怎麼做到的?”

“我的魔導書擁有媲美搜索引擎的檢索能力,通過它,我可以掌握現世的大地狀況、歷史、生物分佈、物理法則、政治構造以及種種思想。換句話說,只要我想,將其和互聯網鏈接在一起也不是什麼難事。”米特奧拉晃了晃手頭那本大部頭的書籍,說道,“當然了,款項還是會好好支付的……作爲活動經費,政府多少撥給我一些錢,就當做是我請你去好了。”

說到這兒時,米特奧拉竟然難得地對他笑了一下,“雖然你不用睡覺,但時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野比殿下,希望你明天能有精神。”

“哦……託你的福。”大雄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

由於在這個世界沒有住處,大雄只好服從政府方面的安排,暫時住在給“被造物”們準備的房間裡。這兒一層至少有三十來個房間,卻只住了三個人,彷彿是要把被造物和人類完全隔離開一樣……當然啦,大雄也能理解其中緣由,但這種微微被歧視的感覺還是讓他挺不爽。

除了自己、剛剛見過的彌勒寺優夜,似乎還有一個開高達的年輕人住在隔壁……但大雄現在腦子亂的一塌糊塗,也沒想着去串門什麼的,倒頭就睡。曾經自己的睡眠質量多麼好啊!然而現在滿腹心事,一倒下去,翻來覆去大半宿愣是沒睡着……

這個世界,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外,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

第二天上午六點鐘他就起來了,畢竟心裡裝着事,怎麼都睡不着。

這兒的地鐵倒是和大雄的家鄉無比相仿,相仿到什麼程度呢……他拿出自己的地鐵卡,在這裡竟然也可以刷,由此可見電子貨幣的形式都是一樣的。好在這個時間點地鐵上的人還不算很多,就算要這麼一直坐到川崎也不至於太過擁擠。

唯一讓他在意的,便是這位緊挨着他落座的同伴。

米特奧拉換上了這個世界的私服,沒有了寬厚的法袍,她原本就嬌小的身材顯得更加纖細了。由於她的短髮從髮根開始都是雪白色的,難免會吸引人眼球,大家大概都覺得這個神色冷冰冰的女孩是專職的coser吧……

“那個,米特奧拉……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來的。”讓少女一大清早就和自己趕車,大雄稍微有些於心不忍,“昨天忙到那麼晚,你一定也沒怎麼睡吧?”

“請不必爲我擔心,野比殿下,作爲學者,忙到深更半夜已經算是日常了。”一邊說着,她一邊像貓咪那樣微微弓起背,打了個哈欠,“只是,根據我的經驗,阿爾泰爾那邊的人往往會前來拉攏剛到這個世界的被造物,勸誘他們加入她的陣營……以防萬一,我必須要跟着你去。”

“呃……你是怕我叛變嗎?”

米特奧拉稍微湊過來了一些,用好看的藍色眼眸定定地凝視着大雄,說道,“昨天晚上,我把和野比殿下有關的所有漫畫書籍都翻閱了一遍……我個人認爲,像你這樣的人,即便是經歷過人生的重大失敗,也不會想着去拉上整個世界陪葬,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會叛變。”

米特奧拉比大雄要略矮一些,這個動作讓她雪白的髮絲沾到了大雄的肩膀上,也使後者的心跳微微開始加速。

……

“但是,阿爾泰爾是一個很擅長欺詐的人。她很容易就能抓住你心中最柔弱的點,並許諾給你一些無法拒絕的好處……”她如此說道,“而這個時候,將由我負責告訴你——她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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