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母后”、“母妃”,幾聲問候先後響起,除了白逸羽還站在白御麟身旁,其他三人都走到了自己的孃親身後。
“陛下怎麼樣?”儘管皇甫鈺穿得和平素一樣華貴,臉上也畫着精緻的妝容,可她的眼神卻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還是那樣。”白明宣攙住母后的另一隻手,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牀榻前,那忠心的阿貴依舊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皇甫鈺坐下來,盯着白偉琪看了半響,眼眶漸漸紅了,白娉婷和白明宣一人擁住她一邊肩膀,無聲地安慰着她。
“儒兒,本宮給陛下燉了點蔘湯,你設法餵你父皇喝一點,他肯定餓了。”左妃似乎一夜未眠,身上穿的還是昨夜那件宮裝,她將食盒放在桌上,從裡面捧出一碗人蔘烏雞湯。
“母妃,這是你親手做的?”白尚儒輕輕擁着左妃,第一次覺得孃親的身子如此瘦小,不過一夜,她就憔悴如斯,怎能讓他不心疼。
“嗯,陛下平素很愛喝這蔘湯,雖然他如今醒不來,但一定餓了,若是喂他,應該會或多或少喝下一點吧。”左妃的眼裡帶着期待。
“好,孩兒試試。”白尚儒不忍讓孃親難過,端着那蔘湯走了過去。
“開什麼玩笑,你覺得父皇這樣子能喝麼?”白明宣一臉嘲諷地看着白尚儒,雖然他自己就不專情,可眼見着左妃當着母后在衆人面前上演對父皇的深情,他心裡還是不舒服。
“不試又如何知道?”白尚儒對着皇甫鈺溫潤一笑,“母后,你說呢?”
“妹妹一番心意,豈能辜負?陛下若是能進食,那便再好不過了。儒兒你就試試吧。”皇甫鈺這個時候半點沒有和左妃計較的心思,心裡甚至暗付,若白偉琪因爲這蔘湯醒了過來,日後她對左妃倒可以手下留情。
“多謝姐姐成全。”左妃從阿貴手裡接過布巾,小心翼翼地墊在白偉琪下巴處,輕輕將白偉琪的頭抱在懷裡,回頭看着白尚儒,“儒兒,慢一點。”
“好。”白尚儒點點頭,在牀沿上坐下,勺子緩緩湊到白偉琪脣邊,左妃的手輕輕託着白偉琪的下巴,可白偉琪的的脣閉得緊緊的,一點都喂不進去。
“陛下,臣妾知道你能聽到,你只是被夢魘住了,醒不來,求求你張張嘴,喝一口吧,就喝一口。”左妃的手輕輕在白偉琪脣邊拍着,想讓他張開嘴,眼見他毫無反應,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
“妹妹費心了。”皇甫鈺看了一會兒,失望地搖了搖頭,“看來陛下真的無法進食。”
“陛下,你就喝一口吧,這可是你平素最喜歡的湯啊。”左妃不肯放棄,顧不得去擦淌下的眼淚,只執着地用手去拍白偉琪的脣角。
皇甫鈺蹙了下眉,剛想再說什麼,白尚儒已經放棄了,他無比遺憾地收回勺子,將碗遞給阿貴,拉過左妃的手緊緊握住,聲音頗爲低沉,“母妃,父皇他現在或許還不餓,等他餓了,他一定會喝你做的湯。”
“嗯。”左妃吸了吸氣,穩定了情緒站起身來,白尚儒扶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娘娘,三賢王,北宮門外從四更開始就聚集了不少大臣,他們紛紛請求進宮探望皇上。”太監總管走了進來。
“胡鬧!”皇甫鈺臉一沉,“陛下現在這個樣子,他們進宮做什麼?這不是來添堵麼?”
“朝臣們也是不放心皇兄,總要想親眼看看皇兄的情況。”白御麟揉揉眉心,輕嘆了一聲,“皇嫂不妨選出幾人,讓他們來承乾殿看看,有些事情,瞞是瞞不住的。若是他們府上恰好有火樹花,那就更好。”
“賢王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皇甫鈺略一沉吟,“那便按你的意思,喚幾名重臣進來看看吧。”
一盞茶後,徐沐、皇甫彥傑、左擎宇等人魚貫而入。當他們看清白偉琪的現狀,聽完御醫的介紹,神色都頗爲凝重。
皇甫鈺掃了衆人一眼,走出內室,在外室的主位上坐了下來,白御麟示意白逸羽將自己推出去,停在她的一側,幾個皇子都站在一旁,幾個大臣走出來,垂首而立。
“各位大人,你們都看到了,陛下如今情況很糟糕,這幾日的早朝暫時免了,天大的事情,也先暫時壓一壓,一切等陛下醒過來再說。”此刻,皇甫鈺頗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威嚴。
“皇后娘娘,御醫說皇上若是三日內不服用火樹花,便可能醒不來了。”說話的是一位老臣,一臉的悲慟和擔憂,“可微臣剛纔在宮門外聽各位同僚說這火樹花和萬年神龜一樣難尋,若是無人揭那皇榜,皇上他……”
“曹大人,皇榜今兒個一早才貼出去,你現在說這些話爲時尚早。”皇甫鈺蹙了下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京城的達官貴人不少,說不準誰府上就有這火樹花呢。”
“娘娘,微臣倒是聽說,火樹花有個特性,一年開一次,一次開一朵,從盛開到凋謝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算是能及時採摘並放入玉盒中保存,這花也必須在十日內入藥,否則便功效全失。”這時,皇甫彥傑說話了。
皇甫鈺擡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僞裝不解,“哥哥想說什麼?”
皇甫彥傑的語氣有些沉重,“微臣想說的是,因爲極其難得,一般人不會奢求,真正傾盡全力尋找火樹花的多是家中有人需要以此續命,他們得到火樹花後,一定會按病人所需製成丹藥。就算是如今府上還有剩餘,那藥也不見得適用皇上的病。”
衆人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皇甫尚書這麼一說,皇上醒來的可能不是就更小了麼?”徐沐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上前一步跪倒在皇甫鈺和白御麟面前,“皇后娘娘、三賢王,皇上昏迷不醒,大臣們人心惶惶。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微臣以爲這個時候還需做好冊立新君的準備……”
“放肆!”皇甫鈺狠狠一拍桌子,眼裡蘊着怒氣,“陛下昏迷還不到一日,徐大人作爲丞相,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娘娘恕罪,微臣也是爲了月國着想!”徐沐慌忙跪了下來,“太醫院的御醫全都素手無策,就算是張貼了皇榜,要想在三日內找來民間的高人救醒皇上恐怕也很難。微臣以爲,有些事情,必須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徐沐,你給本宮住嘴!”皇甫鈺再次低喝一聲,胡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戾氣。
白明宣暗自佩服,不愧是母后,明明是她指示徐沐這麼做的,可在人前她卻表現得如此激烈,一下就撇清了關係,讓人即使懷疑也抓不到把柄。
“皇后娘娘息怒!”一時間,幾位大臣全都跪了下來。
白駿澤惡狠狠地盯着徐沐,眸光恨不得在其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白尚儒的眉心擰了擰,若有所思。
唯有白逸羽神色淡淡,眸光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徐沐,無人猜得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皇嫂息怒,徐大人所言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白御麟適時發聲,“我們只想着要找火樹花喚醒皇兄,卻遺忘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徐大人作爲丞相,心繫月國江山社稷,忠心可表,皇嫂莫要怪罪他。”
“多年來陛下一直重用徐大人,可如今陛下躺在那裡,徐大人作爲丞相,非但不想如何喚醒陛下,還一心想着冊立新君,實在讓本宮寒心。若是陛下醒來得知,心中不知會有多難過。”皇甫鈺痛心疾首地看着徐沐,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
“皇嫂,此時還應以國事爲重。”白御麟嘆了口氣,“徐相說的對,雖然我們都期待着皇兄立即醒來,但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否則就可能出大亂子。”
“賢王,你……”皇甫鈺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前一秒她還是霸氣側漏的皇后娘娘,這一秒卻又變成了心繫垂死夫君的小女人,“難道你也認爲陛下醒不來了?”
“本王和皇嫂一樣,時刻盼着皇兄甦醒。可是,皇嫂心裡也清楚,這種可能小之又小。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們都要接受現實,要從這幾個皇侄中選出皇兄的接班人來。這也是爲了月國。”白御麟的眸光凝着皇甫鈺,“皇嫂,這個時候你必須堅強。”
皇甫鈺垂了頭,淚珠順着眼角滾落。
“幾位大人都請起,你們都是皇兄最信任的大臣,既然徐相提出來了,你們便都說說吧,你們心中誰是合適的人選。”見皇甫鈺情緒有所平復,白御麟看向衆人。
大臣們不敢起身,只是擡起頭來,面面相覷,卻都不說話。
“徐相,既然此事是你提出的,那你心中總該有個人選吧。”白御麟徑直點了徐沐。
“三賢王,幾位皇子尚且年輕,而你德才兼備,又瞭解民間疾苦,最適合爲君。”徐沐沉吟片刻,說出的話讓人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