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和李輕鷂下樓時,周揚新也跟了過來。
“我也去。”他說,“一想到這是個連環殺手,我覺都睡不着,有生之年啊。”
陳浦和李輕鷂對視一眼,都笑了。陳浦把鑰匙拋給周揚新:“你開車。”
周揚新有點意外:“好。”
這可真是稀罕事。陳浦是開自己的車去,他的車越野性能更好,又從來不報銷油費和保養費,警燈一放,誰也沒意見。不過陳浦很少讓別人開他的車。和別的男人一樣,他也覺得車和老婆不能外借。但今天居然主動讓周揚新開。
李輕鷂上了後排,周揚新坐進駕駛座,以爲陳浦肯定坐他身邊,結果陳浦轉身也進了後排。周揚新以爲是因爲車後排寬敞好休息,也沒細想。
已經夜深,大家都很累,沒怎麼說話。周揚新完全是靠犯罪心理這一精神鴉片,虛假亢奮地開着車。
李輕鷂打了個哈欠。
陳浦說:“累就睡會兒,路上得一個半小時。”
“嗯,你也睡會兒。”李輕鷂說。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陳浦心思一動,可也只能一動。於是他在昏暗的後排,衝她微微一笑。
李輕鷂的眼神在他臉上打了個圈,落在嘴脣上,也一笑,閉眼睡覺。
陳浦偏頭看了看窗外,低笑着罵了句靠。
李輕鷂安心睡了,陳浦拍拍周揚新的肩:“辛苦,回來換我。”
“好。”
陳浦也把外套領子緊了緊,又看了眼歪着頭已經睡着的李輕鷂,抄手抱胸,頭往後一靠,睡覺。
車子駛離高架,駛出湘城,又扎進山裡,穿過一條條黑暗的山路。不知不覺,快要到了。
周揚新一直全神貫注開車,這會兒,才稍微鬆弛下來,揉了揉腦門。此時,車輛正穿過一段隧道,車裡更暗了。周揚新不經意間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眼皮子一跳。然後他飛快往後看了一眼想要確認,卻正好撞見陳浦清醒的目光。
李輕鷂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到陳浦肩膀上去了。不僅如此,她整個人還往他懷裡趴着,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口。而陳浦就更過分了,單手摟着李輕鷂的肩,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睡着,他醒着,目光清亮,一動不動。
周揚新:“……”
陳浦只輕聲說了句:“別往外說。”彷彿生怕吵醒懷裡的人。
周揚新:“哦。”他回過神來,笑了一下說:“放心,誰都不說。”
陳浦也露出點笑:“謝了。”
周揚新又鬱悶起來,低聲說:“草,本來還有你作伴,現在二隊就我一個單身狗了。”連閆勇都有個高中青梅竹馬談婚論嫁的未婚妻。
陳浦心裡舒服極了,他對周揚新這位昔日的難兄難弟沒有半點同情心,很老成地說:“你急有什麼用?女朋友不是那麼好找的。”
沒多久,李輕鷂醒了。發現自己靠在陳浦肩膀上,她嚇了一跳,立刻擡頭看到周揚新一副專注開車的模樣,又用眼神詢問陳浦。
陳浦在她耳邊說:“沒事。”
眼看要到了,李輕鷂也就沒再細問。
路上停了兩輛工程車,還有一隊武警在挖掘。三隊有兩個人也在。三人下車,陳浦問三隊的人,進展如何。他們答,一切按計劃施工,預計上午10點左右能通車。
陳浦又跟他們瞭解了一下山區的情況,得知還有一條被水沖毀的石橋後,陳浦對李輕鷂他們說:“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他們抵達那條小河時,已是半夜2點。一輪明月清冷掛在夜空中,那些斷裂的石板、石塊,橫七豎八,寂靜矗立在吵鬧奔騰的急流中。
一看這場景,李輕鷂和周揚新都下了和方浩一樣的判斷:確實過不去。還是等公路搶通吧。
可陳浦用食指和拇指搓了搓下巴,說:“我覺着,我能過。”
月光濛濛映在他的臉上,流水在他腳下歡騰。青年俊氣的臉上,寫着躍躍欲試。
李輕鷂並不樂觀:“怎麼過,飛嗎?”
冷淡的迴應,卻偏偏取悅了陳浦熱乎乎的心。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後脖子:“待會兒飛給你看。”
反正周揚新知道了,陳浦這動作做得隨心所欲。而李輕鷂,脖子微微一僵,瞄了眼旁邊熟視無睹微微含笑的周揚新,心裡暗歎了口氣,得,又過了一個明路。
陳浦立刻給景區管理處打電話,索要一些救援物資。這些物資景區常備,巧的是,最近的後山儲藏室,離他們不遠。二十分鐘後,就有人把東西送來。
陳浦和周揚新先往河邊一棵足夠粗的樹上系動力繩,另一頭打了八字結系在陳浦腰上。本來周揚新想給他套救生衣,他卻擺手:“穿這玩意兒就真過不去了。”
然後陳浦又背上他要用的東西,動力繩、攀登鉤爪、巖釘錘等等,在河邊熱身拉筋。
李輕鷂在邊上看着,臉色微沉,一直沒說話。周揚新看出來了,走過來說:“放心,陳浦警校畢業時,體能競技類都是第一。之前他還接受過救援特訓,據說成績閃瞎了那幫武警的眼。別人過不去,他不一定。”
頓了頓,周揚新又說:“大不了掉水裡,咱們把他再撈回來。就算被水沖走了,你看下游水不算太急,總不至於要他的命。”
李輕鷂斜瞥他一眼:“你可真會安慰人啊。”
“一般一般。”
兩人說話間,陳浦準備好了,又理了理腰間繩索,對他們說:“那我過去了。”
“等一下。”李輕鷂走過去,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感覺還算像樣,又擡頭看着他的眼睛:“真有把握?不會有危險?”
陳浦看到眼前這個難度,手早就癢了,只一笑,說:“你看着吧。”
李輕鷂“嘖”了一聲,說:“我會錄像的。你要是變落湯雞了,以後我就每天反覆播放視頻回味,並且製作成小視頻在二隊羣裡傳播。”
陳浦哈哈大笑,低頭,雙手按住她的肩,喊一聲:“周揚新轉過去。”
周揚新“草”了一聲說:“我又不是小孩。”但還是扭頭看着孤單的水面。
李輕鷂也很大方,摟着他的脖子。這都半夜兩點了,早下班了,他倆總能在工作之餘互相鼓勵一下吧。陳浦親了她一口,說:“一會兒我在對面接你。”
李輕鷂說:“一定要注意安全,過不去就回,別勉強。”
“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