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與遽人氏會晤,心中疑竇得到解釋,不過這也讓他陷入了更深的憂戚之中,在原地停留片刻,他告辭一聲便駕馭着方天神戟破空而去。迷茫前路使得他茫然無措,短短時日便晉升入祖神之境,而且晉升入祖神之境後,心境的巨大變化讓他難以接受。
在祖神眼中,這世間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所有的經歷都是一場夢,當夢醒之時,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秦歌感覺到了自己的記憶在變淡,此前經歷的一切都像是過眼雲煙,倏然消散,自己心中守護的那個摯愛以及整個師門,都在他心中逐漸地被剝離。
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到窒息,當承受了大地之力以及煉化了地藏惡念的化身之後,這種感覺便由溪水變成了大潮,洶洶涌來,不斷摧垮着他的心神。對於歷經千萬年的天神來說,晉升入祖神之境乃是他們的畢生所願,千萬年時間的沉澱,所有天神之境的修道者早已變得淡然,對於世俗紅塵之事,皆已放下。
可秦歌不同,他縱然是繼承了地藏的一切,可他還是他自己,並非地藏,他有獨立的思想,在心靈的最深處,他還是那個青蓮宗中木訥的小師弟,縱然歲月悠悠,他的本心並沒有變,依舊純樸憨厚。
漫無目標的亂竄,秦歌任由方天神戟飛行,穿梭於三界之中,高空冷風拂面吹來,一陣冰涼徹骨,方天神戟似是感知到了秦歌的躊躇,它逐漸地緩慢了下來,最終它在鬼界停了下來。
方天神戟停留的地方乃是鬼界中青蓮宗止水峰一脈弟子所居之地,在這片地方永遠都是祥和的,鳥語花香,處處洋溢着春日的朝氣勃勃的景象,隨着方天神戟的停止,秦歌也睜開了雙眼,怔怔的望着眼前之境。
在那花叢中,偶有蝴蝶翻飛,奼紫嫣紅的花朵爭相盛開,爭奇鬥豔,使盡千般手段,力爭展現出自己所有的芬芳,而在這百花叢中,一位風姿卓越的少女翩然而立,這少女容貌清麗無雙,雙眼似水波,熒熒有水光流轉,清亮異常。在她身旁站着一個梳着辮子的小女孩兒,這小女孩兒看起來像是隻有十歲,似是粉雕玉琢,很是可愛,而她在少女身旁並不安生,一雙大眼睛定定的望着鬼界陰霾的天空,眼中似有期盼,半晌過後她才向着身旁的少女說道:“月兒姐姐,不知哥哥現在怎麼樣啦,他都有好多年沒來看我們了。”
小女孩兒講到此處,滿臉擔憂,想到自家哥哥有好多年都沒有消息,她眼中淚水泫然,掰着手指頭說道:“哥哥有一百年沒來看我們了!”
在女孩兒身旁的少女聽聞,呆了一下,縱然心中有萬般想念與擔憂,不過在小女孩兒面前仍舊保持着微笑,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髮髻,道:“呆子會來的,我能夠感覺到他就在附近。”
說完,驀然回首,卻見得一男子傲然而立,眼中滿是思念之情,少女立時呆了,半晌才難以置信的說道:“呆子……。”簡簡單單的一個暱稱,包含着這百年來的思念之情,百年光陰荏苒,少女心中的思念並未隨着時間消逝,而是隨着時間越來越強烈,乍一見到心中思念之人,她便如在夢中,三千五百多個日夜積攢的話兒到了嘴邊卻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深深凝眸,彼此相望,時間都像是停在了這一刻。祖神之境,萬物皆是虛幻,可是這虛幻竟如此真實,縱然秦歌心知肚明,可還是忍不住刻骨相思,不管它是虛幻也好,真實也罷,他只知道眼前之人值得自己去守護,如此足矣!
“哥哥!”
在少女身旁的小女孩兒抑制不住思念之情,如蝴蝶般撲入了自家哥哥懷中,悠悠百年,小女孩兒還是未能長高,她百年前的要嫁於秦歌之言也不能兌現了,可是小女孩兒心中依舊想着自家哥哥,當然於這懵懂的小女孩來說,她還未能分清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愛情。
秦歌嘆息一聲,晉入祖神之境是無奈的,也是痛苦的,在祖神的眼中萬物都是虛幻,而秦歌卻不得不沉淪於這虛幻之中,雖然這景象是虛幻的,可是那刻入心底裡的情誼卻是真實的,並非虛幻。
這便是祖神的境界,當心境到了這等地步,有的只是無盡的孤獨與寂寞,這種寂寞與此前秦歌經歷的百年孤獨來說,更甚之!
少頃,止水峰中弟子得知秦歌歸來,他們心中喜不自勝,紛紛自院中飛奔而來,圍在秦歌周圍,溫柔的“質問”秦歌這些年到底做什麼去了,言語之中包含着深切的關懷。被暖暖的情意包圍着,秦歌心中稍暖,寒暄許久過後,衆人這才放過了他。
行至院中,青松早已在等候,此時的青松臉上時刻都綻放着笑顏,與身旁的餘英瓊在歡快的交談着,縱然在這鬼界百年,二人之間的濃濃情意並未隨着時間減退,反而是越來越深刻,如今他們已是如膠似漆了。
這次見着秦歌,青松微笑的臉上有些異樣,他敏銳的目光發現了秦歌似有心結難以釋解,不過他並未點明,只是稍作詢問了這百年的情況,而秦歌也一一說明,沒有絲毫的隱瞞。
秦歌這一說,登時讓青松等人目瞪口呆了,作爲止水峰最活躍的份子郝仁,他當即就在秦歌身上摸了起來,口中還嘖嘖說道:“祖神啊,這是祖神的身體啊。”邊摸還邊嘖嘖稱奇,若不是青松在一旁攔着,只怕郝仁這廝要將秦歌的身子摸個遍了。
以衛陽爲首的其他弟子則是震驚無比,他們未想到百餘年前那個青蓮宗中性格木訥的小師弟竟然有一天會成爲至高無上的祖神,成爲與神話傳說中的女媧氏與伏羲氏一樣的存在。
而小紫彤卻並不知道祖神是什麼,她對於這個也並不關心,只是粘着自家哥哥問長問短,後來還是陸雲萱強行將她從秦歌的身上扯下來,這小丫頭才停止了嘰嘰喳喳的詢問。
入夜時分,止水峰一脈弟子所居之地與凡間無異,也有皎月星辰,如水月光透過窗子灑下,映在了秦歌的臉上,如今已是祖神的他不需要休息,躺在穿上思緒翻飛,直到月入中天,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時,他才停止了胡思亂想。
“吱呀”一聲,門扉打開,月光也瞬間灑了下來,門外之人是青松,開門之後他並未立即進入,只是對着秦歌說道:“隨我去院中坐一坐。”
秦歌合身掩上門扉,跟在青松身後,默然無聲,在院中尋了個椅子坐在了青松身旁。
“你似有心結未解?”
秦歌點點頭,道:“弟子有一事不明,人之一生,到底爲何修道?”
青松呆了片刻,接過話道:“你已爲祖神,爲何修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不過於我來說,修道貴在修心,只要念頭通達,這便是修道。”
秦歌低下頭,那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再次襲來,腦海中的記憶再次減弱了一絲,他皺眉說道:“弟子困惑了,當弟子晉升入祖神之境後,眼前一切皆是幻象,卻又都是真實,真實與虛幻交疊,已讓我到底分不清什麼是虛幻,什麼是真實了。”
青松細細聽完,沉默了片刻,而後指尖流轉着一絲青光,凝出了一滴水來,輕輕點在院中的石桌上,寫了兩個字。
“隨心!”
字跡樸實,中規中矩,可是於秦歌來說,卻像是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