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護士還在呢。還是不放心我們啊。”重症監護室的護士換班,順便向急診中心的牛護士打招呼。
牛護士今年四十多歲,因爲從來都沒人說過她長的好看,因此她從來都是好好學習,熱愛生活,鑽研技術的。
現如今,牛護士可以說是急診中心最好最全面的護士,也因此被派到了重症監護室來,專門照看霍主任。
當然,主要工作還是要ICU的護士來做,牛護士只是做好配合,表達存在。另一方面,熟悉的護士也可以讓霍主任更輕鬆,更方便一些。
不過,ICU自己的護士並不是很喜歡外科室的護士過來,也就是霍從軍和凌然的組合,纔給了他們這麼一個選擇。
同樣,40多歲的牛護士也是護士羣裡的老乾媽了,對ICU的小護士們極有心理優勢,不鹹不淡的笑一笑:“我是給你們減壓來的。老霍要是死了,我可以幫忙證明不是你操作失誤。”
重症監護室的護士被說的一滯,低頭記了好幾個數字,才道:“你這麼說,霍主任的壓力可就大了。”
“我們霍主任是老軍醫出身的,這點壓力算什麼。”牛護士說過,再回頭對剛剛睜開眼的霍從軍問道:“主任,今天舒服了點吧。”
霍主任兩眼無神的望着天花板,聲音舒緩的像是景觀河:“舒服如何,不舒服又如何……”
哲學式的拷問,帶着一點點的蕭索,好像生無可戀的樣子。
重症監護室的護士眨眨眼,趕緊將手裡的活幹完溜了。
牛護士也有些愣,想了一會,道:“不舒服就吃藥,等舒服就出ICU。爭取早日出院。您別多想啊,我剛纔就嗆她們兩句,您的手術超成功的,就現在的環境,想死都死不了。”
“求死不能啊。”霍從軍嘆口氣。
牛護士瞅着霍從軍發青的表情,猶豫了幾秒鐘想,道:“您要是心情不好ꓹ 我想辦法叫嫂子他們進來看看您?”
臉上原本已是露出“哀莫大於心死”的霍從軍,此時神情變的僵硬起來ꓹ 幾秒鐘後,他的眉頭就緩慢而堅定的皺了起來:“哎呦,哎呦呦……”
“怎麼了怎麼了?”牛護士一下子緊張起來ꓹ 立即看向兩邊的監控儀。
“疼。”霍從軍簡單的說出了一個不可診斷的答案。
“那我喊醫生過來,看要不要換一種止疼藥。”
“不用了ꓹ 沒那麼疼,我哼唧哼唧就好了。”霍從軍果斷阻止了牛護士ꓹ 叫來了ICU的醫生ꓹ 他還得繼續裝疼,也挺辛苦的。
牛護士不明所以,不由用佩服的看了眼霍從軍,又道:“還是霍主任您堅強,做這麼大的手術,都能忍得住。您不知道,昨天咱們中心收了一個病人ꓹ 就被人打斷了兩條胳膊兩條腿,哭的那叫一個鬼哭狼嚎的……”
霍從軍用審查的目光盯着牛護士ꓹ 心裡回憶着ꓹ 她是馬屁一向拍的這麼爛ꓹ 還是看我不行了ꓹ 懶得冥思苦想的拍馬屁了?
“霍主任您要能睡着,就再多睡一會。休息的好了ꓹ 傷口恢復的才快。”牛護士又好心好意的勸了一句。
霍從軍笑了ꓹ 笑着笑着ꓹ 渾身都難受起來。
傷口恢復的快固然是好事,但是ꓹ 怎麼面對那些被自己噴壞了的人呢?
還真不如繼續留在重症監護室呢。
這裡至少能把人攔着些,自己還可以再安心的住幾天時間,然後安心的想想心事,安心的熬熬時間,安心的睡睡覺……
“邱醫生。”牛護士看着老霍的狀態不對,又立即喊了醫生過來。
霍從軍躺平了任其檢查,不知不覺也就睡着了。
再等睡醒,凌然和幾名老外,再次出現在了霍從軍的面前,並低聲交談着。
“凌……然。”霍從軍很艱難的喊了一聲。
“霍主任。”凌然立即過來,問道:“怎麼樣?哪裡有不舒服?”
霍從軍苦笑,艱難開口:“渾身不舒服……但應該還好。”
他也是醫生,知道術後的狀況是怎麼樣的。
ICU的醫生過來,也道:“今天的血象各種看着也都好,那你們先聊,有事喊我。”
霍從軍看着他離開,向凌然笑笑,道:“科室,能鎮住嗎?”
“可以。”凌然知道他問的意思,穩穩的點點頭。
同來的左慈典補充道:“周院長過來了一趟,護士,實習生和規培醫們,還有進修醫生也都支持凌醫生,其他醫生都照常工作上班的,沒什麼變化。”
比起凌然的回答,左慈典的信息量就大多了。
在醫院內部,主要的權力和利益其實都集中在副主任醫師以上,甚至可以說是集中在主任醫生和科室副主任們的手裡,對急診中心來說,則是幾個組長擁有霍從軍以下最大的權力地位和利益。在老霍入院以後,他們沒有立即造反,就算是老霍佈置有力了。
而對住院醫以下的小醫生和護士們來說,跟着凌然工作,可能比霍從軍更有意思。因爲凌然做的手術多,又不追求錢,那大家的福利和獎金都有增長,也就都很滿意了。
雖然說,這只是最開頭幾天的狀態,但在左慈典和霍從軍看來,這估計也是最危險的幾天了。
霍從軍放鬆了一些,又看着幾個老外不順眼了,呶呶嘴,問:“還沒走?”
“來跟凌醫生辯論的。”左慈典說着一笑,道:“快給凌醫生玩服了。”
“哦?”
“凌醫生給他們指出了一些手術中的問題。”左慈典嘿嘿的笑了幾聲,又道:“老外稍微有點不服氣,但說也說不過凌醫生,就又過來看他們的病人和您的預後了……”
霍從軍臉一黑,我不是主任才幾天,就淪落成道具了?
左慈典依舊面帶笑容:“我們剛看了一圈,您的恢復比他們的病人好多了,凌醫生說,今天再觀察一天,明天就可以考慮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我不去。”霍從軍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左慈典一愣,又換成了普通的笑容,道:“不去就不去,ICU裡住着也行……”
“他們要比,怎麼不再做手術比。”霍從軍說話倒是說的流利了一些,此時多說幾個字也沒有太累。
只是精神上,霍從軍的壓力略大。
左慈典笑了出聲:“凌醫生這不是捨不得讓牀位給他們嗎?凌醫生估計也不在乎老外理解不理解。不過,周醫生昨天給協調了幾個空餘的牀位出來,那倆老外今天下午會跟凌醫生再一起做手術的。”
“誰得?”
“胸外的。”
霍從軍瞭然,胸外科在雲醫的規模中等,又能跟心外科扯上點關係,算是比較好壓迫的。
霍從軍勉強笑了一下,問:“怎麼不用心外的?”
“看您說的。”左慈典笑了:“心外的牀位,凌醫生肯定是算給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