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沒有給人做過氣管切開術,但他是給狗做過的。
在醫學院裡,動物實驗是學生們學習外科操作的主要渠道,雲華教授氣管切開術,用的就是犬隻。
躺在手術檯上的警犬“栗子”比它的同類要幸運的多,卻也承受了更多。凌然用手摸摸它的頭,年僅兩歲的栗子只有力氣望着凌然了,呼吸趨於困難。
“有合適的麻醉劑嗎?”凌然問旁邊的麻醉師。
“寵物都用846合劑的。”麻醉師道:“軍需大學獸醫研究所做出來的,叫個什麼鬼名字來着……速啥的?”
“速眠新。”一名家裡有狗的麻醉師小跑着過來了,摸摸狗頭,道:“保安定,雙氫埃託啡,氟哌啶醇之類的加起來配的,我來弄,你先給狗做個檢查啥的,給氧……”
後來的有狗麻醉師跑去藥櫃翻找起來。
凌然“恩”的一聲,拿起聽診器,先做心臟聽音,再做叩診,接着,又做了肺功能檢查,並數了呼吸數。雖然是給狗做的體格檢查,但方式也就是人的方式。凌然也不知道是否有給狗專門設計的體格檢查,可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有的用就不錯了。
“一分鐘14次。”凌然聽完了呼吸,茫然的問:“狗的呼吸應該是多少?”
有護士搜了百度,道:“10到30次?”
“那14次算什麼?”凌然繼續茫然。
揹着手晃悠過來的周醫生,突然想笑的道:“你這個問題纔像是實習生的問題嘛。”
周圍的醫護人員都忍俊不禁。
有狗麻醉師此時跑了回來,聽了凌然報的數字,舉起手裡的針管,道:“我來做肌注。”
說着,他靠近了拉布拉多,低頭看看傷口處,再給狗打針。
警犬“栗子”抽搐了一下,但力氣已不足以掙扎了。
很快,警犬的四肢就放鬆下來,呼吸聲也變輕了。
“給狗備皮,四肢能鎖還是鎖住了。”有狗麻醉師看着手機,開始指揮衆人。
護士爲難的看着體重30斤以上的大狗,重複自語:“給狗備皮?”
“對,給狗備皮,脖子一圈的毛都給剃了。快點吧,都呼吸困難了。”麻醉師催促着。
“你以前做過寵物醫生?”周醫生好奇的問有狗麻醉師。
“我朋友做過。”有狗麻醉師表情很正經,順便再看一眼手機,看上面的圖像,明顯是現場教學的狀態。
在場幹活的小醫生和護士的手都頓了頓,很快又重新啓動了。
要不然怎麼樣呢,有人指導算好了。
到了危險的時候,人都要被指導做手術的。
大部分醫生都不在乎一條狗命,做醫生的,誰手底下沒有幾條狗命。但是,警犬不一樣,尤其是救過人命的警犬,大家還是願意付出一半個小時的努力的。
“可以了。”
備皮完成,狗的呼吸極其困難了。
凌然小心的選了手術刀,再順着裸露出來的狗頸椎,縱向劃了一刀下去,放下手術刀,再對肌肉層做鈍性分離,並暴露出了氣管。
橫向劃了把氣管,凌然準確的插管,接上氧氣,警犬“栗子”的呼吸狀況立即就改善了。
整個過程,凌然並沒有特別的追求速度。
呼吸困難,快要窒息等等形容,固然是非常緊急的,但是,只要沒緊急到完全窒息,就不一定要做緊急的氣管切開術。
氣管切開術本來就是有後遺症的,緊急氣管切開術就更甚了,相比之下,一時的呼吸困難,只要能夠忍受,還是可以緩一緩的。
當然,不要緩的太久就好。
周醫生在旁揹着手,看着凌然。
雖然他看起來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但在凌然身邊,就是防着凌然操作失誤。
氣管切開術在急診科裡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手術了,喉管的部分切開四層,在兩塊頸椎軟骨中間,將氣管劃開一個小口,氧氣管塞進去就行了,損傷可以說是極小,危險性也不大。
但就是這樣的手術,若是交給實習生去做,已然會有人不斷的犯錯。
想象普通學生讀書期間的手工課,或者某些成年人在家裡自組傢俱的表現,就可以揣測失誤的發生了。
手工課和傢俱的模子至少還是規範的,是大小統一有跡可循有說明書的器具,設計之初就考慮方便安裝,但第一次安裝的人依舊生疏不已——能做心臟手術的醫生安裝不好宜家的傢俱,早都不算是笑話了。
這更能說明重複和經驗的重要性。
而在病人身上,扎針之類的練習也就罷了,氣管切開術或心肺復甦之類,弄不好就會出現不可挽回的失誤了,實習生或規培醫想要上手,是需要經過長期的私下練習,並找到合適機會的。
凌然也就是在給狗做氣管切開術,纔沒有人多說話。
就算這樣,周醫生還是要在旁邊關心一番。
“練過?”周醫生等傷口處理好了,才問凌然。
“不算。剛會。”凌然回答的有些古怪,但是真實。
確認狗命保住了,凌然接着開始給狗做縫合。
作爲一條警犬,“栗子”是穿着狗用的防刺服的,因此,胸部和腹部都沒有外傷,四肢卻是有多處劃傷,耳後的危險區域也都開了口子。
這樣的傷落在人身上,那是必須要照ct或核磁共振,然後再進行手術的。
狗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醫生們都是純憑經驗判斷,覺得問題不大,接着就給予抗生素注射,再由凌然做了全面縫合。
對於醫生來說,這樣的工作其實是頗爲輕鬆的,但在日常工作中,面對人命,即使是家屬要求,他們也不能如此操作。
大師級的對接縫合,只要針頭扎的進去,外傷就是最輕鬆的。
凌然依舊是粗線接細線的手法,儘量幫“栗子”保住外形的美觀,尤其是有毛孔的位置,下針都要考慮一番的。
就算是警犬,長的美一點也沒什麼壞處。
“完成了。”凌然剪斷了絲線,將剪刀丟到了盤子裡。
就算是給狗做縫合,凌然身邊也是有護士幫忙的,包括後續的包紮,都不用他費心了。
有狗的麻醉醫生笑呵呵的看看儀器,道:“完事了,狗算是救活了,不過……你們的東西全得大清洗了。得,我先走了啊。”
麻醉醫生都是隸屬於麻醉科的,但也都見識過霍主任的噴力了,狗麻醉看警犬沒事了,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有護士不由的發出哀嚎:“要被護士長罵死了。”
“到時候給她看看狗,別扣工資就好。”周醫生呵呵的笑兩聲,然後摸摸閉着眼睛的警犬,拿出手機,拍了個很有愛心的自拍,開始發朋友圈。
小護士也沒轍了,只好照樣拍一張鼓腮的自拍,然後編輯朋友圈。
凌然轉身去洗手,洗完了,又發現身上有狗毛,乾脆去手術區洗了澡,順便換了條新內褲,這才渾身輕鬆的對着鏡子道:“系統系統,我的開刀技能排名多少了?”
“你的持筆式開刀目前排名雲華市766名,持弓式開刀目前排名雲華市558名。”系統回答。
凌然皺皺眉:“上次我問的時候是多少來着?”
“距離你上次詢問,持弓式開刀的雲華市排名未變,持筆式開刀的雲華市排名滑落一名。”
“還會跌的?”
“是的。”
凌然呵呵呵的笑兩聲,也是,他的排名都會升的,那總會有人的排名在跌。
全靠着新內褲帶來的貼服感,凌然纔沒有氣的再洗一個澡。
他轉着腦子,重新回到一樓,自然而然的掏出手機來。剛纔等了三個小時,纔等到一隻需要切氣管的狗,凌然也沒什麼信心能再等到人了。
一樓倒是一片的歡騰。
仔細去看,卻是警犬清醒了過來,正在那裡舔手賣萌呢。
淡金色的拉布拉多,方頭方腦的,黑漆漆的眼睛極爲有神,偏着腦袋,舌頭吐出來一點點的樣子,看着就讓人覺得有趣。
同樣做了小手術的女警躺在旁邊,病號服下露出雪白的肌膚,不知道有沒有化妝的瓜子臉頗爲精緻,大胸細腰,看着就讓人覺得有意思。
圍在四周的男醫生看女警,小護士玩狗,竟是男女通吃的局面。
警犬“栗子”不知是否嗅到了凌然的味道,等他靠近了,立即嗚咽的仰頭,女警不得不命令道:“栗子,臥下。”
兩歲的拉布拉多警犬,比大部分的22歲人類都要穩重,嗚嗚的哼唧兩聲,就乖乖的不動了。
凌然都忍不住上前,揉了它兩把。
女警愣愣的望了凌然幾秒鐘,才自言自語的道:“我以爲我是起幻覺了。”
“受外傷以後是有可能產生幻覺的。”凌然以醫生的角度,回答了一句。
女警的臉唰的就紅了,小聲道:“我……不是……那個,我叫秦敏,謝謝你救了我的狗。”
“客氣。”凌然露出符合病人需求的微笑,這是他新練的技能。
女警的臉更紅了。
“嗚……”警犬栗子聲音很輕,懷疑的望向女警,覺得她現在的氣味,就好像每次大行動前一樣,於是整隻狗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隨時等待命令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