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想你站在山巔，看不清下面任何一張臉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在喬喻準備開始看論文時，突然又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機。
相依爲命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這麼大的事情，喬喻覺得有必要通知喬曦一聲，然後兩人站在統一戰線上。
於是喬喻點開微信，直接發了個視頻過去。
這件事比較重要，已經不是光打電話聽聽聲音就能解決問題了，他還要時刻注意喬曦的神色變化。探究親媽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很快視頻接通，喬喻看到了喬曦那張溫婉的臉，以及他的房間牀頭上方掛着的一張照片，他外公年輕時候的照片。是喬喻強烈要求掛在那裡的。
小時候喬喻一直覺得自家外公能辟邪，現在依然如此。按照華夏的傳統說法大概就是祖先護佑。
這副畫面讓喬喻很滿意。
當然不是因爲喬曦沒動牀頭的照片，而是喬曦在他的房間，而不是在客廳裡說明媽媽是真的在刻苦學習，爲了三年後的高考做着準備。
這件事情在喬喻看來很重要，甚至比跟那個男人鬥氣更重要。
人無法找回時間跟青春，但能從未來的每一天開始，彌補青春時留下的遺憾。前提是需要付出努力跟行動。這纔是一種更積極的人生態度，就好像喬曦正在做的事情。
“媽，我猜你又想我了。”
“嗯，如果你是說我背這篇《誡子書》之前，那麼是的。”
“其實不用急着複習語文這種東西，以你的記憶力，最後半年隨便背背就行了。”
“但是刷題會累的啊。你寄回來那麼多數學理綜的卷子，我每天都做也不覺得在變少，所以刷題累了，看看語文書，能放鬆大腦，還挺好的。”
“也對。嗯，那個男人叫馮宇吧？”喬喻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眼睛則專注的看着屏幕中的喬曦。
挺好，女人依然是懶懶的樣子，只是擡起單手撐起了下巴，開口時，語氣有些驚奇：“咦？那個男人還真被你找到了？”
這個反應，喬喻挺滿意。
沒有太多意外的情緒，也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說明喬曦的確沒太把這個男人放在心上了，毫無疑問這是喬喻理想中的狀態，但顯然也可能是在演。
喬喻瞭解喬曦，就好像喬曦瞭解他一樣。
於是喬喻繼續說道：“對了，他去那邊之後嫁了個好人家啊，他岳父是物理科學家，岳父他爹就更了不得了，菲爾茲獎獲得者，你知道嘛？跟我師爺爺一個等級，世界上還活着的最牛逼的數學家之一。”
喬曦微微搖了搖頭，看上去很羨慕的說道：“嘖嘖嘖，那他現在小日子肯定過的還不錯吧？”
喬喻認真的點了點頭，答道：“那肯定了。他加入了全世界最前沿數學項目的課題組，說不定明年還會被提名菲爾茲獎，成爲全世界聞名的大數學家。所以我經過非常認真且審慎的思考後，決定給他一片坦途的人生上上難度。”
喬曦換隻手撐住下巴，說道：“雖然聽起來這個主意挺不錯，但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喬喻笑了，看上去像只狡猾的狐狸：“他能給我帶來什麼麻煩？他那邊有菲爾茲獎，我們這邊也有啊！我師爺爺有多疼我，你根本不敢想。更別提我還有導師護着。”
喬曦溫溫婉婉的笑了笑，回道：“所以更沒意義啊，喬喻。如果你覺得恨的話，就先輸了。他有什麼資格讓你恨啊？他不配的。當然，如果你真覺得氣不過，我建議你把這件事當成一個遊戲，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就像我現在努力準備高考一樣。你沒發現我們的人生都已經錯位了嗎？你在需要學習的時候，走火入魔。我在需要工作的時候埋頭學習，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夾雜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會很困擾。”
喬喻沉默，歪了歪腦袋盯着屏幕中的喬曦，沒說話。他的腦子正在快速運轉着，分析這個女人的真實想法。
喬曦嘆了口氣，放下手，直起了身子，看向鏡頭的目光認真了許多，帶着淡淡的笑容：“別亂想了，我其實也很想看那個男人倒黴，畢竟他倒黴，我也能收穫快樂。
但恨也是一種感情啊，喬喻！他配嗎？他不配的！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讓他倒黴，而不是靠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手段。你知道我最想看的場景你知道是什麼樣的嗎？”
喬喻露出頗有興趣的表情，問道：“怎麼樣的？”
喬曦答道：“就是你之前給我描述的場景啊。你隨便做點什麼就達到了他求之而不得的高度，當他主動想找到你時，我會站出來，保護着你，讓他跟他的家人都滾到一邊去，離我的兒子遠遠的！
對了，到時候一定要連本帶利把他家之前給的錢還給他。未來的日子裡，你每做出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出一個了不起的成果，都會讓他深深的後悔。你的成果是那麼偉大，他甚至沒法隔絕你的消息。
現在只要想想這些，我都覺得很快樂了。喬喻，讓快樂簡單一點，你的人生應該是快樂的，數學讓你快樂，那麼就站到數學山峰的最頂點，往下俯視的時候，他在哪？看不見呀
咯咯……你要能到那種程度，我想想都很開心呢！相信我，這就是對他那種人最大的懲罰，他看在你站在最巔峰，卻佔不到便宜，每天覺都睡不着呢。”
喬喻想了想，說道：“雖然你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我只會聽一部分。我放棄那些小手段，但我要用堂堂正正的手段，給他的人生上上難度。”
喬曦有些出神的看着喬喻，突然問道：“然後呢？你能登頂嗎，喬喻？像我說的那樣，站在最高的山峰上，只能別人仰望你，你低下頭的時候，看不清任何一張臉。”
喬喻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必然的，我一定會讓他去親眼看看外公的雕像，讓他看看屬於我們喬氏的小區，然後讓他滾蛋！要做到這些，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山巔！”
喬曦很平靜的說道：“請不要只是說說而已，你外公說過，男人說的話，可都要做到。”
喬喻鬥志高昂的衝着鏡頭揮了揮拳頭：“你等着看，我決定聽你的，把這當成一個遊戲，你要對我有信心，我玩遊戲賊溜！”
喬曦笑了，嘴角微微翹起時，像綻放的蓮花……
“好哦，喬喻，我等着看你站在山巔的那一刻。”
……
關了視頻，喬喻深吸了一口氣。
心裡像是有團火在燒。
果然，喬家都是妖孽。
喬喻記得外公還在的時候，就特別會給他打雞血。那個時候喬曦總是懶懶散散的。
誰想到現在喬曦現在也覺醒打雞血的血脈。 站在山巔，看不清下面任何一張臉，當然也包括那個男人的，光想想喬喻都會激動到顫慄。
喬喻看向他的電腦，上面是下載好的一堆論文。
下意識的把手伸向鼠標，猶豫了一下，然後果斷把大部分論文都刪了。
既然喬曦想看一場巔峰對決的遊戲，那麼曾經的種種就先丟一邊。
他從潘教授那裡得到的消息，團隊裡九個人，都很看重這個成果。尤其是對於三十多歲的教授來說，幾何朗蘭茲猜想的證明，將是他們獲得菲爾茲獎的墊腳石。
所以現在喬喻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完全看懂並分析整個猜想證明過程，然後有針對性的研究那個男人所負責的證明過程是否有漏洞。
毫無疑問，這對於喬喻來說這是個極大的工作量以及極有挑戰性的工作——擔任羣衆審稿人的角色。
畢竟朗蘭茲猜想是他還未涉獵的領域。而且這還是個很廣很抽象的命題，如果一定要解釋的話，這一猜想的目的就是在不同數學分支之間架起橋樑，然後將之統一起來。
具體到幾何朗蘭茲猜想，就是讓代數幾何跟表示論進行統一，甚至可以說是數學跟物理之間的交匯點。
猜想認爲，代數曲線上的脊絡與李羣的表示之間存在一種一一對應的關係。具體而言，它表明，代數曲線上的某種幾何對象能夠對應於某種代數結構。
具體來說，對於每個在代數曲線上定義的脊絡，存在一個相應的李羣表示，使得在代數幾何和表示論的背景下，這種對應可以得到驗證。
這意味着可以通過研究代數曲線上的幾何對象來理解李羣的表示，反之亦然。
好在對於喬喻來說，代數曲線他是有研究的，李羣也有些研究，雖然並不深入。更好的消息是，如此龐大的命題，課題組用了整整五篇論文來闡述。
把五篇文章按照一定邏輯排序的話，那個男人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前半部分，而華清潘教授跟他的導師丹尼斯工作則主要集中在後半部分。
當然，這並不是說喬喻只需要去研究前半部分就足夠了，事實上他需要看懂整個證明的邏輯，並嘗試找到證明過程可能有邏輯漏洞，必須要把所有五篇論文都看懂。
這才能讓他理解整個團隊的證明思路，找到脈絡。
同時這一過程中他還需要學習很多東西，但喬喻是有優勢的。
論文團隊中的一員，是華清的教授，還已經加了微信，他有任何問題，隨時可以在微信裡請教，大大節省了時間。
這樣的人生，如此美好！
……
第二天，也是IMO第一階段特訓的前一天，薛鬆上午十一點，照例抽時間來看喬喻時，很明顯的能感覺到今天的喬喻跟往常比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比如給他開了門之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親熱的寒暄幾句，只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薛鬆好奇的去看了眼，然後憂鬱了。
他指了指屏幕上被放大的一個公式：D-mod(BunG)IndCohNilpglob(LocSys^G)，說道：“你哪根筋又不對了？這不是幾何朗蘭茲表達式嗎？我記得田導給你佈置的命題是建立隨機素數模型？還是你自己申請的吧？”
“嗯，對，但IndCohNilpglob這種新興的幾何理論概念，我覺得很有趣，先看看。”喬喻頭也沒擡的答了句。
“有趣？”薛鬆搖了搖頭，說道：“喬喻，我覺得你走火入魔了。”
“當然有趣，薛老師，你覺得這個同構關係，會不會非常依賴於對G的特定選擇。如果在某個特定上下文中選取的G導致某些幾何對象的性質發生變化，就可能導致這一同構關係的失效。很有可能產生誤導性結果？”
喬喻突然開口問道。
薛鬆茫然，抿了抿嘴，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說道：“喬喻，請你尊重一位打算將終生奉獻給丟番圖方程的數學教授，我不可能成爲數學全才，這個時代也不可能再有數學全才。最後這句話是約恩·尼爾森說的。”
“哦，那我問潘教授。”喬喻隨口應了句，然後拿起了旁邊的手機。
薛鬆撓了撓頭，所有的對話喬喻都沒擡頭看他一眼。
這種狀態讓他頭皮發麻，他甚至都懷疑喬喻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此時就站在身後。
這讓薛鬆有些頭大，他在考慮是否應該讓田言真來看看他的學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前段時間不是還在叫喚着學習太累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另一邊，華清大學，有人已經直接這麼做了。
……
秋齋，潘敬元匆匆走進袁正心的辦公室，憂心忡忡的說道：“袁老，你是不是跟喬喻那孩子說說，也別太拼了，還是身體重要啊。”
“嗯？怎麼了？”袁正心疑惑的看向潘敬元，不明所以的問道。
潘教授沒說什麼，苦笑着把手機遞了過去。
袁正心接過手機，帶上眼鏡，哦，是跟喬喻的微信聊天記錄。
好傢伙，從昨天下午加了人家潘教授的微信開始，聊天就沒停過啊！
下午的時候還好，只是一些很基礎的問題跟一些八卦，但到了晚上，問題就多了，最開始隔十幾分鍾，就是一個問題丟過來，後面問的倒是沒那麼頻繁了，但每一、兩個小時就會蹦出一個問題。
還都是那種看着就很複雜的問題。
昨晚最後一個問題已經是凌晨一點五十三分了，結果早上六點五十七分開始又一個問題丟了過來……
好傢伙？這麼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