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人羣依然熙攘,初見低着頭,避開齊礡偶爾投射過來的視線。她本來覺得應該打個招呼,可是他似乎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她也就跟着裝作不認識了。
坐了一會兒,那富態公子終於收了聲,在兩名小廝哈腰逢迎下離開了客棧,在經過櫃檯的時候,其中一名小廝扔了一個碎銀在臺面,趾高氣揚地跟着主子後面離開客棧,走到隊伍前端,竟動手推開正在登記名字的考生,與那考官說了幾句,考官不知從小廝手裡接過什麼,滿臉笑容讓那富態公子進了樞院。
客棧之中,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一情景,各有所思收回視線,飲茶不語。
“今年舉考由你負責,怎麼還會有賄賂此等事情?”齊礡低聲問他身旁的男子,口氣疑惑,並非責問。
那男子冷冷一笑,回道,“池子大了,什麼魚都有。”
初見打量着那男子,方正的下顎帶着貴氣,全身縈繞一種與齊礡相似的威儀氣勢,他雙眸犀利,突然猛地轉頭看向初見,初見嚇了一跳,忙低頭,不敢再去打量他。
崔子音注意到初見的異樣,狐疑皺眉,轉頭望了過去,先是對上一雙犀利精銳的眼眸,再而纔看到面無表情看着初見的齊礡。
崔子音一愣,回頭看着初見,“你早已知王爺在身後?”
初見被齊礡看得小臉有些發熱,聽到崔子音這樣問,便含糊點頭,轉而對靈玉道,“去看看輪到我們沒?”
靈玉應聲離去。
“磅,磅?”齊礡低聲喚着身旁的男子,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齊寧國的太子,齊磅。
齊磅震了一下,回過神來,腦海裡仍晃着剛剛那一張絕色傾城的容顏,目光恍惚地看着齊礡,“何事?”
齊礡頓了片刻,才道,“此次舉考主考官是何人?”
齊磅看了初見他們一眼,輕咳一聲,將心思放在與齊礡的談話上,“礡放心,此次主考官是左相,他正直不阿,收取賄賂,怕是地下的人乾的,他必定會公正嚴明選取真正有才之人爲國效力。”
齊礡聞言,淡淡一笑。
“今日好天,好景,好心情,談什麼朝中瑣事,不如喝一口清風醉來得痛快。”櫃檯後的掌櫃突然提着兩壺酒走到齊礡他們桌旁,大大咧咧長腿一跨便坐到齊礡對面的椅子上,俊朗的臉笑容燦爛明媚。
齊礡接過他手中酒壺,薄脣微勾,“大白天你風天竟然不在睡覺也實在是一奇聞。”
“本公子也不是隻會睡覺吃飯,還會許多許多你齊礡不曉得的才能的。”被齊礡喚爲風天的掌櫃咧嘴笑着,嘴巴對着酒壺口就喝起酒來,還滿足喟嘆一聲。
“那你欠我的一百兩銀子要什麼時候還?”齊礡睨了風天一眼,挑眉問道。
風天干笑幾聲,“今日風和日麗天氣晴好,談銀兩煞風景,不如咱們等下次有心情有氣氛的時候再談?”
“你三年前也是如此說的。”齊礡呷了一口清茶,低聲道,旁邊的齊磅和李衛謄他們都嘴角憋笑。
“哎呀,你還是個王爺呢,怎麼可以跟個落魄有一餐沒一餐的破客棧掌櫃計較這麼一點錢,有shi身份啊有shi身份啊!”
那風天聲音宏亮,他的話一字不差落在初見耳中,初見忍不住輕笑出聲,崔子音也是眉目輕揚,覺得這個掌櫃真是風趣。
聽到初見的笑聲,齊礡他們同時轉頭看她,初見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她對齊礡笑了笑,點頭當是打招呼。
齊礡黑亮的眸子微暗,目光爍爍看着初見的臉。
“姑娘也是認爲本掌櫃說的在理是吧,齊礡,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覺得你忒小氣了。”風天笑嘻嘻和初見揮手,手肘拐了齊礡一下,擠眉弄眼地叫道。
“你識得他們?”齊磅斜眼看着齊礡,問。
“咦?”風天長長地叫了一聲,瞪着齊磅,“太子爺,雖然你是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太子爺,也不能見人家姑娘漂亮就覺得齊礡一定認識。”
“你還知道本太子的身份啊,我當你忘記了。”齊磅哼了一聲,對風天的態度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他與齊礡是堂兄弟,自幼一同長大,兩人私底下相處自然少了許多繁瑣規矩,可對風天這個市井凡夫俗子,就算端着架子,這風天也沒將他放心上,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反正他也厭倦那些對他阿迎奉承的人了。
風天嘿嘿笑着,“太子爺您不是穿着便服嗎?即是穿着便服那就是微服出行了,我哪能那麼不識相點穿您的身份吶,您說對吧,太子爺?”
這風天究竟是何人?明知那兩人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太子,卻依然口無遮攔,態度絲毫不顯卑謙,一個小客棧的掌櫃竟與朝中權貴關係如此教人費解,當真詭異。
只是,她究竟在何處聽過風天的聲音?竟覺得有些熟悉。
念頭才閃過,初見便見到齊礡起身來到她面前。
她愕然,但還是站了起來,仰頭看着齊礡。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齊礡低頭,目光炯亮森冷看着初見的臉頰。
初見雙手捂臉,他眼力也太好了吧,竟然還看得出來,“沒怎麼……”
齊礡厲眼一瞪,“都紅了還叫沒怎麼?”
初見訕笑道,“真的沒事,就是……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當他看不出那淡淡的紅是一個巴掌印麼?齊礡微怒,緊握拳頭,眼角抽搐幾下,不必問他也能猜出是何人所爲。
“爲何不在家中休息,你腳傷好些了沒?”壓抑着想要***她臉頰的衝動,齊礡嘎聲問。
“嗯,消了腫,倒也不疼了。”初見聲細如蚊,她能感覺到整個客棧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今日是送崔子音來樞院,他也參加舉考。”
崔子音站了起來,對齊礡行禮,“王爺”
齊礡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目光熠熠仍看着初見。
“那個……輪到崔子音登記了,我們先告辭了。”初見對齊磅他們行了一禮,眼神示意崔子音趕緊離開。
齊礡眉頭緊擰,瞪着她腳步微拐離開客棧,心中怒火更盛。
誰也沒有注意到,看着初見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齊磅目光變得深幽,眼底波濤暗涌。
那個時候,初見又怎會想到,這個不相干的男子,會令她陷入一場萬劫不復的災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