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玉姐姐,芊雪不才,自願獻曲一首。”未施粉黛的粉衣少女站起來,主動解圍,臺下的衆人沒有談論下去了,畢竟她是南昭唯一的公主──蘇芊雪。
曼玉一愣,不想駁了她的面子也不想讓她彈琴,蘇芊雪是南昭唯一關心過她的人。
一時吶吶,不知該如何說。
蘇芊雪已然坐在了鈺鄄琴前,躍躍欲試,她對上曼玉焦急的眼睛,回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錚─”絃斷。蘇芊雪錯愣,“啊......這,我不是故意弄壞的。”
她搖了搖頭,滿臉歉意,曼玉勉強的笑了笑:“這不是公主的錯,想必是太久沒彈了,老化了。”
蘇溟翊眼眸微冷,曼玉沒敢直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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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煙煙悠然的走在幽靜的小道上,手指上的血一直在滴,沿途都是血珠。
她把紅色塗在白色的花上,後又覺得不妥,把花折了下來。
“你的手還是包紮一下吧,再這樣下去,怕是會廢。”
身後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溫潤空明。她轉身望去,少年一襲白衣如遺世獨立,正皺眉看着她。
心裡泛起了一絲漣漪,冷煙煙張了張口,往前走了兩步,低頭掩下垂憐的神色。
再次相見已成陌路。
“你怎麼了?”蘇筠卿不明所以,他偶然瞥見她腰側兔子香囊與當年他買給季婉婉的一樣,便跟了上去。
“沒什麼,只是,手很疼。”冷煙煙擡頭,用着一雙惹人憐的眼睛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嘆了一口氣,撕裂衣襬纏繞在她手上。
“謝謝......”冷煙煙悄悄撇了撇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就是想多看幾眼。
打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便完畢,蘇筠卿不經意的問道:“姑娘這香囊倒是可愛,能否借我看看?”
“嗯,當然可以。”冷煙煙拔下香囊,遞給他,“只是在長安街買的井市之物。”
“長安買的?”蘇筠卿摸了摸布料,眼中染上一絲疑惑:“我還以爲只有錦州人才能有如此繡工,長安也人才輩出了麼。”
冷煙煙抿脣不語。
蘇筠卿把香囊還給她,縱然外表潔淨如新,但是線上已經冒絲,想必她用了很久,很是愛惜。
“在下告辭了。”
“嗯。”不必在相會了。冷煙煙點頭目送他離去。
但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再說,她很盼望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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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婉,你的手怎麼樣了?”蘇溟翊款款而來,輕輕拉着冷煙煙的手。
眉目一皺,問道:“怎能如此粗略的隨意處理?”
冷煙煙不動聲色抽回手,眼眶淚珠欲墜,“興許是惹王妃不快了,醫官不願意幫我看。”
“誰給她的權利啊,暮遠,把曼玉給我叫過來。”蘇溟翊的眼中似有怒氣。
曼玉很快就來了,迎接她的是蘇溟翊的冷冽的質問。
“故意弄斷琴絃又不讓醫官給她看病,如今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
蘇溟翊走過去緊緊握着曼玉的手腕,曼玉被抓得生疼,無論怎麼用力都掙脫不了,索性就放棄了。
“殿下再說什麼?我聽不懂。”曼玉無辜的睜大眼睛。
“好啊,那就給我跪在外面,懂了再進來。”蘇溟翊將她甩在地上,眼眸深沉:“是太給你臉了,讓你忘了自己是誰嗎?”
“殿下,你,當真要如此決絕嗎?”曼玉倒在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爲一個琴姬來罰自己。
蘇溟翊輕笑了一聲,“是我說的不夠明白,曼玉公主聽不懂嗎?”
曼玉扶着凳子站起來,手握成拳。
“殿下,我沒有做錯!”曼玉咬牙,下定決心一般往外面走,毫不猶豫的跪在尖磨的石子路上。
蘇溟翊並未看她,只是去喚來了醫官。
曼玉不知跪了多久,黃昏將至,天空下起細膩的雨,涼薄繚繞全身。
她不穩地撐在地上,膝蓋被磨破,她呼了兩口氣,再一次說道:
“殿下,曼玉沒錯!”
地上多了一個人的影子,頭上被罩了一把紙傘,曼玉突然有了一絲欣喜,當她擡頭時,又一次另她失望。
冷煙煙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毫無波動:“王妃,殿下早就走了,你在幹嘛呢?”
曼玉聽到這句話時,羞辱之色涌上心頭,她狠狠瞪着冷煙煙:“都怪你,都是你的錯!”
她踉蹌地站起來,想要打她,可是腿已經跪軟了,還未碰到冷煙煙就又一次倒下。
冷煙煙笑盈盈的說道:“這下雨了,可不能讓王妃染了風寒,我現在就差人把您送回院子。”
看着冷煙煙越走越遠,曼玉不想讓人看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只能喊着:“站住,清婉你給我站住!”
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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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霜打開書閣的暗門,裡面掛滿了蘇溟翊的畫像。
她撫上一張最爲陳舊的畫像,嘴角噙着淺笑。
少年桃花載酒,折木成劍。
她想起有人稟報,蘇溟翊爲了一個女子責罰曼玉。一股莫名心酸的滋味。
“我們,真的結束了嗎?”沈未霜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冷酷。
她拿出火摺子點燃,將畫像燃盡,火光四起,灼燒着的畫像漸漸化成灰燼。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不......不要燒掉,不要......”
她拼命的補救,最終只有那張舊畫還未徹底消滅。
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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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落雨,酒館人聲嘈雜,冬水煎茶,松花釀酒。
“我還是沒能找到她。”白衣少年靠在黑衣少年的肩上。
他眼神迷離,顯然已經醉了。
舒洵川沒有說話,只是端起酒壺往嘴裡灌。
蘇筠卿自顧自說道:“記得一年前,我和她分別也在今日。”
不同的是,那年下霜,今時落雪。
舒洵川捂嘴嗆咳了兩聲,髮絲蓋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
“找不到了,就別找了,反正都是無果。”
“不會的,我可以找到她的......”蘇筠卿喃喃道,聲音越說越小,已經睡着了。
舒洵川放下猛地將酒壺放在桌上,心情低落,卻輕柔地摟着他。
“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執着......”
“如果說,我是舒箋羅的話,那麼我們,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