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時候天色漸暗,六點十分,西邊的天空像是傾倒的藍莓味冰淇淋,藍紫色交相暈染。
“去哪兒玩?”於初夏邊收拾東西邊問溫言。
“市中心那邊最近開了家遊戲廳,”溫言將書包斜挎到背上,拍了一下初夏的肩,“走,帶你去嚐嚐鮮!”
於初夏學着姜希燁的樣子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屁顛屁顛跟到了溫言後面。
夏日的傍晚,早已沒了白日的燥熱,晚風習習,身邊少年的側臉在橙黃色光暈下愈發清晰。
“溫言,你有夢想嗎?”
溫言偏了偏頭,有些疑惑。
“夢想?”
於初夏用腳踢着路邊的小石子:“對呀,就是你有想過以後想要考什麼大學,從事什麼工作嗎?或者是說……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在高考之後做的事啊?”
溫言好久沒有作聲,好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
“沒有。”
於初夏擡起眼睛看他,但依舊繼續聽着。
“至少……現在還沒有。”溫言笑了,“其實我覺得這也沒什麼。我想,只要我一直按部就班的,把每一件事情做好。總有一天,我會找到可以被稱之爲是夢想的那件事的。”
很多年以後,於初夏還是會想起這個場景。兜兜轉轉,自己好像始終行走在小鎮的街道上,烤着那日的夕陽,聽着身邊的恣意少年用最堅定的語氣說最單純的話。
一切都太美好,美得那麼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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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哪一個?”溫言划着屏幕上的遊戲問。
“隨便吧。”於初夏擰開礦泉水瓶蓋,仰頭喝了口,“我以前沒來過,不太懂。”
“那就這個吧。”溫言點進一個界面,“《吞食天地Ⅱ》,可以雙人玩的。”
遊戲界面迅速打開,溫言和初夏各自選擇了角色。
“小時候我爸經常帶我來玩這個,我練了好久才上道。”溫言一邊操控着人物往前走,一邊說。
前兩關都挺容易,只是在第三關於初夏沒閃及時,被對面的許褚一錘擊中。
“於初夏你幹嘛呢你!閃開呀你就看着他砸你呀!”
黃色燈光下,身邊少年臉上是滿滿的孩子氣。於初夏聽着溫言的抱怨,居然覺得很開心。
自己一定是瘋了。
“讓你看屏幕沒讓你對着我傻笑!你是不是哪兒有點兒大病啊?”
於初夏大大方方承認:“嗯,我腦子有病。”
溫言氣得差點兒吐血。
到最後還是卡在第六關過不去了,手裡的遊戲幣也花光了。倆人在樓廳裡買了兩杯可樂,坐在臺階上吹風。
於初夏把可樂壁貼在臉上,涼絲絲的,貼完左臉貼右臉。
“你加了冰?”
“嗯,怎麼了?”
溫言一把把於初夏手中的可樂瓶搶過去,遞過自己的可樂:“女孩子少喝點涼。”
“你管我?”於初夏毫不客氣地回嘴。
溫言把可樂舉得高高的,不讓於初夏夠到:“你說我管不管的着?”
於初夏垂下手:“我就喝一口,行嗎?”
溫言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可憐巴巴的,莫名有些心軟。
“行……行吧,那就喝一口。就一口啊!”
於初夏一口氣喝了一大口,把溫言氣得要背過氣去,開心地笑了,兩眼笑眯眯,像一隻善良的小狐狸。
溫言迅速奪過來,也喝了一大口。
用的是初夏剛剛用過的吸管。
於初夏覺得自己臉紅的可疑。
涼風習習,風吹過於初夏髮絲,留下一片溫柔。
“現在心情好點兒了嗎?”溫言問。
於初夏咬着吸管,決定不再隱瞞了。
“我今中午遇到我前男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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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在一邊靜靜地聽,絲毫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於初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其實她和餘陽的事並不複雜,幾句話就能說明白。
“我們一個初中,隔壁班。初三的時候學校組織前五十的學生一起復習拔高,我倆成績都不錯,複習時座位安排到了一起,有的時候他還會給我講幾道題,就這麼一來二去認識了。”
“後來他給我表的白。說實話,那時我還挺驚訝的,不過還是答應了,因爲我當時也確實喜歡他。”
“說是在一起,但其實交集並不多,也就見面聊兩句,偶爾一起吃個飯。所以中考完他就提了分手,我也答應了。”
餘陽一直以爲於初夏並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就連分手的時候反應都很平淡。可是他不知道,分手後於初夏哭到脫水,卻沒有人可以訴說。
曾經於初夏以爲他是她的光,可是後來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哪兒有什麼光,周圍還是一片黑。
“其實我也早就放下了,沒必要死纏着不放。只是突然沒防備地遇上,心裡還是難免會有些落差,畢竟時間不是魔藥。”於初夏擦擦眼角,爲自己說了這麼一長段話有點兒不好意思。
溫言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於初夏腦袋:“天不早了,走吧,送你回宿舍。”
於初夏從臺階上站起來,坐的時間太久了,屁股有點麻。風有些涼,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忽然從後面覆蓋過來一片溫暖,她回頭,正看見溫言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有點冷,別凍着。”
“那你呢?”
溫言笑笑:“我抗凍,沒事的。”
於初夏不再推脫,把臉埋進溫言的風衣領裡,嗅到有淡淡的薄荷香。
他好像格外喜歡薄荷。
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言語,一直沉默地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於初夏脫下溫言外套,遞過去:“謝謝你了。”
“沒事。”溫言撓撓頭,想說什麼。
“其實……你沒必要對自己這麼苛刻。”溫言抿了抿嘴,不太好意思。
“沒必要看別人臉色,沒必要壓抑自己感情,更沒必要活在別人的生活裡。總之……”
於初夏看着眼前的男孩手足無措,努力想詞的樣子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總之,開開心心的,就挺好的。”溫言微笑。
這個夜晚格外溫柔。
“行了,就這些,那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溫言擺擺手,轉身離開。
白色的T恤衫在黑夜裡一搖一晃的遠去,少年的背影混不吝裡透着稚氣。
於初夏記得自己跟溫言說,時間不是魔藥。
然而在這個夜晚,她發現了真正的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