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磨損的很厲害。”凌然拿到核磁共振的片子,自己就讀了。
武院長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自我解嘲的笑笑,道:“以前拍了核磁共振,總也要等上一半個小時的,你這邊倒快了。”
“沒影像科的來摻合,肯定就快了嘛。”左慈典先應了一聲,免得凌然無意識的放出一個重嘲諷。
武院長則是看了一眼左慈典,道:“和影像科合不來了?”
“核磁共振還是有點賺錢的。”左慈典呵呵的笑兩聲。急診中心現在有自己的核磁共振機,移動CT機,牀邊X光機,其實已經把影像科的業務給覆蓋了,也就是使用的人不是很多,雲醫總體上的拍片需求又極其巨大,纔沒有造成真正的衝突,不過,只看劫走的部分的話,也是劫的夠多了。
武院長深知醫院內的情景,笑道:“還好凌然能讀磁共振片。”
“而且,我們凌醫生讀磁共振片的能力是昌西省數一數二的。”左慈典幫忙吹牛向來不遺餘力,且道:“現在影像讀片讀的不好,是要被我們凌醫生罵的,所以,他們不高興還得憋着。”
武院長愣了一下,再想想那場景,竟是笑了出來。
急診科的醫生逮着影像科的醫生,罵他們磁共振片讀的不好,這種事兒,怕是許多醫生的夢想了。
“仔細想想,挺爲你們的影像科心疼的。”武院長換了個角度說這話,引來衆人的一片笑聲。
越是高等級的醫院,技術碾壓的威力就越大。
許多低端醫院裡面,病情或者治療方案都是模糊不清的,灰色的領域太多,以至於醫生怎麼做都不至於錯。
但在三甲醫院,尤其是雲醫這種高等級的三甲醫院裡面,明確的診療方案或者判斷標準一旦建立,想用語言來回避問題的醫生就很難捱了。
同樣是核磁共振的判斷,若是下級醫院,甭管業務科室的醫生讀不讀的懂,也不敢斬釘截鐵的跟影像科的醫生對抗,因爲他不懂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
但在雲醫這種醫院裡面,讀片到了凌然這個水平,他看出問題了,隨時有能力給影像科的醫生重新上一節課,若是選擇一個大庭廣衆的地點和時期,輕易就能讓普通醫生懷疑人生了。
可惜,凌然反而並不從中獲得享受,他抖了抖手裡的影像片,只問道:“做手術嗎?”
武院長“唔”了一聲,有些遲疑:“你是什麼建議?”
“做手術或者保守治療都不可能恢復如初了。”凌然做出深思的表情,道:“手術可以解決眼前的一些矛盾,例如膝蓋積水和疼痛的問題,但風險也是有的……”
“凌醫生,您有時間給做手術嗎?”左慈典找了個機會,插話進來。
武院長既然過來了,其實基本已經做好了要做手術的準備,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看凌然有沒有時間和精力給做手術。
凌然反而看向左慈典:“我有空擋嗎?”
“您下一臺手術預定的是一個小時以後。”左慈典自然是給安排好了的。
凌然自然而然的點點頭,就看向武院長,道:“要不,現在做手術?”
“呃……有點突然……好吧。”武院長考慮了三秒鐘,也就做出了決定。
他這個膝蓋疼了有陣子了,他也是一直猶豫該怎麼處理。
別看醫生掌握着相應的專業技能,但在自己或家人生病的時候,醫生的許多猶豫不決與普通人是一樣一樣的。
同樣的,凌然這種超專業級的醫生,對於得病了的醫生來說,一樣是能帶來許多信心的。
凌然日常經常做的膝關節手術,相對於武院長的症狀來說,通常都是要更嚴重的。尤其是給各種運動員做的手術,在各方面的指標都奇,當武院長想到這些的時候,基本也就安心下來了。
“您家裡人一會就過來了,咱們先做些術前準備哈。”左慈典牽着武院長去洗漱輸液了。
武院長渾身緊繃着,皺眉道:“你不要喊他們嘛,等手術結束再通知也是一樣的。現在人都有自己的一攤子事要忙……”
“都已經過來了。”左慈典笑笑,沒把武院長的推脫當真。特需樓裡多的是這樣的病人,而且,通常越是體諒別人,越是不讓親朋好友,門生故吏來看自己的人,來訪的客人就越多。
左慈典全程陪同武院長,不一會兒,就將他給端上了凌然的手術檯。
做了一天心臟和肝臟手術的凌然,也挺喜歡日間手術室的小插曲的。
如果將心臟或肝臟部位的手術,看做是一桌精心準備的大餐,隨便劃拉出一半個小時,就能做一臺甚至兩臺手術的日間手術,就像是小吃。
大餐固然美妙,但預先的準備,繁複的過程,則是既有享受之處,也有瑣碎之處,而且,大餐是期待感多於驚喜感的。
日間手術則不同,外科醫生手舉利器殺入手術室的時候,很可能只是看了一眼手術的名字,剩下的一切,都像是小吃街裡的小吃一樣,擁有着無限的可能性。同樣的膝關節鏡手術,既有可能看到爛成抹布的半月板,也有可能看到磨成搓衣板的骨質,一如臭豆腐,有的又臭又好吃,有的好吃而微臭,有的又難吃又臭……
“麻吧。”凌然舉着手,眯着眼,態度輕鬆而期待的望着武院長的膝蓋。
匆匆而來的蘇嘉福一邊擠管子,一邊低聲吐槽:“凌醫生好像在開盲盒似的。”
“忙什麼?”武院長奇怪的看過來。
蘇嘉福連忙解釋:“盲盒。一種比較新鮮的銷售模式……”
“買了就很忙的盒子。”左慈典打斷蘇嘉福的敘述,再對武院長笑笑,道:“現在年輕人的玩意,和手術沒關係。”
“恩,看着怎麼樣?”武院長的膝蓋剛剛被管子戳進去,一瞬間就只顧得上關心自己的身體了。
“把屏幕轉過去些給武院長看。”凌然讓了一點點的位置出來,接着繼續擡頭做手術。
武院長也是擡頭看手術。
他觀看手術視頻的時候也多了,但是自己的手術自己現場參觀,頓時有種特別的感覺涌上心頭,就好像自己用左手給自己按摩……叉腰肌,有點酸爽,又總覺得不夠用力。
散佈在手術室各角落裡的小醫生們則全都圍攏了上來,眼睛盯着屏幕看。
“現在的孩子可真幸福啊。”武院長一陣感慨:“我們那時候,拉鉤就要三四年,哪裡有機會直接從電視裡看到高手的操作。”
開腹操作時的拉鉤員,基本是看不到腹腔或宮腔內的情景的,可以說,許多小醫生拉鉤一兩年,就是純粹的拉鉤,感受手術室的氣氛了,技術的提高往往還要退後。
唯一能夠完整的看到手術流程的,通常只有一助,甚至在某些手術裡,一助都看不清主刀的操作。
但在腹腔鏡時代,醫生培養就變的容易起來。甚至可以說,腔鏡技術不僅僅是改變了手術本身,它還改變了手術醫生的培養模式。
現在,即使是未參與手術者,也可以看到主刀醫生在腹腔鏡下的操作。可以看到他對病變組織的處理,看到他對解剖結構的認識,看到他對突發情況的處置,這樣的經驗,對於外科醫生的傳承來說,方便了不止億點。
而武院長也看着自己的膝關節組織,從亂絮狀變的整齊起來。
“我看以後,讓每個學生捐一種病,當場由老師給做了,幾年下來,學生們的實踐問題就不愁嘍。”武院長半開玩笑的感慨。
凌然聽的眼前一亮:“還可以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