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主任使出渾身解數,纔算是從牀位的深淵中掙脫出來。
他是真的不敢給答應的,像是雲華這樣的大型綜合性醫院,輻射全省數千萬的人口,精英科室甚至對臨近省份都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真的放開來收治病人,每個科室的牀位都有巨大的缺口。
事實上,如果不是醫保限定的話,像是雲醫這樣的醫院,一天收多少病人都是有可能。
雷主任只能用調侃的語氣,自我解嘲的笑道:“我第一次見凌然的時候,還是手外科的練功房裡面,當時看凌然給大鼠的尾巴做縫合,就知道不一般,沒想到哦,還不到一年呢,做手術就做出頭了。”
凌然只是笑一笑。
霍從軍就警醒的道:“現在再說以前的事沒意思了。手外科的腦子都僵掉了,我記得他們以前有說過,只要大鼠尾部縫合能完成,就可以入職吧,結果呢?金子撒到面前了都不懂得撿的。”
說着,霍從軍就拉着凌然,道:“等的時間夠長了,咱們上去。”
凌然“哦”的一聲,就跟着老霍的腳步。
霍從軍邊走邊道:“你現在執醫都報好了,有空就準備一下,理論方面也是要重視的。等到時候考過執醫了,做事也更方便了。等咱們急診中心建起來,病牀數自然就上去了。”
凌然點頭應“是”。
雷主任只能無奈的笑一笑,在後面跟着兩人去了特需樓,到了門口,又拉住霍從軍,小聲道:“你提醒提醒凌然,可別說錯話了。”
“你怎麼不說?”霍從軍瞅了雷主任一眼。
雷主任苦笑:“我說了他能聽嗎?”
霍從軍呵呵一笑:“我說了就有用?”
“你……你還真看得開。”雷主任沒奈何了。
霍從軍還是呵呵兩聲:“你可以看不開啊,別讓他進去就行了。”
雷主任嘆口氣,又覺得霍從軍說得好有道理。
“聽天由命吧。”雷主任身爲醫政科的主任,原本是肩負有管理一線醫生的責任的。
對於普通的一線醫生,他這個主任的管理權限還很是不小,但對於技術好的,醫院捨不得放手的醫生,他這個主任的權限就比較狹窄了。
病房內。
王主任的秘書和保障醫生低聲的說着話,先在客廳裡攔住凌然,先是詢問了幾句,才放他進去見王主任。
王主任坐着輪椅,主動伸手與凌然握了握,笑道:““凌醫生還真的是很年輕啊。”
接着,他又笑道:“我能站起來,就是站起來膝蓋疼,感覺坐了飛機更不舒服了啊,我就佔你個便宜。”
凌然微笑:“我先給你做個體格檢查。”
“那就麻煩了。”王主任喘了一口氣,又對衆人笑道:“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的評書了,那時候老看裡面的角色說,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現在知道說這個話的環境了。”
王主任的小孫女本來瞪大了眼睛,盯着凌然在看,此時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聲。
“怎麼了?”王主任奇怪的看向小孫女。
“我想起郭德綱的相聲了。”小孫女有些不好意思。
“郭德綱的相聲裡面還有這個?”
“恩。”小孫女偷眼看看凌然,又道:“等爺爺你看好了腿,咱們一起去聽相聲。”
“好,好。”王主任老懷大慰,看着凌然,笑道:“凌醫生,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凌然點點頭,繼續給做體格檢查,確認了患者是健康的三高狀態之後,凌然又在一羣人的注視下,開始閱讀核磁共振片,以及王主任此前拍的ct片和x光片。
因爲得到了雷主任和霍從軍的提醒,凌然花費了更長的時間來審視核磁共振,以及x光片。
事實上,就凌然目前掌握的技能來說,僅僅是x光片的閱片能力,已經足夠他獲得充分的信息,開展手術了,就像是二三十年前的醫生那樣,在只有x光片可用的情況下,開關節手術照做不誤。
但是,核磁共振片能夠提供的信息就更多了。
通過pad裡的數值信息,凌然甚至能夠判斷出病人膝蓋內每塊骨頭的強度。
如果說,看x光以後做手術,就像是畫家畫一個圓那麼容易,看了核磁共振以後再做手術,就像是畫家用圓規畫圓那麼輕鬆。
王主任同樣看着凌然,對他的鎮定自若暗自點頭。
他身邊來來去去的醫生很多了,有心理素質好的,也有心理素質差一些的,但像是凌然這樣的,十幾分鐘不理人的,還真的是……很有大師風範。
倒是醫院的領導們,要緊張的多。
凌然的性格,他們有的接觸過,有的耳聞過。
他們現在最害怕凌然說出不合時宜的話,其次害怕凌然做出許諾。
然而,眼前的場景是他們無力插足的,而這種無力,讓他們格外的難受,只能有一句沒一句的找話聊。
凌然沒什麼所謂。他讀書的時候,喜歡凌晨起牀,從而獲得短暫的安靜,但是,就算到了下午,周圍塞滿了人,他也是能自我安靜的讀書的,不如此的話,他的學校排名就會一路下滑到深淵的三名以後,想進全市排名前50估計都懸——凌然三年級的時候,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抱着對未來的超級積極的態度,才堅持着沒有退學。
畢竟,考慮到全國的城市數量,全世界的城市數量,以及每年一茬積累下來的學生數量,那樣的成績,已到了退學的邊緣了。
自三年級以後,不想退學的凌然,就盡己可能的不被旁人干擾。
醫院的領導……連干擾都不能算。
“怎麼樣?”王主任有些忍不住了。
“老年性的半月板磨損,邊緣有遊離的碎片和碎痕,高度懷疑有層裂……”凌然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王主任有些被驚到了,他平時和醫生談話,得到的都是溫暖的委婉的提示,哪裡想到有這麼硬核的回答病情的方式,不由問:“很嚴重嗎?”
“磨損程度比較高。”凌然停頓了一下,用自己特別學來的,病人喜歡的句式,道:“採用成形術的話,會有比較好的療效。”
不論有多高的行政級別,當一個人生病了之後,他仍然要面對許多自己不想面對的醫療問題。
王主任也不由的看向了他現在的保障醫生。
廉醫生微微點頭,道:“凌醫生此前的病人,採用lysholm評分情況判斷,絕大多數都在90分以上,低於80分的只有兩例,效果還是很好。”
王主任並沒有因此而放心下來。
“那現在做手術嗎?”凌然看看錶,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了。
“現在就做?”王主任訝然。
凌然點點頭,問:“不是來做手術的嗎?”
“是來做手術的……”王主任說着,自己笑了出聲:“我本來想要準備幾天的時間,住院輸輸液什麼的。”
雷主任用“你看看,我說的沒錯吧”的眼神看着凌然。
凌然看看周圍的一票人,道:“也可以過兩天做,你現在的關節磨損暫時沒有進一步的發展。”
他這麼一說,反而促使王主任做出了決定:“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做。”
“那就開始準備吧。”凌然立即站了起來,準備出門的樣子。
“凌醫生,王主任的手術,請你一定多多費心。”湯局站了出來,特別說上一句。
凌然點點頭,他現在也習慣了類似的囑託了。
“這次也麻煩大家了。”湯局又與其他醫院領導紛紛握手。
轉過頭來,領導們自然還要再向凌然殷切囑託。
凌然只是站着聽,履行了儀式之後,轉身出門。
王主任的小孫女此時忍不住了,猛的一甩辮子,跟着跑出了門。
特需病房的走廊寬敞而明亮,17歲的少女,邁開健美的長腿,幾秒鐘就跑到了走廊的盡頭,她駐足四顧,滿腦子都是對親情的眷顧與浪漫的情懷。
她已經想好了,要讓凌然醫生保證,一定會治好爺爺的膝蓋傷。
如果凌然醫生完成了許諾,那麼,她就會遵照諾言,給凌然醫生……
她又跑通了一條走廊,依舊沒有看到凌然。
17歲的少女,不得不停下青春的腳步,拉着旁邊路過的護士,小聲問:“你好,你有看到凌然凌醫生嗎?”
“下樓去了。”護士道。
“咦,是去電梯了嗎?電梯在哪邊?”
護士指向少女身後:“你走反了。”
起點活動,今天坐了趟飛機,更新稍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