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揚道:“其實本來我都想好了,你雖然二線了,可我可以在新醫院給你安排一個管理崗,讓你繼續發揮餘熱。”
高新華道:“別,千萬別,我又不是業務骨幹,新醫院不缺管理人才,你要是這麼安排,別人肯定說閒話,產生不好的影響,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心中非常清楚,趙飛揚也就是虛情假意地說兩句面子話,如果真這麼想早就安排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說。
趙飛揚道:“過去覺得股份制醫院管理上可以更自由,更有效率,現在看來私立公有分別不大。”
高新華笑笑沒說話,他已經決定離開了,他現在的身份也沒必要針對長興醫院的管理說三道四。
趙飛揚道:“汪建成出車禍之後,集團表面上給我釋放了一些權力,可實際上還是不信任我,咱們本院職工又認爲我代表資方的利益,幸虧有你一直在中間調和。”
高新華道:“你這段時間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見,沒有你的努力,新醫院也沒那麼順利竣工。”
趙飛揚嘆了口氣道:“只求問心無愧就好。”他要的不是問心無愧,就算長興醫院所有醫護人員對他交口稱讚,對他感恩戴德又如何?他付出了太多,可他得到的太少。
高新華和趙飛揚的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兩人之間的相處多了幾分尷尬的味道,高新華今天過來打招呼也是出於禮貌,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
高新華的心中始終念着老連長趙大炮過去的恩情,趙飛揚和老連長完全不一樣,這父子兩人差別最大的就是真誠。
高新華要走的時候,趙飛揚卻又把他給叫住:“高書記,我聽說許純良要調走?”
高新華點了點頭:“有這回事,他調去濟州了。”
趙飛揚道:“這樣啊。”他心中有些羨慕,他將許純良的這次調離理解爲仕途徹底騰飛。
高新華道:“好像是去濟州文旅,具體的工作還沒定。”
趙飛揚道:“離衛生系統越來越遠了。”
高新華笑了笑,心說衛生系統有什麼好的?
“衛生系統有什麼好的?又苦又累還不落好。”趙飛揚居然把高新華沒說的話說了出來。
高新華道:“救死扶傷的獲得感可不是其他行業能得到的。”
趙飛揚道:“救死扶傷?高書記,咱們遠的不說,就說長興醫院,這幫大大小小的科主任,有幾個把救死扶傷放在第一位的?股份制醫院建好了,要動員一部分骨幹去那邊,你是沒參與,還沒等我開口,一個個把待遇都放在第一位,眼睛就只盯着錢了。”
高新華笑道:“也不都是這樣。”
趙飛揚道:“整個系統風氣就是如此,想讓他們出力就得給夠待遇,現在各大醫院競爭激烈,等木蘭集團投資的新醫院建成,競爭者又多了一個,這些所謂的專家學者,基本上都是拜金主義,誰給的錢多他們就給誰拉磨。”
高新華雖然知道趙飛揚說得都是實情,但是如此直白的話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適,趙飛揚有些以偏概全了。
從趙飛揚小的時候高新華就認識他,後來兩人又搭班子,可以說高新華是最瞭解趙飛揚的人之一,在他看來趙飛揚這個人的性格有缺陷,很多時候做事有些偏激。
趙飛揚少年得志,年輕時在仕途上走得非常順利,並不都是因爲他的個人實力,主要是家庭背景給了他相當的助力。
這種助力給年輕時的趙飛揚就蒙上了一層光環,可任何的助力都有上限,當趙飛揚的發展訴求超出了老連長能力輻射的範圍之後,他身上的光環就迅速退去。
趙飛揚卻並未在第一時間認清本質,做出了一個大膽且短視的決定,辭去公職。
如果趙飛揚當初安於現狀,未來縱使不會飛速發展,可至少也能穩紮穩打走到東州衛生局長的高度,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高新華道:“舒遠航兩口子對錢看得就很淡。”
趙飛揚道:“那是因爲他們本身不缺錢。”
高新華無話可說了,趙飛揚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們看待人和事物的標準就不一樣。
趙飛揚意識到自己的這番話有些激烈了,他笑了笑道:“小許也是咱們長興走出去的幹部,這樣吧,你跟他約一下,我安排給他送行。”
高新華不認爲許純良會答應,許純良和自己投緣,許純良和趙飛揚骨子裡就不是一路人,把三觀不同的人硬湊在一起吃飯沒有任何意義。
高新華直接就替許純良婉拒了:“我已經提出來了,可他說這兩天已經排滿了沒有時間。”
趙飛揚笑道:“你的面子他都敢不給?”
高新華也笑了:“倒不是不給,而是給他送行的都是不好拒絕的上級領導。”
趙飛揚聽出了高新華的言外之意,人家是在影射自己不夠格,趙飛揚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辭去公職之後,他在社會上的存在感弱化了許多,這種失落感是多少金錢都無法彌補的。 高新華走後,趙飛揚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難道自己的人生註定一片狼藉。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把他驚醒,趙飛揚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打電話過來的是武法軍,自從汪建成因傷休息之後,武法軍明顯得到了集團的重用。
身爲副職的他任何事情都要摻和一手,趙飛揚非常清楚,這是得到了任天野的首肯。
手機鈴響了好一陣,趙飛揚纔在掛斷之前拿起了電話,懶洋洋道:“喂!”
武法軍道:“趙院,有時間嗎?有些事我想當面向您彙報一下。”
趙飛揚道:“今天不行,要不明天一早你來我辦公室。”
武法軍道:“好吧。”
趙飛揚掛上了電話,雖然他現在就有時間,但是他還是要給武法軍制造一些障礙,我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趙飛揚自認爲對職場已經瞭解的相當透徹,可他的處境仍然還要受制於人,赤道資本的CEO任天野就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趙飛揚多次試圖討好他,想獲取他的信任都以失敗告終。
趙飛揚將一切都歸咎於喬如龍沒有兌現諾言,如果濟世醫療收購長興成功,現在自己的處境肯定是另外一番氣象。
趙飛揚看了看時間,準備去高新區的新醫院去看看,下樓的時候,和一個人擦肩而過,如果不是對方喊他,他差點沒認出眼前這個矮胖的中年人是他的老同學傅國民。
“飛揚!”
傅國民用沙啞的聲音招呼道。
趙飛揚愣了一下,才認出了傅國民:“老傅?你怎麼胖了?”
趙飛揚和傅國民握了握手,看到傅國民手腕上的勞力士間金黑水鬼,馬上自己就給出瞭解釋,傅國民棄政從商之後賺了不少錢,和錢包一樣迅速增長的還有他的體重,連氣質都改變了,難怪自己沒能在第一眼認出他。
傅國民道:“飛揚,我專程過來找你的。”
趙飛揚聽他這樣說馬上打消了外出的想法,將傅國民請回自己的辦公室,親手給他泡了杯茶,傅國民帶了保溫杯,還是當初在體制內養成的習慣。
趙飛揚道:“什麼時候回東州的?過年期間也沒找我聚聚?”他以爲傅國民是回來過年的,畢竟傅國民的父母還在東州。
傅國民道:“我剛到,一下火車就來你們醫院了。”
趙飛揚道:“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
傅國民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也沒想麻煩你,來你們醫院辦點事,沒想到手續那麼麻煩,沒有你這個院長的幫忙不行。”
趙飛揚笑道:“那您說,只要我能力範圍內的一定全力以赴。”
傅國民道:“飛揚,我是爲了私事,關係到我的家庭幸福。”
趙飛揚的表情變得有些詫異,實在想不出他們醫院和傅國民的家庭幸福能有什麼關係。
傅國民道:“我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和趙欣婷只有一個兒子傅學東,你見過他們。”
趙飛揚點了點頭:“嫂子我熟悉,學東那孩子我有幾年沒見了,估計見面也認不出來。”
傅國民找出一張最近的全家福給他看,趙飛揚道:“唷,這麼老高了?”他說完馬上意識到有些不妥,傅國民今天過來到底是幹啥的?
傅國民道:“我辭職經商後,生意做得也算順利,可生意一忙難免疏忽了對家裡的照顧,你嫂子對我產生了很大的意見,這段時間我們爭執不斷,甚至鬧到一度要離婚的地步,我見她這麼堅決,就多了個心眼,就找人給我和兒子做了個親子鑑定。”
趙飛揚詫異地張大了嘴巴,隱約猜到了內容,可又不能完全斷定,原來聽別人的隱私這麼過癮,真是有些期待呢。
傅國民道:“你應該能看出我和兒子根本不像,我身高不到一米七,他都超過一米八了。”
趙飛揚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現在孩子普遍都高。”
傅國民道:“我知道,可親子鑑定的結果我和學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