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三十年代,各國社會的貧富差距激增,人類爲了攫取資源而不停地發動戰爭。在這之中,最著名的非“孢子戰爭”莫屬——那是人類第一次運用烈性生化武器參戰的世界性戰爭,數以億計的人類客死他鄉,或是流離失所。
“尼米聯邦共和國”,一個領土面積不到10萬平方公里的島國,位於太平洋中心偏東的地方。而就是這樣一個在經濟,軍事上均不處於優勢的小國家,卻成爲了“孢子戰爭”的罪魁禍首。
究其原因,還要說回到幾十年前,當時的尼米國政府靠開採島上的稀有金屬大發了一筆橫財,隨後大力發展科技和教育,導致全國科研水平長時間位於世界頂尖。
然而在這之後,尼米軍隊偷偷向他國售賣新發明的烈性生物武器,間接導致了“孢子戰爭”的惡果,以至於在若干年後的戰爭法庭之中,很多尼米科學家和士兵被判處極刑。
......
時間很快就到了2043年。
尚未完工的毛坯廠房屹立在大片的廢墟之中。
坑坑窪窪的地板上,腳印隨處可見,四周全是鐵質長凳和飄的滿地都是的文件,而在水泥牆壁上則是嵌滿了數以百計的狹長水管。位於高處的窗戶里正滲出一絲絲微弱的陽光,雖然還沒到夜晚,但這裡卻氣氛詭譎,讓人不寒而慄。
唯一的光源是正中央放着的那一堆篝火,濃烈的灰煙飄然而起。
女人圍着篝火席地而坐,嘴裡嚼着毫無味道的褐色蛋白質軟膏,旁側,一個年輕男子緊閉雙眼,如同一具死屍般躺在鐵凳上。
突然,左臂上傳來了針扎般的疼痛,強行讓男人在一片混沌中甦醒了過來。
他叫時星洲,在十幾個小時前,他還在一艘正在返航的火箭上。
“嘶...好疼!”時星洲猛地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水泥天花板,此時此刻,背後傳來的陣陣寒涼讓他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別動!”
聲音來自一名拉丁裔大叔。
他半蹲在時星洲的一側,手裡拿着注射器,針頭已有一半埋沒在時星洲手臂的皮膚裡。大叔看上去大概四十來歲,黃褐色頭髮,身材壯實,一身的古早軍服,一看就不太好惹。
“這...這是什麼針?”時星洲茫然地向大叔發問道。
“這是疫苗。”大叔不耐煩地解釋道,只見他熟練地把針頭抽了出來,把一塊用於止血的棉球遞給時星洲:“沒這東西,你在‘這裡’恐怕活不過一天。”
時星洲接過了棉球,連忙用它按壓住傷口。
大叔一言不發地把用完的注射器塞回揹包裡,然後吩咐着那個嚼着軟膏的年輕女子道:“阿玟,你去把他扶起來。”
那個叫阿玟的女人看上去很漂亮,褐色長卷發,身形瘦削,膚色白皙,穿着衝鋒衣,熱褲和馬丁靴,露出的修長雙腿上紋着黑色的蝴蝶,又神秘又性感。
她幽幽地走到時星洲面前,硬生生地把全身癱軟的他扶了起來。
直到時星洲勉勉強強能坐正的時候,大叔纔開口道:“說吧,你來自哪裡?”
他的眼神裡冒着咄咄逼人的火光,似乎不允許任何人在它面前撒謊。
“我...我...”時星洲望着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確實啥也不知道,畢竟纔剛醒來沒幾分鐘,他的腦袋目前亂的像一團糨糊。
阿玟瞥了大叔一眼,旋即也開了口,語氣輕緩而溫柔:“你別聽他,來,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
“我叫時星洲,住在首都那邊。”時星洲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很好,接下來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那個火箭殘骸裡嗎?”阿玟刻意加重了後半句的語氣,暗示時星洲老實交代出真相。
時星洲緘默不言。
見時星洲還不開口,阿玟繼續說道:“我們是在附近的一處火箭殘骸裡找到你的,這個火箭似乎是上午的時候墜落到地面上的,還發出了劇烈的爆炸聲。等我們到的時候,裡面就你一個活人。”
這突然激起了時星洲的記憶,他依稀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自己原本只是個研究員,在“日珥號”國際空間站上工作,那天他正與其他人搭乘返程火箭準備返回地球。但沒想到在經過臭氧層的時候,艙體半數以上的設備突然損壞,不僅導致火箭偏航了數十千米,連安裝在艙體內外的保護性裝置和降落傘也無法啓動。
沒過多久,艙體中央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和振動,自己便失去了意識。
時星洲將自己的經歷和二人娓娓道來,阿玟聽的很認真,思來想去感覺挺真實的,而且按照時星洲這個無辜的神態,應該不會騙自己。
她轉頭對着大叔輕聲道,“芬斯叔,這傢伙應該不是‘軍方’的人。”
“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個叫做芬斯的大叔像是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朝着時星洲說道,“孩子,我叫芬斯,在災難前是個律師,叫我芬斯叔就行。”
“我叫沙玟靜,叫我阿玟就行,我是給芬斯叔叔打下手的,你以後就跟着我們混吧。”阿玟插嘴道。
啥災難?啥跟你混??
時星洲被他們幾句莫名其妙的發言搞得是一臉懵逼,心想,自己被救下來不應該是第一時間移送到醫院嗎,咋跟個黑社會一樣還讓我跟你混?難不成這個叫阿玟的傢伙是個瘋子?
看着時星洲迷茫的樣子,阿玟很快就懂了,眼前的這個人很明顯沒有經歷過“災難”,也不知道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在空間站上呆了多久啊?”阿玟試探性的問道。
“嗯...可能有一年多吧,我記不清了。”時星洲含糊其辭地說道。
阿玟想了想,開口道:“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在這個時候返回地球?”
時星洲頓了頓纔回答:“幾個月前,我們的空間站就和地球失聯了,負責補充食物和資源的火箭也遲遲沒有飛過來,我們是斷糧了快一天才被逼無奈回來的,哪知道發生了這些事。”
“那就對了。”阿玟恍然大悟地猛一拍手,把時星洲嚇了一大跳,“你知不知道地球已經被毀滅了?”
“毀滅??你開啥玩笑?”時星洲差點笑出來。
我懂了,原來這就是個惡作劇罷了!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沒在開玩笑。”阿玟突然嚴肅至極地說道。
“真的?”
“真的!”
“別鬧了。”時星洲捧腹大笑,但轉而望着面無表情的二人,他只好尷尬地止住了笑聲。
“就知道你會不相信的。”阿玟繼續說道,“來,跟我走一趟,你就啥都明白了。”
她把時星洲從凳子上拉了起來,隨後從腰間拿出微型的合金手電筒,把前方照的通亮,謹慎地向前移動,隨後向時星洲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時星洲雖然受了點小傷,腿也有點麻,不過阿玟行走的速度並不算太快,他勉強跟在她後面,一瘸一拐地向着廠房的西側走去。
廠房並不算特別大,很快二人便停在了牆邊一處鋼製臺階旁,陡峭的臺階上佈滿了鐵鏽,看上去搖搖欲墜,很顯然也是擱置了很久。
“真的要走到上面去嗎?”時星洲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這裡是唯一一處還算完好的樓梯了,走吧。”說完,阿玟把手電筒往上一照,時星洲的視線緊緊跟隨着光束:樓梯的盡頭是一塊狹長的帶洞厚鋼板,鋼板左側緊緊靠着牆壁,底部則是連接着地面,這似乎就是這個工廠的“二樓”了。
樓梯比想象中的要長,但是很快,時星洲總算是氣喘吁吁地跟着阿玟爬到了鋼板上。
到了“二樓”的時星洲很快發現,在左側的牆壁上有不少窗戶,不過大部分的玻璃已然破損,基本上只剩下生鏽的鐵框和蜘蛛網。”
阿玟來到第一個窗戶旁邊,關閉了手電筒,對着時星洲悄聲說道:“你自己往外面看看吧。”
時星洲還有些摸不着頭腦,於是不以爲然的朝外定睛一看。
而就在下一刻,外面的絕望而又荒涼的景色,把時星洲深深的震撼住了。
折斷的電線杆,倒塌的居民樓,長滿苔蘚的殘垣斷壁...坑坑窪窪的地面上佈滿了或深或淺的裂縫,像是發生過地震一般,有些則是直接裸露出了泥土,其上長滿了不知名的雜草和野花。屍橫遍野的廢墟之中,竟全是散落的商品和宣傳單,唯有少許的車輛殘骸才讓人勉強認出來這裡曾經是個城市。
而最令時星洲感到恐懼的,還是路面上行走的那一個個不可名狀的怪物。他們長相五花八門,多半酷似幾萬年前的智人,但是皮膚,質感,體態,行爲都是異常十分,許多怪物甚至長出了詭異的外器官或者外骨骼,少數以四肢進行移動。
“這些東西叫作濁敗者。”阿玟輕描淡寫地說道,“大概一兩個月前,全球爆發了名爲‘污染潮’的大瘟疫,名爲‘濁敗’的孢子感染了地球上大多數人類和動物,讓他們變異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濁敗者’,瘋狂捕食同類。”
時星洲感覺有些窒息,面色蒼白,死死地盯着窗外。
這...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見時星洲遲遲未開口,阿玟便繼續補充道:“現在的孢子毒性和濃度越來越高了,如果不是剛纔給你打疫苗,估計你馬上也會變成這些怪物。”
“那國際衛生組織呢?生物安全會呢?都沒有采取措施嗎?”時星洲雖然內心極度害怕,但他還是冷靜地問道。
阿玟搖頭道:“污染潮用了兩天就席捲了全球,軍隊不到幾小時內就紛紛淪陷,你還指望那些所謂的醫學組織嗎?”
“政府的緊急通報呢?”
“首都以及行政機關第一天上午就被濁敗者佔領了...”
時星洲沒有繼續質問下去,畢竟“污染潮”的始作俑者很顯然不是眼前這個無辜的女人,再問下去只會產生無用的內耗。
見時星洲稍微冷靜了一些,阿玟輕嘆了一聲,說道:“你跟我下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時星洲像提線木偶般一瘸一拐地跟着阿玟走下了樓梯,再次見到大叔的時候,發現他還在篝火旁坐着,手裡捧着一本上個世紀的雜誌。
芬斯叔見時星洲下來了,把身子朝向時星洲,說道:“尼米的大部分領土都已經被濁敗者佔領了,你現在也無家可歸,就暫時先加入我們的協會吧,等到了大本營再做打算。”
“LIFE難民協會?”
芬斯叔繼續說道:“在‘污染潮’爆發之後,世界上未被‘濁敗’孢子感染的倖存者還是很多的,他們便形成了或大或小的組織...而我們的LIFE難民協會,便是其中之一。”
原來如此!
時星洲正慶幸於自己的家人可能還活着的時候,芬斯叔卻無情的打斷道:“雖然倖存者很多,但我還是勸你老老實實的跟着我們,不要回到你的老家去找父母或是什麼親戚,不要擅自行動,不然可能會碰到更爲可怖的怪物,那都不是幾十個人,幾百杆槍能解決的。”
“好...好。”時星洲表面上先答應了下來,當然內心肯定是拒絕的,他自己曾經有個相依爲命的叔叔,叫作時高軒,他不可能放棄尋找自己的“唯一”的至親之人。
二十幾年前,剛生下小時星洲的父母就被軍隊派遣到“探索者”火星殖民地,至今生死未知。自己擁有的一切事物,包括飯錢,學費,甚至房子都是自己那個叔叔幫忙的,可以說沒有他的叔叔就沒有今天的他,所以時星洲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篝火裡冒出的火焰發出呲呲的聲響,三人圍着火堆席地而坐,芬斯叔把一塊壓縮餅乾遞給了飢腸轆轆的時星洲,一邊說道:“明天早上我們就離開這裡。”
“現在不走嗎?”時星洲反問道。
芬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才緩緩解釋道:“晚上是濁敗者的活動高峰期,現在出去就是找死。”
“那這裡是哪啊?離首都遠嗎?”時星洲繼續問道。
“萊科市市中心的赫伯特自來水公司。”芬斯叔有些急躁地迴應道,“你小子,問題怎麼這麼多啊?都告訴你別想以前的生活了,老實跟我們走就行了。”
“可...”
阿玟見狀,連忙打斷了時星洲,說道:“你啊,就老實點,養精蓄銳,有什麼話我們到了大本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