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熾亮。
權哥,本名趙權,雲南保山人,40歲。經調查,趙權在邊境線活躍多年,組織偷渡、賣銀、黑社會團伙等多項犯罪活動。此外,另有兩起未破命案,懷疑與趙權有關。目前警方正在緊鑼密鼓地調查中。
此刻,久經風浪的趙權坐在審訊室內,面對警方一個又一個精準尖銳的問題,面色漲紅,額頭的汗大滴大滴掉落。
主審的丁國強,帶着方楷坐在他對面,面色冷峻,只一個極具穿透力的眼神,就令趙權的心理防線幾近崩潰。
……
本來陳浦執意要審,丁國強不同意,他太瞭解徒弟了,七年的執念,早已埋進陳浦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他說:“審這個人,你肯定會帶着情緒,我親自上。還不放心師父?吃下去的骨頭渣滓我都能讓他吐出來。”
……
審了這麼久,丁國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2017年6月1日晚,李謹誠從朝陽家園17棟101跑出來後,你在哪裡遇見了他?”
隔壁房間裡,陳浦、李輕鷂,還有其他人,心都高高懸起。
趙權神色惶惶,動了動嘴脣,答:“我當時……一直在101外頭守着,他一跑出來,我就看到了。”
丁國強眸中精光一閃:“你早就在跟蹤他?”
“對。”
“誰指使的?”
“是……羅紅民!”
正如當年葉松明的猜測,駱懷錚被收押期間,羅紅民擔心再生枝節,就讓趙權暗中盯着孫遠安葉松明師徒。原本羅紅民並不知道那份墮胎報告單的存在,以爲孫遠安收了李美玲的好處,都毀掉了——爲這事他還專門叮囑過李美玲。
直至李謹誠去了診所,頻繁和葉松明見面。
趙權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一眼就看出李謹誠這個人不對頭,那一身略顯青澀卻挺拔的氣質,太他嗎像警察了。而且李謹誠每次都趁孫遠安離開,才進診所,像是在打聽什麼事。
趙權把這事報告給羅紅民。兩人再一查,發現李謹誠真是個刑警。
羅紅民也感覺很惱火,刑警隊那邊,能使勁的地方,他都使了,錢也送出去不少。不過他找的都是更上層的人,哪料到突然冒出個小刑警,不知道想幹什麼。
羅紅民只能讓趙權繼續盯着李謹誠。
6月1日晚,趙權在診所外偷窺,發現葉松明從抽屜裡掏出一迭單子,遞給李謹誠。兩人的交談,趙權也隱約聽到幾句,提到了“向思翎”、“墮胎”字眼。
趙權能替羅紅民辦這事,自然是知道些內情的。他意識到大事不妙,立刻告知羅紅民。當時羅紅民正在江城開會,讓他繼續盯着,自己連夜趕回來。
於是趙權一路遠遠跟着李謹誠,來到了101門外。
李謹誠本該警覺的。但他在這之前,已經出任務連續熬幾個大夜,精神不濟,又急着去見劉婷妹,加之和他這個剛出警校的愣頭青相比,趙權就是老狐狸。所以李謹誠沒有發現他的尾隨。
101內發生了什麼事,趙權並不知道。那棟回遷房裡住的亂七八糟的人很多,時常吵鬧,從外頭也聽不到什麼。
等李謹誠身負重傷,跌跌撞撞從101跑出來時,趙權意識到出事了,不過這不關他的事。這時羅紅民也已趕到朝陽家園小區外,馬上就到。他問羅紅民怎麼辦?羅紅民說,必須把李謹誠從診所拿走的東西,搞到手。
於是趙權心一橫,趁着周圍沒人,一個箭步衝上去,從背後一磚把李謹誠拍暈,又拖到暗處,等着羅紅民。
洛龍大概就是在這時跑出來的,看到這一幕,本想上前,又懾於趙權一看就是個比他還恨辣的角色。他猶豫了一下,靈光乍現。
能對警察下手的,能是什麼好人?大半夜神神秘秘把人拖走,只怕……
洛龍的心怦怦跳。
這個警察這麼多事,誰知道他還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什麼厲害人物。想通這一點,洛龍快要笑出聲來。他向來就是個自詡聰明、行事莽撞的人,當即決定,賭一把,不管了——有人背鍋,解決掉這個警察,不是更好嗎?
他立刻轉身回101,打算叫大夥兒收拾東西帶着劉婷妹走人。只是沒想到,等他回去時,不僅劉婷妹不見了,劉懷信也不見了。
三人直播團體,就這麼散夥,只剩他和用紗布纏着腦袋的錢成峰。
第二天,果然風平浪靜,那個警察也沒有再找上門。
洛龍猜想這事只怕很大,就把事情死死埋在心裡,連錢成峰都沒說。不過跑了劉婷妹,兩人還是很生氣的,第二天索性還用劉婷妹以前的舊照片,搞了個網上緬懷儀式,好歹又撈了一小筆。
……
“羅紅民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很快就到了,搜了那個警察的身,果然搜出墮胎報告單,把羅紅民氣得不行。我問他怎麼辦?原以爲他會收買,或者教訓這個警察一頓。結果他想了一會兒就說,這個警察必須死。”
丁國強和方楷都沉默了。
隔壁,周揚新也是心頭一跳,偷偷看了眼陳浦和李輕鷂。兩人的神態如出一轍,死死盯着趙權,彷彿冰冷堅硬的雕塑。可週揚新看着他們的模樣,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有沒有說爲什麼?殺警察這麼大的事,你們也敢幹?”
“警官,不是,不是我乾的……動手的是羅紅民。我也知道,殺警察這事太大了,我不傻。他一說,我就說這事我幹不了。但是羅紅民他……”趙權頓了頓,“他好像一涉及向思翎的事,就有點失去理智。”
趙權還清楚記得羅紅民那晚的樣子,鐵青着一張臉,盯着那張墮胎單,眼神恨不得把李謹誠吃了。
瘋。
趙權腦子裡冒出這個字。
“誰也不能妨礙我們。”羅紅民嘴裡低喃,“這個警察既然查出來,又大半夜一個人落到我們手裡,活該他死。”
……
丁國強問:“你們把昏迷的李謹誠帶去了哪裡?一個大男人,不可能在朝陽家園憑空消失。”
趙權嚥了咽口水,頭埋更很低,沉默不語。
“老實交代!”
趙權一個瑟縮,慢慢答道:“我有個表叔,在朝陽家園那裡,就是小區小學的邊上,開了個小化工廠。那裡……有粉碎機和水泥攪拌機。我投了股份,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