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要考慮,那就需要時間。
在死纏爛打,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羅錚陽面前,凌雙想着怎樣拖延,耗盡某人的耐心,幻想他終於有一天徹底煩了她,或者碰到了絕豔佳麗,自然也不會再提這種事情。
在滿懷期待,蓄勢待發的林嘉偉面前,凌雙絞盡腦汁,尋找一切機會表明自己的心跡,每次卻都被他靈巧的避過。終於有一天,她忍無可忍的說出自己的歉意,不料林嘉偉卻笑着繼續操作自己的實驗,溫和的說,“沒關係,凌雙,我不認爲你的答覆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所以不會覺得失望。再說,你還是單身,我也沒有女朋友,你不答應是你的事,但是我要追求你卻是我的事。”
當下她就呆住,她從來不知道一向好說話的林嘉偉也會軟硬不吃,說出的話噎得她無話可說。是呀,人家都說是人家的事了,你還管得着嗎?人身自由嘛。連裴多斐都高歌,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但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更不用說人家林嘉偉這會兒高調錶示是愛情and自由雙保險。
偶然一次,和室友一起看梅爾.吉布森的經典電影《勇敢的心》時,華萊士最終走上反抗英倫統治的革命之路,儘管最經典的畫面是這位民族英雄揮劍高呼,“Freedom!”但誰都不能否認愛情在此過程中起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凌雙馬上聯想到林嘉偉,愛情 and 自由,只是熒幕上的悲情英雄無法兩者皆得。
用力敲自己的腦門,凌雙快被自己搞瘋了,看個電影也這麼神神叨叨。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句話,很多人都銘記在心,領悟的想當徹底,從林嘉偉到羅錚陽。
好在研一還要上課,且他們這種專業的課程尤其多,從週一早上到週五下午,排的滿滿當當,中間只有偶爾的一天半天空閒。往日總是抱怨課程太多,壓力太大,可是這段時間凌雙上課的勁頭卻是比以往都足了不少。
即使是這樣,也難不倒林嘉偉這樣細緻的有心人,他的大腦就像一臺計算機,總是精確的記得凌雙每天的課程,什麼時間可以去吃飯,什麼時間該去打水,什麼時間會去實驗室報道……然後適時的提出一些建議和邀請。
起初,凌雙倔強的想,邀請是你的事,去不去還是我的事呢。然而,她沒有想到,一個人實施這項任務時是有難度,但是假如一羣人一起協助實施就是一件很easy的事情了。
林嘉偉本來人緣就好,再加上實驗室裡普遍的仇富心理,一起卯着勁的幫忙,凌雙頂不住了。
某日,實驗室裡開始分配新生任務,凌雙熱心的詢問甲,“師兄,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讓A來就行了,你去幫嘉偉吧。”
凌雙又蹭到乙身邊,堆着笑臉,“師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讓B來就行了,你去幫嘉偉吧。”
繼續不死心的在丙面前晃,揪着手指頭,惴惴不安的問,“師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讓C來就行了……”
“我知道了。”怕再次聽到同樣的名字,凌雙搶着點頭,提前撤退。
這時候,另一邊傳來林嘉偉老神在在的聲音,“凌雙,沒事幹過來和我一塊把這塊蛋白膠的顏色脫一下。”
衆人面前,師兄的命令不能違,凌雙硬着頭皮走到林嘉偉旁邊,照着他的樣子拿起一盒蛋白膠,於是,謙讓的兩人就有了以下這樣的對話。
“師兄,你先脫吧。”凌雙強扯笑容,假裝推脫。
“我不急,凌雙,還是你先脫吧。”林嘉偉看着她,一副愛護師妹的模範像。
“要不,”凌雙不自然的將頭髮別到而後,語出驚人,“咱兩一塊脫?”
“好!”林嘉偉一錘定音。
身後爆發出一片鬨堂大笑,還有人添油加醋,“你們兩個慢慢脫,我們閒雜人等馬上回避,清場了清場了。”
凌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惱也不是笑也不是,一邊林嘉偉也有些臉紅,回頭裝嚴肅,“亂說什麼,做實驗,做實驗。”
又一日,凌雙要離開實驗室去吃飯,林嘉偉閒閒的度過步子,“晚上要去哪兒吃飯?”
“北院吧。”她的宿舍在北院,林嘉偉的在南院,差了十萬八千里,看你還要不要白跑冤枉路。
但是很顯然,她低估了男人的決心,林嘉偉一副驚喜狀,“是嗎,我正好也要去。”
夠狠,凌雙深呼吸,想起了什麼似的,“哎呀,我忘了,今天盈盈要叫我一塊兒吃飯呢,所以,師兄,真不好意思。”
話音剛落,實驗室的甲興高采烈的走過來,“哎,凌雙,今天實驗室聚餐,你怎麼能不來呢。”
凌雙張大了嘴,“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有事先通知?”
“嘿嘿,剛剛決定的。”丙也走過來,拍拍林嘉偉的胳膊,默契的一笑,“你那同學也可以一塊兒帶上的,反正我們這麼多單身的護花使者。”
看着面前幾位師兄,師姐“善意”的笑容,凌雙忽然想起甲前幾天的自封,“在廣大的人民當中,我是淫民,在廣大的網民當中,我是狼民。”打了個寒戰,假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立刻改口,“哦,實驗室的聚會我當然不能缺席,盈盈正好發短信說要和男朋友一塊兒,那咱們走吧。”
到了地兒,照例早早排好座位,空林嘉偉和她兩人只好坐情侶桌。
狠狠插着碗裡的雞翅,凌雙行思,原來這就是我們偉大領袖說的道理,千萬不要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海洋裡。
羅錚陽當然也明白距離產生美這樣的說法有多不靠譜,所以絕不會袖手旁觀,如果不是人因公在外出差,一定把洪七公的纏字訣發揮的淋漓極致。
每天一束的鮮花,變着花樣送,從來沒有重複的,他曾說玫瑰太俗氣,所以送來的花裡也從來沒有過。
沒有辦法退回去,凌雙只好狠下心把它們丟出去,偏偏又有個盈盈,搶過花束抱在懷裡,邊放在鼻子下狂嗅邊嚷嚷,“雙雙,你不要給我啊,扔了多可惜,我可是從來沒收到過別人送的花。”
於是,看着桌子上開得水靈靈的花束,她心裡有沉沉的悲哀,“這麼多的花,獨獨少了代表愛的那個。”
電話更是每天都少不了,手機不接就打宿舍電話,總之,不和她通過話決不罷休,內容總是問題連連,聲音裡透着疲憊。
“雙雙,你在哪兒?”
“雙雙,你在幹什麼?”
“雙雙,你想我嗎?我很想你”
……
纏的她幾乎出不上氣來,掛了電話,對着黑了的屏幕,她的心思卻又九曲迴環,“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關注過她,包括父母妹妹,同學,只有他。”
這種不太壞的感覺叫做掛念,裡面有她渴望的溫暖。但是她明白,如果只是這樣他們就可以再在一起的話,那第一次就不會分手。
於是,在再一次羅錚陽打來電話時,凌雙握緊話筒,另一隻手把玩着電話線,鼓起勇氣說出隱藏在心底許久的話,“錚陽,你一直問我考慮的怎樣,其實我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在刻意逃避罷了,那就是不行,我不能答應你的建議。”
“什麼意思?”羅錚陽一改往日的漫不經心,沉沉的反問。
再次深呼吸,她纔能有勇氣說下去,“意思就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理由呢?不要給我說那些什麼門當戶對,配不配的爛藉口。”過了許久,羅錚陽壓低聲音,但是到最後仍然忍不住急躁起來,頓了一頓才又強迫自己心平氣和的繼續,“如果是因爲我對你不夠好,不夠重視,我可以承諾,以後我會改正,認認真真的對你好。”
聽到這些,凌雙很想笑,最後也真的笑出聲來,“羅錚陽,我真是失敗,這麼長時間以來,竟然還是沒有讓你明白我離開你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不管你離開的原因,我只要你回來的理由,雙雙,你是愛我的,不是嗎,這就夠了。”
“是啊,我愛你,羅錚陽,你原來都是知道的,”她的聲音悲嗆,想到自己的真心被人棄如敝履,那種感覺每每回憶起來都是鑽心刺骨的疼,“那你告訴我,你忘得了李佳悅,你愛過我嗎?”
“我……”羅錚陽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第一次他們兩正面提起李佳悅,讓他很慌亂,措手不及,語氣都變得僵硬,“我們的事情扯什麼李佳悅。”
“好,我不提李佳悅,我只想告訴你再深的愛也需要回應,沒有迴應它就會凋零,會枯萎,單方面的愛永遠都不足以維繫兩個人的感情。所以,羅錚陽,你不能愛我,也請不要強求我的愛,從今天起,它已經沒有了。”說完不等羅錚陽反應便掛斷了。
她沒有給羅錚陽再打的機會,直接拔了電話線。緊接着,手機又開始震動,她默默的放在牀鋪上,讓摩擦聲不至於影響到宿舍的其他人。她坐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屏幕亮了又暗,兩隻手互相抓牢才能抑制住心底的衝動,等到完全悄無聲息,鬆懈下來,才發現手背上一道道紅色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