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着呼吸,打開衣櫃,在裡面翻找了一會兒,竟然找到了那個黑色的瓶子。而且,那咕咕的聲音正是從這個瓶子裡面發出來的。我伸手去扭瓶蓋,卻怎麼都扭不開。瓶蓋封得緊緊的,看樣子,好像是被叔公用強力膠水給粘住了。
我找來鉗子,想用鉗子把瓶蓋扭開,可又怕一用力,鉗子會將瓶蓋給擰碎。此時,那咕咕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響着。我將瓶子放到耳邊,仔細傾聽,仔細辨認,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撞擊玻璃瓶內壁。
我記得,叔公給人點三角痣的時候,用這個瓶子將那黑暈給趕進去。而那黑暈說白了,其實就是白骨嶺那陰主的極陰之氣。不管是陽氣還是陰氣,都只是氣,根本沒有生命。爲何裡面有撞擊聲?
這瓶子是玻璃的,用光照應該能照出裡面的東西。我正要打開電燈的時候,突然想到,萬一叔公就在樓下,他肯定看到房間裡的亮光。那樣,我的行爲也就暴露了。
急於想知道瓶子裡是什麼,我拿着瓶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用被子矇住腦袋和瓶子,打開手電筒照射瓶子。讓我失望的是,黑色玻璃瓶外表所塗的黑漆一點都不透光,任憑我怎麼照,都照不出裡面的情形。
他大爺的,我一下來了氣,既然裡面的東西惹得叔公難過落淚,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乾脆將它砸碎算了。我畢竟是叔公的侄孫,是叔公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砸碎了玻璃瓶,叔公最多罵我幾句,嚴重的話,打我幾巴掌。這些根本不算什麼,我還可以對付過去!
這麼想着,我翻身從牀上下來,將黑色玻璃瓶高高舉起,準備讓它粉身碎骨。可是,剎那間,我想到了極陰之氣。玻璃瓶裡裝的很可能是白骨嶺陰主的極陰之氣,誰知道玻璃瓶要是碎了,裡面的極陰之氣跑出來會有什麼後果?要是這些極陰之氣到處亂跑,侵入人體,使人長出絕命三角痣,那我豈不是闖了大禍?
猶豫了好久,我始終拿不定主意,只好將瓶子放回原位。
因爲這事,我再無睡意,把自己關在房間,躺在牀上,費盡腦力思考玻璃瓶裡的秘密。可想到頭腦發熱,我還是想不出一個滿意的解釋。直到凌晨五點多,我才聽到叔公熟悉的腳步聲進門,一個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第二天,叔公絕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去問。叔公不願意讓我知道的事情,任憑我怎麼問,他都不會說的。不過,我注意到,叔公的情緒明顯比前幾天好多了。他眉梢掛着喜氣,說話的語氣也很輕鬆,不像前幾天,要麼不說話,要麼聲音很低沉。我猜測,叔公的轉變可能跟昨晚外出有關,而我,根本不知道,他昨晚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
看着叔公有點燦爛的表情,我將心稍微放了放。可是,接下來,叔公竟然跟我說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他告訴我,他給人點絕命之痣的報應很快就到了。他在人世的日子已經不多,也就這幾天。一些後事,他必須現在向我交代。
首先是關於他的安葬問題,他已經在附近的布陀山後山選好了安葬地點。那兒有一棵大松樹,松樹旁有一塊豎立着的無名墓碑,我只要把墓碑往裡使勁推,後面就會彈出一具棺材。我把他的屍體放進去,再將墓碑拉回來,棺材便自動收縮回去。他便可以長眠在那兒了。
其次是關於我的人生髮展問題。叔公囑咐我,等他走後,我最好到外地發展。點痣人四海爲家,我應該繼承祖先的傳統,不應該像普通人那樣,固守一方,捨不得離開。
叔公說得很具體,可我卻哪裡聽得進去?我淚流滿面,使勁地搖頭:“不,叔公,好人有好報!你救了那麼多條人命,一定會有好報的,您一定會沒事的!”
叔公深深嘆息了一聲,說:“叔公也希望沒事!可是,點命痣招致報應,咱們這行從來沒有出現過特例。叔公當然也不例外。你可以不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你不能否認這個事實!知道嗎?”
我哭成了淚人,叔公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他要是走了,我將變成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不知道哪裡纔有停靠的港灣!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把自己的陽壽分一部分給叔公,讓叔公多活幾年。
甚至,我把全部陽壽都給叔公都是可以的!可如果終歸是如果,命運豈是我們能自由掌控的?收拾好心情,我記下叔公對我的要求,並答應完成他的遺願。
轉眼,又到了晚上。
我的神經本來就已經很衰弱,叔公白天的一番交代使我很悲傷,腦子亂哄哄的,更加睡不着。
大概是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我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我料想,叔公肯定又是出門去了。都這麼晚了,他這是要上哪兒去?又是爲了什麼事?
反正也睡不着覺,我乾脆穿衣下牀,悄悄摸出房間。我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影子消失在大門,這個影子正是叔公的身影。我趕忙脫下拖鞋,光着腳悄悄地跟了過去。
從樓裡出來,叔公上了一輛在路邊等候多時的出租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我趕緊奔跑到路邊,將一輛正好疾馳而來的空車出租車給攔下來。
上了車,我指着前面叔公乘坐的出租車,要司機跟蹤那輛車。我剛跟司機交代完,突然聽到司機哈哈大笑起來。
我覺得笑聲挺熟悉,仔細一看,竟然是吉天陽吉大哥。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吉大哥告訴我,我剛從樓裡跑出來的時候,他就遠遠看到我了。他看我心急火燎的樣子,料想我着急去某地,於是本來想回家的,他改變主意把車開過來。
吉天陽問我,前面那輛車裡到底坐着什麼人?爲何要跟蹤他?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說。吉天陽倒也是個明白人,見我不願詳說,也就沒再追問。
一路上,吉天陽連聲向我道謝,說那天要不是我和老趙幫他把那個餓死鬼給制服,那餓死鬼肯定把他老爹給害了。
我心裡惦掛着叔公,根本沒心思跟吉天陽聊天。吉天陽問什麼,我才答什麼。他不問,我就不哼聲。吉天陽見狀,只好識趣地保持沉默。
我沒想到,這一跟蹤就跟出了城區,來到了郊外,而且向着白骨嶺的方向而去。我心裡納悶極了,三更半夜的,叔公這是要去白骨嶺?要知道,那兒可是極陰之物藏身的地方,難道他就不怕被地下陰主加害?
果然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叔公乘坐的出租車到了離白骨嶺大概五六百米遠的時候才停下。叔公下車之後,竟然徑直朝白骨嶺走去。今晚有月光,清冷的光輝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等我從車上下來,叔公已經到了白骨嶺邊緣,而且還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我情急之下,張嘴想喊叔公,可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覺得腳趾有點痛,伸手一摸,黏糊糊的,竟然流血了。
等我忍着疼痛,擡頭再用目光尋找叔公時,卻哪裡還見叔公的身影?我更加着急了,白骨嶺那陰主我可是幾次領教過它的厲害的。叔公在深夜進入白骨嶺,其危險性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