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後的日子過得很平淡。一如既往的上課下課月考分析成績,平時和溫言有的沒的地閒扯,偶爾和陳安聊點八卦。
大概是源於那個晚自習陳安單方面心聲的吐露,她對於初夏明顯親近了很多,一有空就會和初夏胡天海地地扯,有時還會叫上初夏一起去食堂吃飯,甚至一起上廁所。
於初夏一開始還不是很習慣做什麼事身邊都會多出一個人,但不久也把這當成了一種日常可能是身邊沒有幾個重要的人,一個人陪伴久了,自然而然就變得重要起來了。
在陳安那裡初夏知道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爆料和八卦。比如四班的林汐月長得好看,已經被全年級公認爲校花;比如二十三班的韓語年整天不學習,抽菸喝酒打架燙頭,被年級主任通報批評,趕回家反省一週;再比如一班大神餘陽帶頭早戀,轟動全校,對象是藝術班的陳若楠,長得很美但就是不愛學習……
於初夏聽着這些小道消息,反應淡淡的。而陳安卻說着說着住了口,表情很古怪。
“怎麼了?”
陳安艱難開口:“還有一個,是,是,是關於你的。”
於初夏一愣:“我的?”
“嗯……你……我這是今早上才聽別人說的,好像這事傳的挺廣,不過我也不一定聽得準……我,我,我還是不說了吧。”陳安結結巴巴道。
“沒事,你說就行,我無所謂。”
“他們說……你家庭感情不和。”陳安猶豫了半天,很模糊地說。
“這是真的。”於初夏表情不變。
“你媽不太待見你。”
“這也是事實。”
“那……”陳安明顯糾結,問,“你真是你爸的私生子?”
“不是。”
陳安鬆了口氣,笑:“我就說嘛,一定是他們胡扯的,那幫八婆嘴也太碎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但也差不多。”於初夏接着說。依舊面無表情。
“啊?”
“行了行了,”初夏恢復笑容,像是什麼都沒說過,“逗你玩的,一會就上課了,先背會兒英語單詞吧,下節課還有聽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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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初夏一天不在狀態。
上數學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明明是很簡單的一道代數題,她卻半天沒能解出來。要不是溫言在旁邊出手相救,恐怕得站上一節課了。
“你怎麼了今天,跟丟了魂一樣。”數學老師下課一走,溫言便問。
“心情不好。我要睡會兒,別跟我說話了。”於初夏趴在桌子上,悶聲悶氣的。
過了一會,初夏沒聽見動靜,微微擡了擡頭,溫言已經走了。
她又挫敗地把頭重新埋到胳膊間。
剛剛上數學站起來的時候,周圍的目光都和平日不同,有同情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看熱鬧的。現在全班,恐怕全年級都已經傳開了這個消息,甚至可能每個人都打心裡認爲“於初夏是私生子”了。
於初夏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好像不是很難受,已經麻木了,只是有點落差。她本來還對一中的新生活抱了那麼大期望,以爲會和初中不一樣。
早該知道的,她躲不掉。
她其實一早就該料到這一天的。世上哪兒有不透風的牆,她早晚會像現在一樣,就如同中世紀絞刑架上的罪人,被剝掉皮,一覽無餘。
姜希燁時不時地就會把頭轉過來,對初夏撇撇嘴,不知道是不是笑,於初夏只當沒看見。課間楊伊桐跑過來問溫言題,似作無意地把初夏一桌子的書碰到地上,然後一臉驚慌失措。
“你沒事吧初夏?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於初夏冷笑。她剛剛看得一清二楚,楊伊桐遞試卷的時候刻意地把卷子往前一推,正正好好地推翻了她的書。
可是她現在既沒人證又沒物證,只能幹吃這啞巴虧。
“沒事,你讓開,我自己撿就行。”
可是楊伊桐沒有半點兒要離開的意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是我家事被傳出去肯定也不願意,沒事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看着楊伊桐委屈又熱心的樣子,要不是因爲她刻意把聲音放得很大,於初夏都差點要被感動了。楊伊桐這點心機她一看便明白了。如果她謝謝楊伊桐的好意,等於坐實了私生子的罪名;如果她對楊伊桐翻臉,只怕還會罪加一等,被冠上“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名號。
於初夏保持沉默。
溫言在一邊看不下去了:“行了,你這題明白了嗎?明白了就先回去吧,馬上就上課了,於初夏的書我幫她撿。”
楊伊桐明顯有些尷尬,但還是笑得無害:“好,那就麻煩你了,以後有不會的題還希望溫大學霸多多關照啦。”
瞧瞧,多麼落落大方,童叟無欺。
其實於初夏完全可以反擊,她從小就立志要做到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楊伊桐的這些偷偷摸摸的手段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兒科。可是她突然覺得很沒意思,也不想把校園生活過得像宮鬥劇,其他同學愛怎麼看怎麼看吧,她不再掙扎了。
反正是不會有人來救她的。
可還是會感到悲哀。
晚自習昏昏欲睡,滿腦子全是事。心臟疼得難受,可又哭不出來。好像有一半的魂魄飄到了半空中,俯視着於初夏,嘲諷她的懦弱。
最後一節晚自習結束,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往外走,直到教室裡的人都走光了,溫言還留在座位上。
“你怎麼不走?”於初夏問。
“你不是也沒走嗎。”
於初夏不願搭理他,站起身,“你讓讓,我出去。”
溫言沒說話,順從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給於初夏讓道,然後自己把教室的窗戶關上,又關掉了風扇和燈。
教室一瞬間暗了下來,於初夏不適應突然的黑暗,眯了眯眼。
聽到溫言說:“你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
他的說話的語氣裡沒有了往日的不正經,認真的讓人動容。
於初夏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她繞過課桌,走到溫言面前,看着他臉部的輪廓。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嗯,你說,我聽着。”溫言聲音溫柔。
像是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黑暗在慫恿。
於初夏緩慢而又堅定地抱住溫言,感覺男孩身體明顯一僵。
她將頭靠在少年的肩上,聞到熟悉的薄荷香,淚如雨下。
“讓我抱一會兒行嗎?就一會兒。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