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驍旺的眼皮子顫動了兩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久看電腦而無神的眸子左右的晃悠了兩下,然後盯着左邊的輸液袋,哼唧了兩聲。
“醒了啊。”呂文斌連忙站起來,看了下監視器的數值。
“咳咳……”陳驍旺嗓子有些難受,說話更是沙啞的無法發生。
“手術很順利,你不用擔心。想說什麼?”呂文斌低頭,將耳朵湊到陳驍旺嘴邊。
陳驍旺有點小艱難的道:“眼睛……”
“眼睛不舒服?”
陳驍旺搖頭:“眼鏡……不然我看不見。”
呂文斌恍然,點頭道:“1000度近視是吧?等着吧,到了病房再給你眼鏡,你現在要眼鏡也沒用。”
“這裡不是病房?”陳驍旺的臉色略變。
“甦醒室。”呂文斌撇撇嘴,道:“我這邊陪一下,你現在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就說出來,沒事了,再給你轉到普通病房去。”
陳驍旺感受了一下,微微皺眉:“傷口好像還是木木的……”
“麻醉還沒有完全過去呢。”呂文斌順口解釋了一句。不過,說歸說,他還是起身又將麻醉醫生蘇嘉福給喊了過來。
蘇嘉福快速的做了一圈檢查,點點頭:“沒問題了,老呂你也可以回去了。”
“真的?”
“你要不想回去,就讓人帶點了豬腳過來,我陪你晚飯。”蘇嘉福笑呵呵的。
“和我想的差不多。”呂文斌卻是順手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道:“弄兩個豬蹄,再來點滷腸頭,滷豆腐,弄兩碗飯,還有湯什麼的,給送到麻醉這邊來。”
蘇嘉福樂了:“可以啊,小呂子,當老闆了?”
“我寧願不幹。”呂文斌搖頭:“你是不知道養人有多麻煩。但沒辦法啊,人家跟着我幹,我得給人家找一個出路吧。哎,早知道這麼費時間,我寧願跟着凌醫生開飛刀去算了,錢也夠……我給你講,錢多到一個地步了,就是一個數字了……”
蘇嘉福望着呂文斌的臉:“你再讓人弄點豬頭肉,我就讓你把這個逼裝完。”
呂文斌立即拿起了手機,一邊操作一邊道:“這麼小的事,微信兩句就搞定了,都不用打電話,手下人做事還是可以的……”
蘇嘉福對剛清醒的陳驍旺擡擡頭:“知道麻醉醫生爲啥都搖搖擺擺的?外科醫生吹的。”
……
陳驍旺被送到病房,神志已基本清醒,也不吵着要眼鏡了,覺得朦朧的世界好像更舒服。沒有寫着業績指標的白板,沒有喋喋不休睡一覺就換了腦子的產品經理,沒有光禿禿的反光腦殼,沒有漫無邊際的荒涼工位……
“老陳,感覺怎麼樣?”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驍旺驚訝轉頭:“老飄?你有時間不睡覺的,跑過來看我?真不怕猝死啊。”
“車上睡了會,剛等你的時候也睡了會。”老飄的聲音也飄乎乎的,問:“你感覺怎麼樣啊?”
“挺好的。”
“總分1到10,你打幾分?”
“6分。”陳驍旺聲音懨懨的,想“吧”一個語氣助詞出來,也沒吐出來。
“恩,就是總體的主觀感受是6分,腦袋呢,腦袋清楚嗎?”
陳驍旺遲疑:“應該清楚。”
“1到10。”
“8分?”
“喝醉的8分還是喝了咖啡的8分?”
陳驍旺被問懵了幾秒鐘,道:“用你們的話說,喝醉的人才說自己沒醉吧,那沒醉的人怎麼說,才能證明自己沒醉呢?”
“就你這個邏輯能力,我看離醉不遠了,你就不能跳出來寫個程序,或者做個數學符號測驗?簡稱ZST,就是這個……”老飄笑呵呵的拿出了兩張打印紙,遞給了陳驍旺。
這時候,一直在看熱鬧的護士忍不住了:“不行不行!剛做完手術的人,立刻就工作,不要命了?”
“這不是工作……”老飄看着奔四的人了,被小護士訓的跟孫子似的,耳根都是紅的。
陳驍旺也算是清醒過來了,望着老飄,道:“你是拿我做試驗品了吧?”
老飄摸了兩把腦袋:“不止你一個,兄弟們roll過了,鄙人運氣最……倒黴,roll了個100分。”
陳驍旺早都不想說話了。
老飄垂頭喪氣起來:“你這把做完,總結一下經驗,要是恢復的可以,就到兄弟我了,你說我能不上心嗎?”
陳驍旺撇撇嘴:“沒人性啊你們。”
“理智,兄弟,我們這是理智。老實說,我這個闌尾炎也兩年的時間了,反反覆覆的又不好,一加班就疼,也是該切了。再不切,我怕致癌啊……”老飄說的身子都在飄:“所以說啊,你也得爭氣點呦,趕緊好起來。”
“要是爭氣有用,我膽囊炎早好了。”陳驍旺哼了一聲,感覺有些累了,就眼睛一閉,只說話道:“你搞個認知測量表什麼的,你說我答,應該也可以的。搞什麼數學符號測驗,神經病!”
“呵呵,你說的對。那我得把程序也改一下,再寫個類,表格重新做一下,套用簡單工廠模式?”老飄點着腦袋,翻着手機,道:“前天的評論裡還有人說要搞個新架構,還說註釋要寫清楚,註釋是要寫清楚一點啊……”
“太扯了。”陳驍旺聽不下去了:“列個表分析一下數據就行了,用得着搞那麼麻煩嗎?”
“你的手術是做完了,好壞這麼一遭了,我們能一樣嗎?我給你講,你要是3天內回不去。我們再想請假都請不到。”
陳驍旺呵呵的笑了兩聲,內心卻是莫名的輕鬆。
反正,手術做都做了,剩下的事,就不操心了。
陳驍旺這麼想着,很快就又睡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見病房的椅子上,老飄的臉被電腦的光籠罩着,雙手正在飛快的打字。
陳驍旺不由一笑,做程序員的就是這樣,沒白天沒黑夜的,累的要死……
“12牀,查房了。”病房外,幾名穿白大褂的醫生突然走進來,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
陳驍旺看看窗外,再訝然望過去:“半夜查房?”
“早晨了。”入內的呂文斌看看錶,道:“3點鐘了,放屁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