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從旁邊補了一句:“現在信了吧?”
女人又呆呆望了一會,忽然面色出現紫脹,但因爲她本身皮膚黑,這種反應似乎就是普通人表現的臉紅。
她還在掙扎:“你,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李哲謙的眼中都劃過了笑意,他看着白夜,潛臺詞似乎在說,女人就是有固執和偏執的麻煩。白夜在這時,又問了女人一句:“那你有沒有問過前臺,葉丹墨是住在幾層?”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夜的目光,很顯然地看向了房頂,這個細微的動作,也被女人捕捉到了。正因爲捕捉到了白夜的這個動作,女人的心裡才震動了一下,彷彿意識到什麼,麪皮上的紫脹更深了。
李哲謙先說:“我看她是信了。”
白夜也看着她,女人的臉上,漸漸出現明顯的侷促不安,誰都看出來她總算是有點醒悟了。李哲謙雖然一直保持微笑,但他眼底的戒備,也是直到此時才放鬆了。他瞧着白夜:“你還是先放開她吧,畢竟是個姑娘。”
他是含笑說的這句話,倒是一副憐香惜玉的姿態。按道理,白夜現在應該放了女人,甚至在李哲謙提醒之前,他就應該已經意識到女人不再有威脅。然而不知道爲什麼,白夜手心扣着女人的一隻手腕,卻顯露出一抹遲疑神色。
李哲謙看見他這樣神情,也覺得奇怪,不過還沒等他給白夜遞眼色詢問,白夜卻已經立刻鬆了手,剛纔的猶疑也只是一閃而逝。
女人揉着手腕,一邊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轉身正面面對着李哲謙和白夜時,她臉上的尷尬之色更深,露出了明顯的不自在。
“你,你真的不是葉丹墨?”聲音極小,卻是在望着白夜。
白夜攤開雙手:“如果真要找葉丹墨,你最好再去酒店前臺確認一下房間號。”
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女人臉上表情更侷促了。這幅模樣,和她剛纔的凶神惡煞簡直判若兩人。
李哲謙也看出了點名堂來,這女人顯然年齡很輕,面龐五官還有一種未盡的真意。主要是那一雙眼睛,在偏黑的皮膚下,顯得尤爲清亮。
李哲謙和白夜雖然不是看相大師,不過也都是歷盡千帆的人,以他們的判斷,這樣的女人自然也不像有邪心。
女人這時略微低下了頭,再擡起頭的時候,有些不安地說道:“對、對不起……”
她顯然是打聽了葉丹墨的住處,但在上樓時,不知怎麼出了差錯。而葉丹墨的房間,千真萬確在白夜的正上方。這時候終於道歉的樣子,更是讓人無從再怪責。
白夜溫言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哲謙有點意外,轉臉看了看他,在這種情境下,白夜還真不像好奇別人名字的人。
女人被這麼一問,像是也有點緊張,她把目光瞥到了別處,才半晌說道:“張彩兒。”
張彩兒,確實是個普通的名字。但這位張彩兒剛纔所表現出的一切,可一點都
不普通。
白夜搖了搖頭,略含苦笑說道:“既然是一場誤會,那也沒什麼辦法。現在所有的事都清楚了,你也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張彩兒顯然想不到對方的態度這樣大度,有些怔愣地看了白夜一會,片刻,雙手又顯得不安地交握在一起。
她目光落到了被她折騰的一團亂的牆壁和牀,牆上自不必說,剛纔踢出的腳印還深深印在了上面,而牀頭的一盞玻璃燈,更是在剛纔她從牀上躍起的時候,就摔在地上碎了。
張彩兒收回了視線,侷促不安地說道:“白、白先生,屋子裡的東西,我會賠償的。”
剛纔的身份證,顯然直接讓她記住了白青松這個名字。
而白夜卻不好說什麼,他只是拉了一下李哲謙,往旁邊挪了步子,他們方纔纏鬥的這條路,正好堵在了門的通道前,此時,算是給張彩兒讓了出來。
雖然沒有說話,但這樣直接的行動,也是默認張彩兒可以出去了。
張彩兒咬了咬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默默地就朝着兩人給她讓出的道路走去。這麼巧葉丹墨樓下住的就是白夜,而也因爲張彩兒這麼一遭,遇上的是白夜和李哲謙兩人,大鬧了一通,卻被和平放了出去。
等張彩兒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李哲謙這纔出聲:“她不會再去找葉丹墨吧?”
沒聽到回答,他轉過臉來,看着身旁突然一聲不吭的白夜。
白夜正低着頭,雙手的展開的,認真看着自己的雙手。
因爲他看的很認真,顯然是在真的觀察着自己的手。但是剛剛送走那個怪異的張彩兒,他怎麼還有心突然對着自己的手看?
李哲謙心裡隱隱一動:“你怎麼了?”
白夜這時看向李哲謙:“你剛纔看見了我和張彩兒交手,覺得怎樣?”
要是換了別人,單單聽到這問話,難免覺得沒頭沒腦。
但李哲謙自然知道白夜不會平白這樣問,他立刻就浮現出了剛纔看到的場面,片刻如電擊入心,瞬間透徹。但表面,他還是淡淡道:“和個這樣的小姑娘交手,你好像並不輕鬆?”
白夜也轉過身,定定看着他。
剛纔的局面,白夜當然是制住了張彩兒,但他制住的過程,尤其是剛纔將張彩兒摔到地上,他很是用了一番力氣。
想到這兒他就說了出來:“剛纔我肩上摔她的時候,頗覺得費力氣。”
李哲謙也久久看着他:“不應該如此,就算你法力沒有了,但單憑你的臂力,在以前面對殭屍的時候,是連千年老屍的脖子都能扭斷的。這些,都與法力無關,難道你的法力不見,身上擁有的臂力和格鬥的身手,也都不見了?”
白夜默默聽着他分析,卻是再次攤開了雙手,默默看着。
這樣的沉默,李哲謙也體味到了不妙。從剛纔看,白夜的身手一氣呵成自然是不用說的,這也表明他完全知道怎麼制服張彩兒,可是剛纔那一摔
,如果真是白夜沒有力氣摔下去呢?
兩個人,忽然都意識到了一個更爲冷酷的現實,就像是一個通曉各項武技的人,如果自己使用不出來,又有什麼用處?
李哲謙緩緩吐口:“白夜……”
白夜已經苦笑道:“看來我並不是變成了普通人,而是變得比普通人更加弱。”
不理解的人無法體會出這句話的含義,便是善言如李哲謙,這一刻也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了。他看着白夜彷彿依然淡然的表情,如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白夜所遭遇的,就更加殘酷。
過了片刻,白夜已經從容放下了雙手,問李哲謙道:“這張彩兒不像普通人,你可有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
話題忽然又轉回來,看白夜轉眼跟沒事人一樣,好像剛纔什麼事也沒有,李哲謙從旁看着,不能不說,這實在是白大公子的強項。
李哲謙頓了頓,想起了什麼般道:“我注意到了。”
張彩兒的長相且先不論,她一身裝扮尤爲奇怪,上身直接穿的是短袖,最主要的是,她還赤着腳。
李哲謙說道:“酒店裡就不說了,外面的氣候,可不怎麼溫暖,她穿成這樣,莫非不嫌冷?”
這裡是珠峰一帶的雪域,酒店裡自然溫暖十足,但是外面的天氣,卻是絕對不含糊的。這張彩兒的模樣,不能不說十分古怪,最主要從她的言談間,她顯然也是剛到這家酒店。
白夜這時也緩緩看着李哲謙,問道:“你覺得她看起來像從哪裡來的?”
李哲謙直接說出內心想法,絲毫沒掩飾:“沒什麼哪裡來的,你要是問我意見,我覺得她像是從山裡跑出來的野人一般。”
黝黑的皮膚,古怪的穿着,加上她方纔說話時流露的種種,說天真似乎不恰當,應該說,她好像與現實脫着節。
對於李哲謙的看法,白夜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沒有贊同,也沒有說不是。倒是李哲謙看出他這種諱莫如深的態度,主動又問了句:“你還有什麼建議?我記得你一直對那葉丹墨有看法,這麼巧,這個張彩兒,就是找的他。我得承認了,這一男一女,倒真的都很古怪。”
李哲謙之前一直覺得對葉丹墨是因爲白夜有點多心,但照着眼前剛發生的情形發展,很顯然這葉先生,也是真古怪。
白夜也很坦然,說道:“我的確有點想法,不過畢竟不確定,所以目前還不想說。”
李哲謙有片刻的沉默,他倒也不是什麼好奇心重的人,而白夜又顯然做事比較穩妥,不是會鑽營機巧那類。想開了,他也就說道:“也好,只是看來這趟,意外地還是生了枝節,不可避免地出了點麻煩,也算是我帶累了你。等那賣主一來,我們立刻拍賣完鑑定,做完之後,馬上離開桑海。”
聽他這樣說,白夜也點點頭,緩聲道:“這樣是所有情況中,最好的。”
這個時候,兩個人都還是本着一切儘量往簡單的方向發展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