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3年3月11日,“日珥號”國際空間站。
此時此刻與別的空間站一樣,在既定的軌道上向前航行着。狹長的艙體之中,無數精英,科學家忙碌地來來往往。
這是一個集全球太空科學家於一體的頂級空中實驗室,常年在近地軌道上平穩航行,每個月都有無數通勤航班和火箭從此經過。艙內不僅模擬出了堪比真實地球的重力環境,還擁有地球上難以見到的數不清的“科學造物”,頂級且精密的儀器隨處可見。爲了緩解太空的無聊生活,在空間站邊緣區域上,空間站還特別設置了娛樂區塊,酒吧、遊戲廳、檯球室一應俱全,儼然一副小型城市的模樣。
“滾!”
指揮室裡突然傳出了貝肯站長歇斯底里的嘶吼,這聲音彷彿能穿透厚重的鋼化玻璃。
“喂?發生啥事了?”女助理低聲向門外坐着的保鏢問道,她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平時如此不苟言笑的站長髮這麼大的火。
“還用說嘛?肯定又是誰違反了‘規定’了。”保鏢倒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
女助理不解,便繼續追問道:“什麼規定啊?”
“偷渡。”保鏢聳了聳肩,輕鬆地說出了這個約等於禁忌的詞彙。
女助理錯愕地捂住嘴巴:“什麼?!居然有人敢在這偷渡?”
指揮室內,兩旁的書架上陳列着琳琅滿目的收藏品,從透明的巨型天窗裡閃過星辰的光芒。一張歐式的復古桌子擺在二人中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壁障。
滿頭白髮的貝肯惱怒地注視着桌對面的男人,死死的咬着牙。
那男人看上去三四十來歲的樣子,穿着銀灰色的制服,脖子上還掛着一塊電子標牌——“日珥號國際空間站,太空植物博士,尼米國,時高軒,男”。
“你還要說我一遍嗎?”貝肯火冒三丈地指着時高軒的鼻子。
時高軒依舊面色鐵青地低着頭,呆滯地盯着桌上泛着紅光的電子通行證,一言不發,半晌,才懇切地說了一句話:“站長...那孩子真的很可憐,他——”
貝肯毫不留情地打斷時高軒的懇求:“可憐?再可憐也不是你濫用職權,僞造電子通行證,擅自把一個未經訓練的普通人帶上空間站的藉口!”
“站長,您消消氣。聽我說,如果說完您還是覺得不滿意,您可以隨時撤我職,事後把我告上法院我都沒有怨言。”時高軒企圖讓眼前這個憤怒到失態的老頭先冷靜下來。
“我不需要聽你說就能把你告上法院!”貝肯高聲道。
突然,時高軒雙膝直直地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嘭”聲。
貝肯愣在原地,萬萬也沒想到時高軒居然會做到如此地步,錯愕地盯着時高軒,少頃,才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支精緻的電子香菸,剎那間,整個艙內煙霧繚繞。
“算了,好歹你也是我們這爲數不多獲得過聯合國認可的博士,我也就賣你個面子。”貝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像是妥協了一般,“說吧,什麼情況?”
時高軒喜出望外,連忙向外吼了一嗓子:“侄子,進來!”
門外等候多時的少年在聽到了命令後,緩緩地打開了指揮室的艙門,邁着沉重的步伐向貝肯走去。
少年的個頭和時高軒不相上下,只是他的身體似乎瘦弱一些,他留着蓬鬆的短髮,穿着一身藍色的太空制服。雖是眉清目秀,面容俊俏,但眉宇間卻透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讓人難以忘卻。
“站長大人,您好。”少年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
“這是我的侄子時星洲,他今年22歲了,在尼米國首都的生態實驗區當實習生。”時高軒介紹道,“這孩子從幾個月大起就是我帶着的,他的父母接受聯合國的任務,遠赴‘探索者’火星殖民地做實驗直至今日。”
“‘探索者’火星殖民地?”貝肯反問。
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名詞突然激起了貝肯的記憶。他隱隱約約地想起了2019年的秋天,那時,剛剛建成的火星殖民地還不叫現在這個名字,規模還沒兩個籃球場大。直到發展了10年左右才改造成了如今的規模,並被聯合國改名爲“探索者”,目前擁有超過2萬的民衆。只是那些通往火星的通勤航班很少從這過,才導致貝肯差點忘了這個遠在天邊的巨型殖民地。
“對。”時高軒解釋道,“只能從空間站出發,乘坐星際通勤航班才能到那,沒有從地球出發的直通航線。”
“這倒是確實,但是世界上有這麼多的空間站都能坐上通勤航班,爲什麼——”
“來不及了...!我真的很想見他們一面,我忍了20多年了。”時星洲迫切的話語打斷了貝肯的回憶,“站長大人,求您了,我學過太空學,也願意聽其他員工的話。”
“你?紙上談兵有什麼用,到了火箭上還不是吐的滿地都是?”貝肯腦海閃過時星洲剛剛下火箭的窘迫樣子,有些戲謔地冷笑了一聲,“誰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你叔叔嗎?”
“求您了!”時星洲一邊懇求,一邊把一張古老的塑封照片遞給了貝肯,那是他準備的最後一手感情牌了。
貝肯拿過照片,那似乎是唯一一張記載着時星洲和父母的合照,那時候小時星洲才兩個月大,呆呆對着鏡頭憨笑着,而兩旁看似年輕的父母卻早已兩鬢斑白。
不過,貝肯看到那一男一女的樣貌,先是錯愕地一驚,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半晌才壓低嗓音迴應道,“行,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幫你找個航班,你們要千萬一定要保密。”
見到如此冥頑不靈的老頭突然180度態度翻轉,時星洲和時高軒也是不知所措的互相望了望,似乎誰也沒料到這麼普通的一張照片竟能起如此作用。
時高軒忍不住懷疑貝肯是不是跟時星洲父母有所關聯。
“不過!”貝肯繼續補充道,“這件事情過後,我會跟科學協會的負責人聊一聊,把你調回地球。”
時高軒眉頭微蹙,默然點了點頭。他很清楚調回地球的結果,但這孩子總算能與父母見上一面,也算是圓了自己和他多年的心願了。
“行了,你們回去吧。”貝肯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離開。
沒想到,兩人還沒踏出半步,艙門外粗暴地響起敲門聲。
“砰砰砰!”
還未等貝肯反應過來,一名身着西服的印度裔中年人焦急地衝進了房間。但由於走得實在太快,沒發現一旁的時星洲,腳就被絆了一下,他一個踉蹌衝到辦公桌前,爲了穩住平衡,用手驀地撐住桌子的邊緣,勉強沒讓自己摔倒。
“威亞斯!你這麼着急幹嘛?”貝肯厲聲道。
“出...出事了!備用的通訊終端也聯繫不上地球。”威亞斯顫抖着說道,“主控室的終端到現在也沒聯繫上,我們真的失聯了。”
“什麼?!”貝肯猛的一敲桌,“那你有沒有嘗試聯繫其他的星際航班和空間站?”
“能聯繫的都聯繫過了,都說連不上地球的信號,要不我再去找找有沒有還沒聯繫到的控空間站?”
“算了算了,你回來。”貝肯攔住剛要出去的威亞斯,隨後大手一揮,艙體的地面上陡然升起一個鐵質的控制檯,而在臺面上鑲嵌着麥克風和屏幕,顯然,這是用來通知全站的廣播臺。
“請所有員工到主控室集合!”
“再重複一次,請所有員工到主控室集合!”
通知還沒發出去多久,各路員工便相繼到場,其中不乏有平時難以企及的學術精英和頂尖科學家。十五分鐘之後,全站四十多人全部到齊,在不太寬敞的主控室裡擠作一團。
主控室的南面擺放着星羅棋佈的屏幕,堆砌的足足有三米之高。屏幕之下,幾個操作人員焦急地在控制檯電腦前調試着數據。
貝肯輕輕地按了一下手上的遙控器,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
下一秒,屏幕上突兀地顯示出幾個血紅的英文字母,“NO SIGNAL”。
原本人們還在輕鬆地互相暢聊,此時此刻已然鴉雀無聲,誰也沒敢說話,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有甚者在做着最壞的打算。
“沒錯,先生們,正如你們所見,我們失聯了。”
貝肯走到人們前面的臺子上,用渾厚的聲音說道。
見衆人沒有迴應,貝肯繼續解釋道,“我們每次都會在格林尼治時間的0點和地球進行聯絡,現在已經過了快十個小時了,地球方面還沒有動靜。”
“什麼意思?”率先說話的是副站長,茨木賢一。他用力從人羣中擠了出來,一字一句地朝着貝肯質問道:“老東西,你確認過了不是通信機器本身出了問題?”
茨木賢一本就是個直來直往的日本人,早年間又與站長因爲工作職位結過仇,所以不放過任何一次能動搖貝肯地位的機會。
“剛剛有人檢查過了,沒問題。”略有些靦腆的女助手此時卻接過了話。
威亞斯附和道:“對對,我還在尾部的備用聯絡終端上試過,也聯繫不上地球方面。”
茨木賢一有些不甘,便繼續追問道:“其他空間站和火箭呢,你聯繫過了嗎?”
“只能聯繫上離我們最近的‘十字星’和‘雄獅’空間站。”威亞斯回答道,“他們都說聯繫不上地面,而且聯絡終端都沒有出現過異常。”
人羣一片喧譁,尤其是那幾個惜命的年輕博士,此時此刻焦急地滿頭大汗,瘋狂地傾瀉自己的憤怒和不滿,生怕自己不明不白地葬身在此。
突然!
主控室中央最大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個形如“郵箱”的圖標,那似乎是地球端發來的一封原始電子郵件,貝肯興許有十幾年沒見過這種形式的郵件了。
難道是來自地球的通知?貝肯沒敢多想,連忙吩咐負責聯絡的操作人員打開這封神秘的郵件。
郵件沒有任何署名,只包含了一個以“MP3”爲後綴的文件,很顯然,是一條語音。
“安靜!”貝肯向衆人大聲命令道。
等到人羣逐漸安靜下來,貝肯才讓操作人員點開這條語音。
“沙...沙...呲呲...”語音的前十秒全是毫無規律雜音,顯然,語音質量並不是很好。
“呲呲...聽得到...嗎?”緊接着,文件裡傳來了人聲,只是模糊到無法判斷說話人的年齡和性別。
“地球...沙...瘟疫...呲呲...禁止返回...有...”
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這...這是什麼意思?!”。女助理戰戰兢兢地向貝肯低聲問道。
沒有開頭,沒有結尾。
這封莫名其妙的匿名郵件,內容如此的詭異,以至於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就連經驗老到的貝肯都只是連連搖頭,表示也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
威亞斯很快打破了僵局,他走上前去,壓低嗓子對着坐在中間的操作員說道:“去查一下這封郵件的IP地址。”
操作員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埋頭一頓操作,僅僅3分鐘的時間就把IP地址給查出來了,威亞斯熟練地將這串冗長的地址代碼輸入到了終端機裡,一個地址立馬浮現在了屏幕之上。
“尼米國,多瓦市,奧特梅爾街11號,國際聯合航空局。”
威亞斯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
“國際聯合航空局...”貝肯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平時聯繫的是美洲星際通訊站,這個國際航空局應該是它的上級。”
“看來事情很嚴重,地球上估計是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瘟疫。”威亞斯分析的頭頭是道,“估計是通訊站被迫關停了,只好讓總部給我們發消息。”
“嗯,你說的很合理。”貝肯同意了威亞斯的想法。
其他的空間站也聯繫不到地球,如果是因爲地球端的通訊站被迫關停,那倒是一切都說得通了。時星洲在內心也贊同。
茨木賢一則是遲疑了一小會,然後對着高高在上的貝肯嚴肅地提問道:“貝肯,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貝肯遲疑了一會,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會兒纔給出了迴應:“就先等到恢復聯繫了,再安排人們返回地球吧。”
“錯。這個時候反而就是要先返回地球!”茨木賢一揚起了下巴,滿臉得意地咧了咧嘴,以居高臨下的態度指着貝肯,“你這老傢伙,幹了這麼多年一點經驗都沒有。我們這麼多人,地面沒有資源運輸火箭輸送上來,食物將會很快消耗殆盡。”
“胡說!”貝肯沒聲好氣地大喝道。
威亞斯跟着說道:“沒錯,資源運輸火箭是每週固定時間發送到空間站上,不可能因爲小小的瘟疫而取消啊。”
茨木賢一立馬反對道:“不不不,這瘟疫嚴重到連通訊站都關閉了,地球那邊怎麼會冒險發射可能含有病毒的物資到空間站上?”
這句話乍一聽還蠻有道理,一下子就把貝肯的嘴給堵上了。
茨木賢一繼續乘勝追擊,毫不留情地責罵道:“老東西,你能等到什麼時候?如果永遠聯繫不上呢?如果地球已經自身難保了呢?”
“一派胡言!”貝肯暴跳如雷,又自知沒法反駁,只好猛地甩開主控室的艙門,氣沖沖地離開了房間,一邊還說着氣話,“你們有本事,就跟着這個沒腦子的走好了!”
人們面面相覷。
茨木賢一見羣龍無首,便一下子站在了剛纔貝肯的位置上,信誓旦旦地向所有人說道:“各位,我能讓你們安全返回地球。你們願意跟我離開空間站的人,請舉手。”
起初,只是茨木賢一的幾個家眷舉起了手,雖然茨木賢一說的話破有道理,但貝肯畢竟是德高望重的老站長,論資歷和經驗來說遠遠高於這個較爲年輕的副站長。
甚至有人還在質疑道:“那地球上的瘟疫呢?”
“後勤艙裡配備有足夠的防毒面具和防疫服,你們隨時帶着就行。”
“那賠償呢?我們有些實驗都進行了一半了。”
“到了地球,我親自會向聯合國科學協會提出補償的申請。”茨木賢一頓了頓,“到時候等到地面安全了,我們再折返回來也不遲。”
逐漸,一半的人同意了茨木賢一的說法,慢慢地舉起了手。
時星洲本想就此結束航行,死了這條心,但思來想去還是把自己半舉的手放了下去,他有些不甘心自己面對的結局,如果這次再見不到父母,以後的機會將會更加渺茫。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奇蹟。
遺憾的是奇蹟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時時刻刻都會發生。
轉眼間,時間就到了失聯的第55天。
仍然堅持留下的人們麻木地在艙體裡漫無目的的走動,科學家也無心繼續研究,只能沉醉於太空酒吧麻醉神經。
這55天大家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沒有聯繫上地球,更嚴重的是站內還出現了相當大的分歧,越來越多的人提出了想要離開空間站的訴求。這一切都被貝肯看在眼裡,只不過這個兩個月來,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時星洲頹廢地坐在主艙一側的摺疊凳上,滿臉鬍渣的時高軒緊靠着艙門,手裡反覆擺弄着迷你聯絡終端,但無論他怎麼操作,屏幕上依然只顯示着“NO SIGNAL”。
時星洲清了清嗓子,隨後問道:“時叔,我們失聯多久了?”
時高軒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一言不發。
“時叔?嘿!”時星洲用手用力在時高軒面前晃了晃。
時高軒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慢悠悠地迴應道:“55天。”
“55天啊...”時星洲突然話鋒一轉,鄭重其事地對時高軒說道:“時叔,那個返程火箭——”
“別動返程火箭的主意。”時高軒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道,“你是不是想說你想坐着返程火箭去殖民地?”
時星洲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
“你那點歪腦筋我還能不知道?”時高軒像是自我否定地搖了搖頭,“那火箭燃料根本不夠,只夠從近地軌道飛到地球表面。”
時星洲嘟囔着:“在這賴着也不是個事啊...你看現在,別說去火星的通勤航班了,這都快兩個月了,連個飛船都瞧不着。”
“你還想着去火星?”時高軒無可奈何地搖着頭說道,“我們的資源馬上就要消耗完了,估計馬上就要回去了。”
時星洲剛想反駁,就被幾下齒輪的機械轉動聲給打斷了。
右側的牆壁上緩緩地伸出了一塊方形銀灰色顯示屏。貝肯出現在了屏幕上面,他的眼神略顯疲態,他輕輕擡了擡鼻子上的智能眼鏡,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所有員工...請在15分鐘...之內來一趟指...揮室。”
時星洲耳朵裡植入的自動翻譯芯片似乎是出了點問題,被翻譯後的聲音略微有些卡殼。
“再重複...一次,所有員工請在15分鐘之...內來一趟指揮室,停下你們...所有的事情。”
時星洲剛開始還有些懵,直到顯示屏收回去才連忙地去拆綁在腰間的束縛帶,邊拆還邊問時高軒,“站長這次又是啥事?這麼緊急?”
“恐怕...事情不小...”時高軒訥訥的回了句。
“難不成是外星人登陸了?還是資源運輸火箭...”時星洲喃喃自語道。
“停停停,你別又胡思亂想了。”時叔沒聲好氣地止住了時星洲的話語,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終端機,拴在天花板上的金屬架子上,“你拆快點,別待會遲到了,讓貝肯又罵我一頓。”
...
15分鐘後,狹小的指揮室被十幾個穿着銀灰色工作服的員工堵的水泄不通,人們對眼前的情況議論紛紛。
站在指揮室盡頭的貝肯,手裡拿着太空專用的擴聲器,一言不發的看着眼前嘈雜的人羣。
“咋的了這是...”
“不知道啊,估計是資源枯竭了吧,我已經兩天沒洗上澡了。”
“烏鴉嘴!就不能想點好的嘛?比如恢復通訊啥的。”
“想多了,我剛用終端和地面聯絡過,還是無信號。”
“各位!”貝肯打斷了所有人的談話,“我們的食物資源即將告罄,過濾水也只剩下最後兩天的存量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返回地球。”
衆人議論聲更加此起彼伏,指揮室內一片混亂。有惶恐的,還有憤怒的,各種言論反正是層出不窮。
“安靜,我們能不能安全返回地球還得靠站長指揮!”時高軒在此刻突然站出來喊道,人羣瞬間鴉雀無聲。
貝肯像是早就計劃好了一般,拿起固定在艙門上的遙控器,輕輕地按了下去。一側的3D投影儀立馬在空中投射出一個地球的形狀,他熟練地把虛擬地球轉到大西洋偏北的位置,指着一個國家說道,“我們的降落點就在這,尼米聯邦國,萊科市旁邊的巨型草原上。”
一聽到尼米聯邦國時星洲立馬興奮了起來,這可是他的家鄉啊。他就住在首都多瓦市,而萊科離首都的距離並不遠,坐上新式電磁列車也不過數個小時的路程。一下火箭就能回家,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我們再過三個小時準時出發,一到地面都在原地待命,我親自去和地面的指揮官取得聯繫。”貝肯下達了最後的通知,“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不滿於這個結果,但這也是唯一的選擇了。現在還是儘快把實驗數據和個人物品收集好,減少損失。”
衆人失望的返回自己的居所。
而剛回到個人休息室的時星洲和時高軒都沒閒着,立馬開始整理個人物品,三個小時說少也不少,但說多也絕不多。
護照,實驗數據的芯片,止血繃帶,碘伏棉籤,小罐型生理鹽水,多功能摺疊刀,工兵手套,碳纖維繩索...時星洲一件一件把東西放入揹包裡,直到他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張塑封好的照片。
時星洲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照片硬塞進了包裡。
三個小時的時光果然過的很快,時星洲倉促地跟着人羣進了艙門。再次穿上了厚重的宇航服,時星洲還是覺得有些不太適應,甚至還有些胸悶。直到他後面的時高軒把氧氣插管弄好之後,他才久違地能喘上一口氣。
“都準備好了嗎?”貝肯的聲音在宇航服耳麥裡迴響着。
時星洲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所有的設備有序地開始運行,指示燈一閃一閃的,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塵封許久的火箭推進器,再一次噴發出了異樣的火焰。時星洲感覺並不好受,他本想小睡一會,但周圍搖晃的實在太過厲害,他只能盯着艙門發呆。
艙體快就要經過臭氧層的時候,主控位置的兩個操作人員和貝肯突然發生了一些爭執。不過因爲環境是真空的,再加上貝肯關閉了耳麥,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突然,所有人的耳麥裡突然傳來了噩耗。
顫抖的聲音。
“這個控制設備也壞了...全完了...”
時星洲很快分辨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貝肯。
很快,坐在最尾端的暴躁的大叔先坐不住了,一把扯斷綁在身上的安全帶,徑直走向主控位置,猛地一把將貝肯推倒在地,怒不可遏地質問道:“說!具體情況是什麼?!”
“幾個控制設備壞了,火箭會偏航,然後衝撞在萊科市的市中心處。” 貝肯忐忑不安地向男人解釋道,“安全系統也發生了故障,降落傘和保護性氣囊會不會按照設置彈出還是個未知數。一旦降落傘開的時間晚上幾分鐘,火箭落在地面上的速度將會遠遠超出預期...”
所有人都怔住了,如果貝肯說的話屬實,降落艙體一旦撞向任何建築物,將會造成的毀滅性的傷害,別說火箭上的人將會屍骨無存,城市還會迎來一場難以估量的爆炸。
“通訊站呢?快聯繫地面啊,叫他們來想辦法啊!” 男人咬牙切齒地按住貝肯的雙肩,像玩不倒翁那樣,用力地把他前後搖晃。
貝肯沒有說話,他一邊搖頭,一邊目光呆滯的關閉了對講機,眼神充滿着絕望和恐懼。
男人似乎明白了貝肯的意思,四肢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操作檯前。
那個時候,時星洲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在混亂中叫喊和哭泣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着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巨大爆炸聲之後,一切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