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號,辰時。
如今天下沒有手雞的人已經很少了。
一個月來,天下人也逐漸習慣了每天早上辰時聽聽新聞。
瞭解天下大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些播報員個個是如花似玉、賞心悅目啊!
剛上任沒多久的播報員“天閒”,以慵懶獨特的御姐音講述着昨日剛發生的大事。
“據悉,昨日江南明教教主方臘公然宣言謀反,打出‘誅權貴,滅宋廷。人均地,民有食!’的口號。
昨日裡,數支江南強軍都被偷襲,損失慘重,應爲明教教衆所爲。
同時,河北巨寇田虎、山東巨寇晁蓋、淮西巨寇王慶亦響召方逆所號,起兵攻城略地。”
天閒又依次介紹了四大反賊的來歷,最後非常政治正確的總結道:
“我們相信,在偉大的官家和朝廷諸賢的帶領下,四處逆賊定掀不起什麼風浪,能頃刻而定。”
完了!
四反賊是什麼水平大家不知道,官家和六賊是什麼水平大家還不知道嗎?
要知道,此刻大宋也不過十七路罷了,本來‘虛竹’一次將方臘的演講傳遍江南八路已經是傳了半個天下。
如今在這新聞播報下,別說大宋子民了,西夏、遼國、大理、吐蕃.這些地方的人都知道了。
一時間,天下震驚,朝廷震怒。
大宋立國一百六十載,匪亂之數冠絕歷朝歷代,已有兩百次往上。
厲害的如那王小波、李順者,佔據大半蜀地,擁兵二十萬,也只自封爲王,想的不過是割據一方。
可這方臘,一起事,喊得就是要‘滅宋’,如何不引人矚目?
接下來半個多月,新聞講得都是‘田虎王慶又佔了哪個州府、方臘晁蓋又得了哪方投效,但大家一定要相信朝廷,朝廷一定能平定這些亂臣賊子’。
此番起事,蓄謀已久,又四方呼應,其勢如火。
不過月餘,田虎、王慶、晁蓋已各佔了四五州數十縣,而方臘更是靠着廣泛的信徒基礎,佔了江南東路和兩浙路的大半,已有十餘州上百縣。
宋有土二百四十州餘,不過一月間就丟了十分之一,當初遼和西夏都沒這麼狠。
這般軒然大波,攪得人心浮動。在一些人看來,正是大宋氣數已盡的跡象。
民間對宋廷對趙佶的信任度不斷下滑,都覺得江山風雨漂泊,若是能迅速撲滅這四處賊寇,大宋還能再苟幾十年。
若是朝廷元氣大傷甚至反被四逆擊敗,那結果恐怕是各地羣起響應,羣雄逐鹿,問鼎天下了。
在這天下動盪不安,各地豪紳世家也不得不早做準備,耗盡家財招兵買馬、囤糧修牆,尋求自保之力。
家業再大,無兵無槍,也是別人的糧倉。
一些野心勃勃之輩也生出別樣心思,想得這方臘可反,我亦可反,說不準他便是我之項羽,我實爲劉邦呢?
世家收糧,又引得市面糧食減少,物以稀爲貴,糧價不斷攀登高峰,北地已七千文一石,東南各地也超過五千文。
大批本來只能勉強維持生計的百姓從吃不飽變成了沒飯吃。
那怎麼辦?爺投方臘等人去唄,至少他們給飯吃。
時局愈發江河日下,可汴京雖然暗流涌動,依舊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只下令各地自行守備,一個月都沒調派兵馬平亂。
“廢物!都是廢物!”
龍椅上的趙佶怒視着堂下諸臣,狠狠的把一塊最喜歡的玉石摔在了地上。
原本諸近臣可以屏蔽皇帝的耳目,讓其不瞭解皇宮外發生的任何事,可如今趙佶也是有手雞、看新聞的啊!
“讓你們討論平叛之事,大半個月都沒能拿出章程來,朕要你們有何用?
朕富有天下,有八十萬禁軍、五十萬邊軍,諸軍州百萬軍士,還怕了幾個逆賊不成?
今天,就今天,一定要討論出個結果來!”
一直老神自在的蔡京等趙佶發泄完,才上前一步,俯首叩拜道:
“老臣無能,臣死罪。”
趙佶明白,林靈素死了,自己能依仗的也只有蔡京了,雖然心中多少有些怨言,可還是長呼了口氣,安慰道:
“蔡相與朕同居汴京,安知江南、河北諸地之事?不知者無罪也,蔡相快快請起。”
蔡京施施然起身,拱手奏道:
“臣請獨對!”
“準!”
說罷,趙佶便起身虛扶了一下蔡京,與他往側殿交談。
到了側殿,趙佶方收斂怒容問道:
“蔡相,你給朕交個底,如今八十萬禁軍可有四十萬?”
蔡京眯着眼,答非所問道:“陛下,昨日裡新的花石綱送到了。”
趙佶面色尷尬,聲音也沒那麼重了。
“那不知,二十萬可夠?”
“高太尉前陣子爲陛下修的蹴鞠場可真不錯。”
“十萬,十萬總有吧?”
蔡京心算了下,把那些六七十歲還在吃餉的老爺兵也算上,覺得差不多夠,就點點頭道:
“十萬禁軍加上西北二軍,再抽調百萬廂軍民夫,兵足矣!可朝廷賬面上只有五百餘萬貫,糧草不足,打不起啊!”
蔡京說罷,就閉眼不語,只趙佶急得在偏殿不停踱步。
許久,趙佶才一咬牙,心如刀絞的問道:
“朕內庫還能湊三四百萬貫,可夠?”
“要動百萬兵,至少需得兩千萬貫,還差得遠。”
趙佶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呆滯的說道:
“朕內庫裡還有各種珍寶奇異,變賣個千萬貫肯定是夠的。如此兵糧便足,何人掛帥?”
蔡京眼中精光一閃,奏稟道:
“田虎居河北,離京城最近危害最大,臣請親伐之。其餘三賊,可由童相、高太尉、王相領兵。”
趙佶揮了揮手,有些蕭瑟的道:
“可!朕乏了,蔡相出去主持朝會吧。”
“諾!”
蔡京出去遣散了衆臣,獨留童貫、高俅、王甫三人,才私語三人。
他令幾人盡分禁軍、國庫、兵糧,平方臘、王慶、晁蓋;自己以內庫之錢招兵買馬,北上伐田虎。
伱小子拿了內庫,怕不得貪千萬貫?
高俅幾人腹誹了一番,皆拜道:“蔡相高義!”
反正我們每個人又能貪百萬貫,何樂而不爲呢?
給小兵的錢?
先發三個月的半餉讓他們去平亂,到了發一個月的錢,打完直接遣散,這錢不就省下來了?
百來年不都這麼做的?
蔡京也很滿意,又能多幾百萬貫和無數珍寶,自己的修爲又能提升一大截了。
是該好好謝謝這幾個大寇,不然想從皇上手裡掏東西可不容易。
雖然失去了上千萬貫,可趙佶也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大家都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