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猜得對,衆幾個人今天到衆裡來就是搗亂
三天前,郭撲已經接到了孫淡發過來的請柬,約他到織造局吃年夜飯。郭撲也知道孫淡發這個請貼過來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其實,他孫大老爺只怕巴不得自己不去纔好。
可郭撲這人是個眼睛裡不揉沙的人。孫淡越不想見他,他偏偏要去孫淡面前洗意見。反正他這段時間被退地的農民弄得焦頭爛額,渾身都不舒服。要不自在,大家一塊兒不自在。
況且,這次孫淡請房山鄉仲吃飯的用意郭撲也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拉大家下水去那個勞什織造局入股嗎?孫淡要想在房山站住腳,就不得不同鄉伸們搞好關係,而且,看樣孫淡手頭的銀根有些緊張,想從大家手頭撈些銀。
郭撲想了想,突然發現這是一個打擊孫淡的絕佳機會,如果能夠搞黃孫淡這個宴會。不但讓孫淡同房山世家豪門徹底鬧僵,還可以讓孫淡的織造局因爲沒錢辦不下去。支造局垮了,改農爲桑的事情也就進行不下去,也自然沒有什麼農民來退地了。
可要想攪局,郭撲也知道單靠自己搞不定這個大場面,還得去尋咋。強力外援。
想來想去,郭撲還是硬着頭皮去了一趟京城,借拜早年的機會見了郭勳一面,大概說了說房山的事情,並痛哭流涕地請郭勳爲自己這個小小表弟找回場。
郭家世代勳貴,乃是海內一等一的豪門,郭勳咳嗽一聲,整個北京城都會得風寒。
而且,郭侯也是個火暴性格,最爲護短。按照他的性,聽到郭撲被人欺負,早就會跳出來爲郭撲把這個面找回來了。
可讓郭撲完完沒想到的是,網開始的時候郭勳還非常熱情,一口一個兄弟地叫着。
可一聽到房山兩個字,郭勳眉頭就皺了起來。神情也變得冷淡:“兄弟,你打算讓爲兄怎麼做?”
郭撲沒看出郭勳的臉色不對,還是裝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大哥,我們郭家世代勳貴,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若是朝的公卿權貴,咱郭撲還可以忍了。實際上。就算是當朝閣老,也得給大哥你一點面。現如今小小一個孫淡,七品的芝麻小官也敢騎到我們郭家頭上拉屎。以大哥你的手段,只需一個顏色過去,吏部那羣人還不巴巴兒你替大哥你把事情做了。辦孫淡一個騷擾地方,與民爭利是免不了的,最少也是個罷官免職的下場。”
郭勳神色一變,突然笑了笑:“芥大點事情也值得兄弟你動怒,不就是少幾畝地而已,值不得什麼,大過年的,說這些做甚。”說完話,就端起茶杯吹了一口上面的茶沫。
郭勳身邊的幕僚會意,擡起頭小聲對郭撲說:“郭二老爺,侯爺政務繁忙,需要休息,您老難得來府一趟,不妨去拜見一下老太太就將郭撲轟了出去。
郭林鬱悶透頂,郭勳這麼做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可他還是不死心,私下跑去見郭宏,老郭請不動小郭也可以小郭,郭宏可是郭侯的嫡,正經八百的小侯爺,還不能震住孫淡那個小官?
而且,郭撲同郭宏私交不錯。雖然二人輩分有差異,可小郭在郭撲這裡很是得了許多好處,說起話來也隨便,找他,應該能把這件事給辦下來。
果然,等郭撲將一封銀遞給郭宏的時候,郭宏眼睛一亮,笑道:“老叔你客氣什麼呀,都是自家人,這不還沒過年嗎,就急着給做侄的過年錢了。看來老叔你最近日過得不錯呀”。
郭撲忙裝出一副哭喪模樣:“宏哥兒,叔叔最近窮得緊,可倒血黴了
“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外面還有不開眼的人欺負到我郭家頭上來了,真是吃了熊心豹膽?”郭宏不屑地冷笑一聲。
郭撲見事情有門,便將孫淡如何算計自己的事情一一同郭宏說了,並抹着眼淚說:“宏哥兒,老叔運回是被孫淡折騰得只剩半條命了,土地丟了一半,這個年也沒辦法過了。”
“反了反了。”郭宏本就是個紈絝弟,氣憤地叫道:“這個孫小淡我是知道的,外面的人都傳說他是僅次於小楊學士的大才,不過你不用怕,一個小小的舉人,就算有才,又能怎麼着?唐朝的時候李太白不也是個大才大名士,可依舊不過是一個小官。可見這做官,同一個人的才華沒有任何關係。你再有才能,不懂得做人,總歸不過是一個玩物。孫淡當初爲救他老師李梅亭的時候,還求到過我父親大人頭上。後來,因爲有楊閣老幫忙,才讓李梅亭脫了身。偌大一個京師,他孫淡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對了,他丹我郭家那個雜種好象有些交情。恩,同小雜種廝混的人,能有什麼樣的背景?”
郭宏所說的小雜種就是他的庶出弟弟郭曾,郭宏對這個弟弟相當鄙夷,連帶着對孫淡也沒任何好感。
郭撲大喜,討好道:“宏哥,你一定要替老叔替房山百姓做這個主呀。若能給那個狗官一點顏色瞧瞧,房山百姓皆感念你的恩德,自有一份薄禮送上。多的不說,千餘兩銀還是湊得出來的
真若做成州”紋望錢也不用郭撲個人掏腰包,大不了攤派到房山各下”家豪門頭上,難道他們還敢說個不字?
武定侯府雖然是大富大貴之家,可郭勳對幾個兒管束極嚴,像郭宏這種嫡,每個月也不過二三兩銀的月份。郭宏也是被父親管得嚴了,加上又不能讀書,這才依靠恩蔭進了太僕寺,圖得就是一個逍遙自在,又有一份豐厚的俸祿可拿。
如今聽說有一千多兩可拿,郭宏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可他還是有些爲難:“大年三十去房山,不妥當吧”按我府的規矩,年三十應該向老太太請安,然後一家人吃團年飯的。”
郭撲大爲失望,一臉頹喪。
不過,郭宏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郭撲大喜過望:“爹爹乃是國之重臣,年三十也要去京營同士卒門生們見面。我看看能不能建議爹爹把團年飯提前到午,這樣,晚上我就能得空來房山了。”
郭家弟弓馬嫺熟,郭宏雖然紈絝,可騎術出衆。如此,大年三十那天,只一個下午就從京城趕到了房山,氣勢洶洶地想給孫淡一點??厲害看看。
其實,他並不知道孫淡現在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孫淡從進入政壇以來,幹得都是隱秘之事。很多事情,內閣知道,司禮監知道,幾個重要部門的部堂知道。可因爲孫淡所經手的事都關係重大,這些核心決策層的人也不可能在外面亂嚼舌頭。
因此,在北京人眼睛裡,孫淡就是一個驚才豔絕的大名士,聲望極高,受到天下讀書人的景仰,可卻同位高權重一點關係也沒有。
郭宏雖然讀過幾年書,也有功名,可骨裡只是一個紈絝。在紈絝嚴重,名氣這種東西再大,沒做大官,屁都不頂一個。
以郭家的威勢,要整一個小小的縣官,不過是伸出根手指去按螞蟻。
同衆房山鄉伸見完面,郭宏大喇喇地走到上座一屁股坐下,翹起一個二郎腿,朝孫浩招了招手:“那個誰,你過來。”
孫浩氣得面色發青,冷着臉走過去,粗着聲氣:“什麼事?。
“你家老爺孫淡呢,大家都到齊了,他怎麼還不來。去,把他給我傳來。就說我爸爸是郭勳。”郭宏對着孫浩一陣指手畫腳。
孫浩本就是個暴脾氣,雙手捏緊了拳頭,就想朝郭宏的鼻砸去。
宋清鬆見勢不妙,忙衝上來死死地拉住孫浩的手,賠笑着回答郭宏:“小侯爺,今日是織造局開工的日。我家大老爺正在同幾個生絲商賈說話。又要調試織機,要晚一些才能過來,還請小侯爺恕罪
“哼,我看這商賈啊乃是世界上最卑賤之人,在座衰衰諸公誰不是讀聖賢書的道德君,又有功名在身。他孫淡不來作陪,反去應酬商人,究竟是怎麼替天牧民的。”郭宏一拍桌,喝道:“我看他這個知縣不稱職得很!”
孫浩氣得牙齒咯噔響:“我家老爺稱不稱職,可不由你來定
郭宏盯着孫浩:“你什麼人,有官身嗎,什麼出身?”
“他就是一個衆人說:“我這次來房山,是得了父親大人的命。他老人家聽說孫淡在房山亂搞,激起了民怨。
就讓我過來看看,看看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這麼胡作非爲究竟是仗了誰的勢,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來來來。大家也不要閒着,就同我一道議一議房山的縣政
“原來是郭侯派來的
“這個孫淡要到黴了
“恩,孫淡實在跋扈,就算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郭侯
衆人轟一聲議論開了。
郭宏又響亮地拍了一下桌:“肅靜,一個一個議,你們這裡亂成一鍋粥,還議什麼?”
廳堂裡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原來正在議政啊,這房讓。知縣還真是開明,廣開言路啊!”
衆人都回頭看過去,卻見廳堂大門口走進來一個身穿粗布衫的老人。
此人好象趕了很長的路,渾身上下都是泥點,頭上有熱氣騰騰而起。
孫浩一看這人他認識,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公畢雲。他心一喜,忙從宋青松手掙脫,走了過去。
還沒等他說話,畢雲就擺了擺頭,道:小老兒蘇州絲綢商人宮二,接了孫大老爺的邀請過來赴宴,趕了好遠路,總算捱上了
畢雲接了陳皇后的命令之後,立即動用東廠的通訊渠道,換馬狂奔,一口氣跑死了兩匹健馬,總算到了房山。今夜司禮監是他值守,同孫淡見完面,他還有趕回京城。畢雲現在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覺得有些挺不住了。
此刻已是深夜,孫淡還沒有來,實際上,他正在那邊同生絲販們討價還價,忙得腳不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