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斟酌了一番後,喬喻覺得這事不能着急。起碼要等到下個月去參加會議了,在儘可能多的數學家面前,搞定這個問題纔對他最有利。
所以不管從任何角度考慮,幾何朗蘭茲猜想的證明都不能這麼快上線。但他答應了潘教授只要想到了證明方法,就要給對方打電話通知一聲。
喬喻又決不能容忍對幫助過自己的人言而無信……
於是喬喻很快就做了個決定。
這個想法暫時封存。
只要他不繼續去思考如何證明,他就不知道這種方法對不對,所以他暫時不打電話就不能算言而無信。
完美!
當下先寫論文才是最重要的,做事還是得分清主次。
……
同一時間,大洋彼岸,普林斯頓大學。
張樹文站在洛特·杜根的辦公室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請進。”
聽到杜根院長的聲音後,張樹文衝着旁邊的秘書微微點頭示意後才推門而入。
張樹文很尊敬普林斯頓數學院的這位院長,不只是因爲他還兼任着Ann.Math主編的身份,更因爲這些年洛特·杜根幫他們這些華夏裔的教授擋住了許多來自官方的騷擾。
一些本不該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但起碼被攔在了校園之外。
當然這也許跟他一直在做數學理論研究,從來沒碰到應用向有關。
總之這個世界正在變得魔怔,也讓許多善意變得彌足珍貴。
“早上好,杜根教授。”
“嗨,早上好,坐吧,嗯,需要來一杯咖啡嗎?你知道的,我不習慣喝茶,所以只有咖啡。反正都是爲了攝取咖啡因而已,我看你們華夏的茶道要比泡咖啡浪費時間。”
“咖啡就行。其實你看到的那些繁瑣的泡茶步驟主要是爲了給一些有錢有閒的人提供交流場所,就跟你請人去吃法國菜是一個道理,一般我們喝茶也就是隨便泡泡。”
“哈哈,是嗎?看來我對華夏文化的瞭解還是不夠多。也許我應該去更深入的瞭解這個國度。”
張樹文笑了笑,然後坐到了沙發上。
過了一會,秘書敲門進來,端進來了一杯剛泡好的咖啡。
這是在這片國土上難得能喝到的熱飲,雖然稍微苦了些。但如果他只要一杯水的話,肯定是涼的。
四月初,雖然普林斯頓這邊已經入春,但早上的攝氏溫度一般還在個位數。這種溫度條件下,張樹文是從骨子裡拒絕早上喝一杯涼水的。
“好吧,杜根教授,你專門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還能有什麼事?關於喬喻的。”
“額?他的稿子我不是通過了嗎?哎……我還記得給他的評價是優秀的數學直覺跟無懈可擊的證明思路。”
說到這個張樹文甚至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這還是他第一次爲Ann.Math審稿的時候,被主編不停催促審快點,因爲其他審稿人都已經給出了審稿意見。稿件還是一個華夏十六歲的學生髮布的。
唯一可惜的是,喬喻不是他的學生;更氣人的是,明明有他的郵箱,但到現在喬喻還沒給他寫過一封郵件。
“哈哈,不是因爲論文。論文已經在排版了,等到印刷出來之後,我決定送他一本我親自簽名的樣刊,並當面交給他。”洛特·杜根笑着說道。
張樹文有些欽羨,如果他十六歲的時候能有這種待遇,大概會高興到瘋了吧?
也不知道喬喻那孩子會是什麼表情。
但很可惜,人無再少年了。他現在經常會拿到洛特·杜根親自簽名的文件……已經不可能會有什麼心理波動。
“當面?你打算近期去華夏?”張樹文問了句。
“不不不,你還不知道嗎?下個月在巴黎舉辦的代數幾何大會,組委會已經向喬喻發出正式邀請,他會有一場三十分鐘的報告會。我打算去巴黎聽聽他的報告會,對了,舒爾茨也會去。我希望你也能抽出時間去一趟。
你跟那個孩子認識,也許能讓我們交流的更順暢。嗯,雖然田也肯定會去,但考慮到我想跟喬喻聊聊未來是否有興趣到普林斯頓的讀博。高等研究院那幫老傢伙很多人都對喬喻感興趣。”
洛特·杜根答道。
普林斯頓數學院的百年榮耀,就是靠一個個數學天才堆積起來的。
這樣的學生,如果有普林斯頓的留學經歷,意味着大概率普林斯頓的校友中又要多一位菲爾茲獎獲得者。
要知道這種頂級數學獎項,即便是普林斯頓其實也沒多少。如果只算校友的話,到目前爲止只有六人。如果把高等研究院的教授跟研究人員都算上,這個數字也不過增加到15。
當然這個數據也足夠讓人驕傲了,起碼在常青藤高校中是獨一檔的存在。
雖然普林斯頓的大學規模只有哈佛大學的四分之一,也遠比不上同爲常青藤的耶魯,但到目前爲止哈佛大學的菲爾茲獎校友不過四人,耶魯只有三人。
至於在華夏名聲顯赫的哥大不過只有兩人。
倒是不在常青藤聯盟內的麻省這塊跟普林斯頓的持平,也有六位菲爾茲獎獲得者。
所以類似普林斯頓這樣的私立大學,對於人才同樣是極爲渴求的。
尤其是喬喻這樣,有極高天賦的數學人才。不需要花費多少心思去帶,就能出極大的成果……
只能說誰都喜歡能夠低投入,還能高產出的事情。
人才培養這塊也從不例外。
“喬喻,世界代數幾何大會上三十分鐘報告會?”張樹文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
考慮到喬喻的年紀,他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捧殺兩個字。
不過再考慮到最近喬喻在數學界鬧出的動靜,又覺得他去會議上做三十分鐘報告並不過分。
不管是在Ann.Math發表的那篇關於探討曲線有理數上界點的論文,還是找出了幾何朗蘭茲猜想證明的破綻跟不足,都讓喬喻有足夠的理由登上這個會議的舞臺。
但挖人的話……
“對啊,難道你不高興嗎?他現在可是代表華夏。”洛特·杜根聳了聳肩。
張樹文笑了,說道:“我很高興。也不介意到時候去介紹你跟他認識,但我覺得你大概會失望。據我所知,之前不止一個人問過喬喻是否有留學的打算,但他都拒絕了。
一方面因爲他要照顧媽媽。你可能還不知道,他是單親家庭長大的,而且能看出他很看重家庭。另一方面,如果他是田的學生,又能得到袁教授的照拂,再加上他的學習能力……”
張樹文沒把後面話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喬喻能在華夏過的更爲滋潤,幹嘛要跑國外來受罪?
對於喬喻來說出國留學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拓寬視野,能夠更接近數學界最主流的思維。
但在這個網絡時代,喬喻通過讀彼得·舒爾茨的論文,就能完全理解舒爾茨提出的似完備理論,還能直接應用,這個所謂的唯一好處也顯得沒那麼必要了。
“總要試試,說不定能交換呢?每個人都應該趁着年輕的時候多多瞭解這個世界。”顯然洛特·杜根持有不同看法。
張樹文笑了笑,沒有繼續爭辯。
預防針已經打了,到時候人邀請不來,這老人也怪不到他身上。
反正下個月的大會上讓他邀請的話,他肯定不會開這個口的。
其實如果放到十年前,即便洛特·杜根不說,張樹文也會給喬喻建議,一定要來這邊留學,既能站在世界數學界的最前沿,又能不受外界打攪安靜的做學問。
而且那個時候田言真還年輕,說實話,張樹文對田言真還沒那麼放心。
但十年後的今天,張樹文說不出這種話。外在的環境在變化,身處其中的人感覺更爲明顯。
“好吧,看起來你很不看好普林斯頓對喬喻的吸引力,我本以爲你會對我這個想法很有興趣。還會幫我出些主意,畢竟你們華夏人肯定更加相互瞭解。”
老頭有些鬱悶的抱怨了句。
張樹文端起了咖啡,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難怪就這麼點事還專門打電話把他叫來一趟,而不是在電話裡說。
放下咖啡後,張樹文突然問道:“是你向組委會建議喬喻參加這次代數幾何大會的嗎?”
洛特·杜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是彼得·舒爾茨,還有其他幾位教授聯名推薦的。”
張樹文正色道:“那你現在不光要考慮喬喻是否願意到普林斯頓的問題了,你知道的。喬喻對舒爾茨的理論似乎有特別的興趣,也許舒爾茨會想辦法把喬喻拉到波恩大學去。”
洛特·杜根怔了怔,然後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很多時候導師對學生的吸引力,可要比學校大得多。
更別提是彼得·舒爾茨這種世界知名的導師了。
但他能怎麼辦呢?總不能把彼得·舒爾茨給搶到普林斯頓來吧?他倒是想,但人家在德國待得好好的,還組建了家庭,大概率不會願意橫跨七、八千公里,跑到普林斯頓重新適應環境。
“好了,張教授,你可以把咖啡端走喝了。”感覺到無助的洛特·杜根直接下了逐客令。
張樹文毫不意外的端着咖啡站了起來,衝着洛特·杜根笑了笑,然後就這麼輕鬆的離開。
老頭的脾氣古怪整個數學院都知道,他一點也不意外會被下逐客令,而且心情還不錯。
畢竟是華夏出了個天才少年,也許還能成爲未來數學界的領軍人物,毫無疑問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
真要說起來,田言真這兩天也挺高興,很多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真不是說說。
最近田言真就有這種感覺。自從上次他出現在華清大學圖書館的世紀報告廳之後,這兩天給他打電話,發消息的人很多。大都在旁敲側擊一些東西。
田言真也都給了肯定的答覆,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小家子氣。
其實只看不管是跟燕北大學合作的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還是跟華清合作的華清袁正心數學研究中心,都沒對網上那些自媒體的各種報道發聲闢謠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事實上很多地方在專業領域,社會上那些大公司往往都比大學要強。
但唯獨從公關這個角度說,華夏高校很多時候使用的策略雖然有照着教材生搬硬套的嫌疑,但也要遠比那些大公司處理得更得當。
該沉默的時候沉默,該發言的時候發言,就算不能及時處理輿情,但起碼不會做出諸多對負面輿情推波助瀾的神操作。
尤其是燕北、華清這兩所頂級大學。
其實這些年也有很多負面輿情,但大都影響可控。各種處理手段遠比某些世界五百強企業都要專業的多。
總之,從這次兩大數研中心的合作培養,讓許多人嗅到了些莫名的味道,對於這個名字也更加關注。
這也是田言真希望看到的。
如果換了別的孩子,他可能還怕壓力太大會起到反效果。
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接觸,田言真半點都沒有這種擔心。
喬喻的心理調節能力跟適應能力都很強,這種人往往能在有壓力的環境下迸發出更驚人的創作力,屬於抗壓聖體。沒有壓力的環境下,還可能產生懈怠的心思。
至於喬喻接的第一個正式課題,是華清那邊的,田言真就更不在乎了。
畢竟喬喻第二篇獨立論文上單位填寫的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
就算課題研究成功了,論文發表的時候,單位依然是自家,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田言真是在喬喻學籍轉到燕北大學之後,纔跟對面袁老談的一系列條件。本科自然還是拿燕北大學的畢業證書。但喬喻碩博連讀期間會採用特別的“1+1”聯合培養模式。
且在碩博階段喬喻的研究所有課題由兩邊分攤經費。
即碩博連讀階段,喬喻會在燕北跟華清各學習、研究一段時間,等博士畢業的時候,直接拿兩邊數研中心兩邊頒發的研究生畢業證書跟博士學位證書。
總之,他佔了先手,所以掌握了主動權。
哪怕對面不甘心,也只能認了。
此時田言真心情輕鬆的坐在車上,翻着報紙,今天科學院那邊有個重要會議,所以田言真沒有直接去數研中心。
隨手放在旁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田言真看了眼電顯,接通了電話,說道:“張教授,早上好。”
“田教授,你好,這次打電話來是專門感謝你的。你的那個學生喬喻效率是真高啊,今天初步試驗已經出了結果,問題被徹底解決了。這次可真幫了我大忙了。”
“啊?已經解決了?”田言真有些意外,喬喻還沒給他彙報這個事情。
關鍵是從他把這個事安排給喬喻到今天才三天,所以他也沒問。結果這小子直接悶不吭聲的把事情搞定了?
“對啊,喬喻沒跟你彙報嗎?他前天去的時候就把問題指出來了。我們的實驗室照着他的方法操作,現在情況已經穩定。而且效果出奇的好。目前只是用活性炭做初步試驗就讓生產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如果用更好的材料,把完整的數據做出,實驗室數據會非常漂亮!這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了。你知道的,以往其他教授都只是幫着修正下模型,並不會直接給出建議。但這次喬喻不但重新做了模型,還直接給出了試驗方面的建議。”
田言真明白了對面爲什麼會專門給他打這個電話。
如果只是幫着修正模型,實驗室那邊結果完成之後,請客吃頓飯就差不多了。畢竟數研中心這邊只是幫着根據數據調整模型,具體問題還是實驗室自行通過模型進行擬合、模擬分析出來的。
而且不管是數學院還是數研中心這邊,也有許多應用向的項目需要跟化學院那邊合作。
比如自然科學基金的項目中,類似基於高維統計與人工智能結合的抗體類藥物篩選和優化新方法;人工智能驅動的鋰電池跨尺度模擬和關鍵材料設計這類課題。
搞數學的教授申請的,但如果沒有化學實驗室的配合,拿不到第一手的數據,這類課題根本沒法完成。
但這類課題完成之後,一般都會給參與幫助的實驗室主要人員署名的。
同理,化學課題的實驗室操作關鍵步驟,如果是照着喬喻直接指出的問題做出來的,這其中的貢獻就很大了。尤其是這還是橫向項目……
喬喻如果是別人的學生也就罷了,恰好又是他的學生,現在還是燕北、華清兩大數研中心聯合培養對象,對面的確可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比較好。
這讓田言真也有些頭疼了。
顧不上去思考喬喻哪那麼大的本事,去趟化學實驗室就能給人家直接出具體建議,還能成功,而是開口問道:“這個項目有籤保密協議嗎?”
“有,本來就是幫助甲方優化產線的。技術細節肯定是不能公開的。而且這個項目目前來看已經具備了專利申請的潛力。即便要發表論文,技術細節這塊也會模糊處理。”
田言真思考了片刻後說道:“我明白了。這樣,我先問問喬喻是什麼想法再說吧。”
“行,順便幫我感謝下他。這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田教授,我都動了心思。要不乾脆讓他沒事兒也來我們化院聽聽課,拿個雙學位。技多不壓身嘛。” 張教授很有想法,不過這個提議田言真直接開口幫喬喻婉拒掉了:“哈哈,行,回頭我跟這孩子提一句。不過你可別報什麼希望。他對物理可能還有些興趣,化學還是算了。”
開什麼玩笑?
讓喬喻去泡化學實驗室?喬喻願意他這個做導師都不可能同意的。
倒不是看不起化學。
但爲什麼燕北大學的化學新樓要建在東門外,靠近華清那邊,化學院的教授自己心裡沒數麼?
不太誇張的說,每一個進實驗室的新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作死小能手。其實也沒辦法,不是每個人的安全意識都能靠老師耳提面命就能建立起來的。
往往只有經歷過危險,纔會意識到生命的可貴。
化工新人到了一個嶄新的化學實驗室,只會覺得哪裡都好奇,恨不得到處都摸摸碰碰。
化工老手進了一個嶄新的化學實驗室,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找到逃生通道的位置以及確定各類滅火器的位置,細心的還要看看滅火器有沒有過期……
巧的是,學校恰好就是培養化工新人的地方。
“哎……下次有機會可能還要請喬喻來幫下忙。幫我轉達下,他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這邊儘量滿足。”
“好。”
掛了電話,田言真閉目沉思了片刻。
然後再次打開手機,撥給了喬喻。
很快他便聽到了喬喻頗有朝氣的聲音:“喂,田導,您好,有什麼吩咐,學生正時刻準備着呢。”
田言真說道:“嗯,看來你最近心情挺不錯。”
“哎,苦中作樂唄。李教授那邊的課題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論文我到是又快完成了一篇,就是關於脊絡狀奇異點分析的,尤其是對奇異性的分析,我覺得寫得還挺好的。正打算寫完之後看您推薦發到哪裡呢?”
好傢伙,又一篇論文出爐了。
從影響力上看,這篇論文也的確應該能發比較好的刊物。
於是田言真直接給出了建議:“這篇論文可以考慮Invent. Math。也是數學界的頂刊之一,Springer出版社的期刊。不過我不是問你這個,張教授那邊的課題你已經幫他們處理完了?”
“對啊,哎,這事兒也太簡單了,我隨便看看數據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我都不好意思跟您彙報。我懷疑那些張教授實驗室裡那些傢伙本科階段肯定沒好好學高數,那麼明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
您可以建議一下,讓他們都來咱們數研中心深造一段時間。把微分方程、線性代數、還有統計原理這些課程都再補習一遍,以後他們就不用來找我們幫忙了。”
田言真立刻開口訓了一句:“這話你跟我說就行,其他場合你別瞎提建議!”
“這您放心,我在實驗室裡的時候很乖的,我都是誇他們技術精湛來着。”
田言真微微感覺有些頭疼,第一次感覺原來學生太厲害了也不完全是件好事:“你心裡有數就好,剛剛張教授打電話來,問你想要什麼獎勵。”
“獎勵?就是去幫了一下忙,也能有獎勵?”
田言真解釋道:“如果你只是去幫忙調整了模型,我也覺得沒必要討論什麼獎勵。但既然你直接給出了建議,該有的獎勵還是可以談的。比如論文二作,不過他們這個屬於橫向項目,而且簽署了技術保密協議。
所以即便是發論文,也只是大概原理。國外那些特別好的期刊肯定不能發的。如果是國內的期刊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不過橫向項目,如果做出成果,一般會有獎金的分配會比較靈活。”
“您是說現金獎勵啊?那挺好啊,我這兩天還在琢磨怎麼趕緊攢錢呢。”
“你生活方面有困難?”
“生活上倒是沒困難,但田導,我可是有大志向的。我打算等畢業了就自己開公司,我打算讀書期間,把未來創業的錢先攢夠。”
田言真感覺血壓有點升高,說道:“你以後主要精力要放在做數學理論這塊!創什麼業?開什麼公司?你做出成果了,還怕以後沒錢用?”
“不是,田導,創業跟做數學理論不衝突啊?我一邊研究理論,如果發現有應用價值,也能做數學應用。賺到錢了,就意味着我都不用去申請專門的科研經費,想做什麼研究就能做什麼研究。把更多的機會留給別人。您說對吧?
而且您放心,其實我想創業也是給我媽找點事兒幹。所以我不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公司那邊,肯定還是會以科研爲主。畢竟我未來可是要繼承您的衣鉢,扛起華夏數學大旗的人!”
喬喻小嘴巴拉巴拉一番話,把田言真剛升起的血壓又按了回去。
好吧,如果是給媽媽找個事情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也聽說了,喬喻正在鼓勵他媽媽複習高中知識,準備考大學。雖然社會生考大學,田言真並不看好,但如果能幫的話,他肯定不會介意幫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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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企業管理方面的專業,燕北大學也是很有發言權的。
學校的經濟與管理學部包含諸多知名學院,比如光華管理學院就招生有多個院系招收本科生,其中就包含了工商管理專業。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考慮早了些。
“行吧,如果你不介意直接現金獎勵的話,我會跟張教授提一下這個事。不過現階段你別爲這些事分心,尤其是別擔心錢方面的問題。我會向學院反應,獎學金這塊會適當傾斜的。”
“謝謝田導,我就知道您不會讓我吃虧的。”
“對我最好的感謝是多把精力放在數學上。”
“嗯,沒問題,要不您再給我安排個課題吧?最好是我單獨做的,難一點,別找這種跟實驗室合作的了,完成了都沒什麼成就感。”
“好,上次我給你佈置的任務就轉成正式課題。我等你做完儘快提交給我。”
“素數隨機分佈模型?”
“對!”
“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田言真掛了電話,腦子一時間混亂起來。
腦子裡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個問題。
下學期喬喻到底怎麼辦?
跟着英才班一起學習,似乎完全沒有必要了。
讓他提前來燕北大學,本想着是讓他提前適應環境。
結果學校豐富的文獻資源搭配上喬喻超強的自學能力,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算了,直接納入本科科研人才培養計劃吧……
英才班那邊還是要佔個名額。不過日常培養還是照現在的來,似乎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
燕北大學,化學實驗樓。
除了陳江一如既往的在外面洗那些洗不完的瓶瓶罐罐外,其他人都聚集在辦公區。
沒有太多得到好結果的振奮跟喜悅,也沒什麼沮喪情緒,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大家都覺得挺尷尬的。
當然辦公區這幫人並不能代表全部人。
比如外面洗瓶子的陳江就挺開心的,嘴裡哼着的小曲順着沒有完全關上的門,闖入了辦公區衆人的耳朵裡。
洗瓶子有洗瓶子的快樂。
雖然沒有上手操作那些儀器,但依然是對課題組有貢獻的。畢竟那些瓶瓶罐罐可不是一次性的,總需要有人去清潔,最關鍵的是這個貢獻度是恆定的。
既不會因爲課題組獨立完成而增加一點,也不會因爲課題組請了強有力的外援而減少半分。但課題完成的進度直接影響到工作量。所以當得知這個課題就要成功了的時候,就能享受這種單純的快樂。
但對於其他成員來說就不一樣了。
有種自己爲什麼這麼廢物的感覺。
“回過頭來看,這個問題很明顯啊?當初咱們怎麼都沒想到這塊呢?”終究還是有人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自嘲的說了句。
開口說話的是張浩源,大前天就是他帶着喬喻逛了一圈實驗室。
那天他很熱情,但心裡總覺得喬喻像個小屁孩,什麼都沒見過,還好意思充當專家,心裡是有些鄙夷的。
喬喻走後,從藏不住事的陳江口中得知了這位小爺最近有多火,又覺得各種羨慕嫉妒恨。對喬喻提的建議也有些不以爲然,總覺得浩哥跟老秦有點想多了。
一個對化學沒啥瞭解的數學生,隨便看看數據就能找出問題?這不是扯淡嘛……
經常來幫忙的陸教授都沒有這麼牛逼。
到了今天,只剩下一個想法——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
現在張浩源甚至感覺很慶幸,還好這兩天他最多隻是嘴上抱怨兩句,並沒有把心裡真實想法說出來。不然他今天就真成實驗室兄弟們眼中純純的小丑了。
雖然大家面上肯定不會說,但自己想起來都會不舒服。
“哎,事後肯定都會覺得簡單,但事前我們都看過多少次數據報告了?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動記錄數據的儀器出問題了,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所以單看數據就能有這種判斷力,只能說喬喻不愧是兩位頂級教授都看好的學生。對數據的敏感度太強了。”秦忠樑推了推眼鏡,頗爲中肯的說道。
“秦師兄,你這也太誇張了。那要這麼說,還要我們這些學化學的幹嘛?以後化學實驗室都不需要了,直接讓那幫搞數學的在辦公室裡推算了。”張浩源忍不住嘟囔了句。
劉浩乾咳了兩聲,說道:“行了,張浩源你這就屬於擡槓了。妄自菲薄也不是這種說法。沒有實驗室,沒有我們幹活,哪來的第一手初始數據?沒有數據人家數學院的來了那啥分析?靠編麼?”
實驗室裡的大師兄發話了,辦公區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其實張浩源也知道自己的話很沒道理。但沒辦法,不說點什麼,心裡那股子莫名的鬱郁之氣就是散不出去。
想想看吧,爲了這個項目前前後後光是各種準備就花了三週,然後大家辛辛苦苦在實驗室忙了兩個多月,結果人家派個小屁孩來待了一天搞定了,說出去功勞還比他們大。
技不如人的痛苦莫過於此。
環視了整個辦公區一圈後,劉浩拍了拍手,再次開口說道:“各位振作點。咱們搞不定的時候,請數院的教授來幫忙常有的事情。無非是以前教授們只幫我們調試模型,這次喬喻給了些建議而已。
而且人家的建議也的確幫我們解決了困難,我覺得這是值得慶祝的好事情。真要感覺不服氣的話,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問題,我做主咱們不求助數研中心那邊了。就靠我們自己把成果磨出來,讓大家都享受一下完全依靠自己的感覺,如何?”
辦公區立刻沒人說話了。
張浩源嘴巴更是閉得緊緊的。
他也就是吐槽兩句罷了,以大師兄的性子,如果真的發起狠來,就硬扛着不找人幫忙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恰好又要趕進度,那簡直就是噩夢。
這麼說吧,今天這種情況,最多隻是心裡稍微有些不舒服而已。
但如果天天待在實驗室裡找原因趕進度,那是身心同時受虐。如果再加上龐大的壓力……真的,那種痛苦但凡經歷過一次,絕對不想經歷第二次。
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到了博士階段,還是要懂的。
“看來大家心態都變好了。不錯,說明你們心裡還是有點數兒的!把任務分配下去幹活吧。這次多備些料,做持續反應數據採集。根據之前的設計,把活化好的那部分用碳納米管做修飾。
人家都已經把飯喂到咱們嘴裡了,咱們做個漂亮的結果來。老闆跟甲方那邊也更好談。老秦,你不參與具體實驗,趕緊把初步報告寫出來,老闆說要一份。”
“好的,大師兄!”
“行了,今天的組會就到這兒,大家都去幹活吧。”
……
喬喻並不知道他只不過去了一天化學實驗室,就給一個項目組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甚至還因爲他的高效給許多人帶來了一丟丟的困擾。
當然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畢竟還要忙着寫論文。
好消息是這篇論文並不算難。
畢竟之前他主要證明過程已經寫的很詳細且嚴謹,絕大部分都可以直接複製黏貼。
不過喬喻即便打算水論文,對自己的學術聲望還是有追求的。他還是選擇加了些內容進去,比如在文章結尾部分,喬喻打算對可能出現的一些類似脊絡狀奇異點,結構卻更爲複雜的高階奇異點做了粗略的分析跟預測。
之所以論文還沒完成,主要就是在考慮這一部分內容。
如果這一塊足夠完善,對於這篇論文來說絕對是點睛之筆。
要知道這絕對不是無用功,而是有着現實意義的。數學上在微分幾何、複分析、圖論等等都有相關的應用,對於計算機科學來說,高階奇異點的識別還可以幫助改善圖像分割、特徵提取跟對象識別的算法性能。
最重要的是之前的證明過程他已經公示過了,無非給審稿人帶來任何新鮮感,如果僅有那部分內容,喬喻覺得也撐不起一篇能投給頂刊的論文。
更別提他還要過田導跟袁老這兩關。
至於其他人的看法,對現在的喬喻來說,都是浮雲,完全不需要關注。
當然這項工作喬喻沒有再傻傻的靠自己做,而是直接寫好程序之後直接丟給超算,他則繼續思考着李教授那邊的課題。
已經嘗試了許多方法,但大都卡住了。
就這樣喬喻度過了無聊的一天,去食堂吃了頓晚飯,回寢室的時候接到了一個座機電話。
接通之後,沒有出乎喬喻的意外,熟悉的聲音直接鑽進他耳朵裡。
“喂,喂,哥哥。”
“你這是在哪打的電話?不是你上次說的寢室號碼。”
長君中學住校生不允許帶手機,但在寢室每層樓都裝了一部公用電話,憑一卡通撥打。
“我在另一層樓啊。上面的電話被佔了。”
“哦,怎麼不好好去上晚自習?跑來給我打電話?”喬喻嚴肅的問道。
正所謂長兄如父……
雖然老夏還活得好好的,但老夏大老粗一個,又經常要出車,幫不了夏可可學習,所以喬喻覺得哪怕看在老夏跟劉姨平日裡照顧老媽的份兒上,他也得讓夏可可認真學習,考上華清或者燕北,給老夏家光宗耀祖。
“找你有事情啊!我們數學老師說我很有潛力,今年就想給我報燕北大學的夏令營,我就是來問問你贊成不?”
喬喻想了想,問道:“高中數學學的累不?”
“課本上的還行,不過你給我的拔高卷,大概能拿三、四十分吧。”
“那你報吧。”喬喻首肯了對面數學老師的建議,然後又立刻補充道:“不過我可不保證你肯定能選上。”
“嘿嘿……哥哥同意就行了。那我掛了。”
“嗯。”
掛了電話,喬喻覺得這個暑假,他可能要晚回家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