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曉說看見了。
白夜就頓了頓,很輕聲的說道:“那是一大家人,葉丹墨不跟着你去餐廳,是因爲,他跟這一大家子人、都有仇。”
藍曉差點以爲耳朵出問題,可是白夜的神情,卻沒有半點在開玩笑。他繼續道:“所以他不想在那家人面前出現,你該明白了。”
藍曉一時間有些消化不了,盯着白夜的臉:“有仇?”
白夜說道:“對,他跟那一大家子,有很深的仇怨,所以現在儘管住在同一個酒店,他還是儘量避開那家人。”
藍曉低頭不說話了。她的手指在紙杯子上微微動着,將紙杯來回輕轉着。她其實一半心思,還在想着白夜,這個只跟她遇見過兩次,算上今天也只是第三次見面的男人,卻彷彿朋友一樣跟她說了許多話。
而他的話,又這麼透着古怪……
這擱誰都要疑心的,並不是說因爲白夜長了一張斯文的臉,就能說什麼話人家就信的。
可藍曉看了看他,慢慢就說了一句:“既然你剛纔說,這是一個秘密,那你又怎麼能知道呢。”
白夜慢慢笑了笑,他能看出來藍曉這次進山有着謹慎疑心,應該是和她目的有關,所以她也一定儘量不想碰任何麻煩,白夜希望的就是,她能離得葉丹墨遠一點就好。
或者,還包括離張家也遠一點。
他不說話,藍曉也漸漸回過味來了,她忽然笑了笑,望着白夜說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不過,如果葉丹墨有問題,那麼……我很好奇,連這些秘密都知道的你,不是更加、不單純麼?”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故意一直盯着白夜,一副我把你看穿了的樣子。
可白夜只是又笑了笑,好像不意外她會這麼問,他輕輕對藍曉說道:“對,所以你最好連我,也離得遠遠地。”
最好連我也離得遠遠地。
藍曉覺得恍惚沒回過神來,白夜的目光,像是見不到底一樣。
藍曉看着他久久沒有說話:“你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
白夜笑了笑:“我奇怪,這酒店其他人也奇怪,所以,你能不接觸的,就不要接觸了。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
藍曉感覺自己好像沒辦法把目光從這個人臉上移開,就像有種奇怪的吸力一般,“你好像在給我警告,提醒我,但我只是住在這家酒店裡、也並不會接觸什麼人。”
“是麼。”白夜詫異的看着她,“葉丹墨,或者我,不都是你接觸的人麼?”
藍曉還想說什麼。
白夜飛快道:“不止是你主動接觸的,還有人會來接觸你,就好比現在的我。”
藍曉兩道秀麗的眉都被他說的皺起來,“你爲什麼總拿自己作比喻。”
忽然就對他這種比喻方法有些不愉快,好像她坐在這裡,和他說話都是不應該的。
白夜察覺到了藍曉的不悅,他沒有再說什麼。其實該說的,他已經基本都說了,他只是希望藍曉明白而已。
藍曉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坐的久了,她覺得剛
才揮球拍揮的太用力,胳膊到現在還痠疼着。她輕輕揉着這胳膊,白夜的聲音溫言傳來,“晚上用熱毛巾敷一下會好。”
藍曉頓了頓,又笑了笑,“你還真是個醫生。”
白夜也淡淡一笑。
藍曉揉着肩膀,才恍惚想起來,剛纔他問她進山爲的緣由,又主動說要告訴她一個秘密,現在他說了,卻好像也沒有硬要她告訴進山是爲什麼了。
她又轉回頭看白夜:“再繼續麼。”揚了揚手中拍子。
白夜疑惑道:“不是手臂酸了麼。”
“你不是告訴我用熱毛巾了麼。”那隻球就被白夜擱到凳子上,藍曉已經伸手拿到了手中。
白夜看她已經往前走去,只得站起身,跟着她後面過去。
兩人重新站到對面,這會兒,都擡眼把注意力放到了對方身上。
藍曉改了發球的姿勢,那隻球就輕飄飄到了白夜跟前。得說藍曉適應力還是有的,知道了白夜帶她的方式,她就調整自己。但這球發的並不漂亮,到了白夜跟前漸漸乏力,白夜也沒有去救這個球,等它落了地,才彎腰撿起來。
藍曉看着他:“用你正常的方式跟我打。”
不需要那種刻意帶着她,走入節奏的感覺。
話說完,白夜就懂了,再發球的時候,就看見不再把球挑高,而是很平滑的打了過去。
藍曉盯着飛來的球,球拍很勉強的碰到了球的邊緣,卻沒有過網。
她有些氣苦,還是把球撿起來,球拍一揮,又是那種很爛的發球。這回白夜險險接住了,但是這球再到藍曉那邊的時候,就明顯偏移了力量,藍曉自然沒接住。
再次去把球撿起來。
白夜看着她,還是那種,隱隱的要強。
藍曉的外表,絕對是那種婉約溫順的女子,這也是她第一眼,常常給人以柔軟的感覺。
就好像當初在前臺套陳剛的話,她就是溫婉低眉的形象。
但白夜知道這女子其實有一顆倔強的內心。對她有些認識了,就能感受到她這種倔強。
藍曉一球又過來,這時候窗外面,已經黑暗降下來。他們似乎也已經在這裡,待了不少時候。
沒有白夜刻意的迎合,就見藍曉真實的水平露了出來,不停地從地上撿球。連三個回合都難以支撐。
白夜看藍曉,似乎又開始出汗了。
但這次她沒有說休息,只見球拍一揮,一隻球又打過來。白夜儘量讓球傳的平和,遇到角度太刁的,他也不會硬去接,這種球,打出去藍曉也只能撿。
打着打着,白夜就感覺到,她像是有心事,而藉由着打球來揮發這種心事。
本想說出讓她休息的話,便也沉默了下去。
終於藍曉停下來的時候,她將拍子撐着地面,順勢就在拍子上靠着。看她這幅樣子,白夜頓了頓,還是說:“今天就打到這吧。”
藍曉平和了一下呼吸,看見走過來的白夜:“這個時候,餐廳一定不會有什麼人吃飯了。”
距離他們剛纔離
開,已經有兩個小時。估計張老太太那羣人吃的再慢條斯理,這會也早該完了。
白夜沒說什麼,那廂藍曉就站了起來,這樣一番拍球,她確實有飢餓感。又掏出那張手帕看了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然後她看了白夜一眼,隨口問道:“你陪我去嗎。”
說着她也一愣,她居然用了陪這個字眼。不過一愣後也恢復常態,這樣的要求,本來也只是隨口問。
而白夜微動的目光看來,片刻點點頭:“走吧。你陪我打了球,我請你吃飯。”
藍曉這會子倒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了,剛纔,她以爲白夜會拒絕。
可白夜已經拿過了她手裡的拍子,把球拍和球都收攏了起來。藍曉若有所思看着他,她跟他來打球,他就請她吃飯,你有來我有往,倒是不錯似的。
等白夜收拾好了再走回來,藍曉握着那張手帕,瞥了一眼他問:“你不只這一張手帕吧。”
手帕這種被使用過,洗了洗再還給本人的那種,都太矯情。
白夜淡淡笑了笑:“你不嫌棄就送你了。”
什麼叫嫌棄。藍曉把帕子摺疊了一下,塞到了口袋裡。
離開時路過旁邊的洗手間,藍曉說道:“你等我一下,我進去洗洗。”
白夜在外面等,藍曉已經走進去了,洗手間裡看來也只有藍曉一人,只聽水聲嘩嘩響了一會,藍曉就走了出來,臉上還掛着水珠,額際的兩縷髮絲貼在皮膚上,有種清新的感覺。
藍曉道:“走吧。”
餐廳裡大燈已經亮了起來,酒店的電力系統顯然全線恢復,連窗外那一排排特意建立的路燈,都已經亮起細碎的光暈。
藍曉點了餐,用餐巾擦了擦手:“白先生第一次到桑海來吧。”
白夜頓了頓,道:“嗯,第一次來。”
他曾以爲踏遍過塵世每一片土地,但是桑海,還真不包括在內。這次就好像冥冥裡有一線牽,帶他來桑海也來走一遭。
“噢,那這次爲什麼來呢?”藍曉擦了手,定定看着他。
剛纔他問她進山的原因,這回她就開始盤問起他了。
白夜瞧着她,不知怎麼就覺得想笑一笑,他看着窗外:“陪朋友。”
藍曉不置可否,緩慢吃着自己的飯。運動的太狠了,雖然餓,吃的快也會覺得胃不舒服。
白夜因爲吃過了,就象徵點了一些,吃的很少。
藍曉像情緒不高,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白夜說的那番話。“白先生,你今天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白夜把水杯放下,語意輕輕的:“是認真的。”
藍曉又看了他一會,忽然沒辦法跟這個男人進行更深入的對話,不是因爲說不出,而是,這個人似乎像是謎一樣。
跟他對話,抓不着方向,也找不到重點。就比如,他爲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白夜看了看她:“怎麼不吃。”
這一瞬間,藍曉也正是擡眼往他看來,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意外就都怔了一下,心裡同時像是過電一樣一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