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已經很久沒有在一線參與行動了,他示意手下不要輕舉妄動,親自跟着程六姑的後面,聶天明等人遠遠地墜在身後。
寧志恆的眼力超強,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夠將前方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只見程六姑的腳步很快,接連向東穿過兩條街,來到了一片建築區。
這裡並不是住宅區,卻是東部碼頭的倉庫區,周圍已經沒有了路燈,只有依稀昏暗的月光照影,程六姑來到一個路口,回身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便一轉身來到了一排倉庫前,在倉庫一端蓋着兩間瓦房。
程六姑來到房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裡面很快有人回了一聲,房門打開,程六姑閃身進去,房門又被關上。
“怎麼今天過來了,不是讓你這幾天別過來嗎?”房間裡一個男子輕聲問道。
這個男子頭上纏着白布包頭,一身短衣打扮,滿嘴的鬍鬚,這原本是普通川民的打扮,可是在他右側臉龐上划着一道深深地疤痕,彎曲狹長,就像一條形象猙獰的蜈蚣,這一下讓整個人看上去都兇狠了許多。
程六姑隨着男子,來到房間裡的一張牀前一起坐了下來,焦急地對這個男子低聲說道:“永巖,你的仇家到底是什麼人?昨天來到好多警察,還有一些穿中山裝的漢子,這些人凶神惡煞的,他們到處打聽你的下落,還詢問了所有的住客,你那個好朋友羅老師,被他們關在屋子裡問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麼,我也不敢多問,回去後是越想越怕,這纔來給你通個信,你還是走吧,這裡肯定是待不長的!”
原來這個疤臉男子,竟然就是失蹤三個月的紀永巖,只是他現在的形象和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刻意蓄上了鬍鬚,纏上了川民慣有的白包布,主要是臉上這道深疤,不僅沒有了半點斯文氣質,就是整個人的容貌也完全變了個模樣,這幅樣子,就是讓劉大同和陳延慶站在眼前,也根本辨認不出來,他就是紀永巖!
紀永巖正是日本間諜吉田隆佑,自從他進入重慶之後,就一直以學校教員紀永巖的身份潛伏下來,並和房東程六姑有了曖昧關係,三個月前,他突然間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有人在暗中跟蹤監視他,這頓時驚的他毛骨悚然!
因爲當時他正好剛剛喚醒了潛伏的鼴鼠沒有多長時間,發出了第一份軍事情報,這個時候突然發現被人跟蹤,他還以爲是中國情報部門找上門來了,於是當機立斷,馬上決定迅速脫身。
可是鼴鼠的情報價值太高,在一切都沒有落實之前,紀永巖不可能輕易放棄,還必須要守在鼴鼠的周圍確認消息,思慮之後,紀永巖對自己下了狠手,在自己的臉上劃了一刀,徹底把自己的臉變了一番模樣,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這樣之前對他監視的人就再也認不出來,他還可以繼續在附近潛伏下來。
而當時紀永巖和程六姑正是情濃之時,他捨不得和程六姑斷了關係,而且之後的潛伏也要借用陳六姑本地人的關係,於是謊稱自己在北平老家的仇家找上門來追殺於他,把他的臉劃破了,他現在必須要躲避仇人,可是他又捨不得程六姑,不想離開她。
程六姑自然是不疑有他,還真以爲紀永巖是爲了她留在這裡,甚爲感動,所以就在附近給紀永巖換了個地方隱藏,兩個人繼續做着露水夫妻,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兩個月的時間。
後來紀永巖發現內線鼴鼠的情況正常,並沒有發現不對,於是又恢復了和鼴鼠的接觸,而且鼴鼠很快又送出了一份非常重要的軍事情報,不過這一次爲不知什麼,中國情報部門馬上發現了問題,很快就把所有可疑的人物都抓了起來,其中也包括了那隻鼴鼠,沒有辦法,紀永巖再一次更換了藏身之所,程六姑又爲他在朝天門碼頭附近的倉庫,找了一個看倉庫的工作,一直躲到了現在。
紀永巖聽到程六姑的話,不由得心頭一沉,和三個月前被跟蹤監視不同,這一次中國情報部門已開始大張旗鼓的尋找他了,想來鼴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因爲鼴鼠是知道他之前小學教員的身份的。
鼴鼠既然已經暴露,自己再繼續留在這裡已經毫無意義,看來必須要走了。
他來到程六姑面前,輕輕扶着她的肩膀,和聲說道:“六姑,我的仇家勢力很大,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這一次,連警察都出動了,看來你說的對,我再也不能留在這裡了,今天晚上我就走,對了,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人跟着你?”
程六姑見紀永巖真的要走,心中也是不捨,聽到吉田隆佑詢問,趕緊說道:“沒有,我等了一天才敢出來找你,應該是沒人注意我!”
吉田隆佑點了點頭,既然決定要走,就不能有片刻猶豫,他深知間諜工作的危險性,哪怕多停留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危險。
“六姑,你先走,我收拾一下就離開,等風聲過去之後我再回來找你!”
紀永巖和程六姑交代了兩句,兩個人依依惜別,把程六姑送出了門,紀永巖也快步來到屋子裡,從牀底下取出一個皮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快步來到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昏黑的夜色讓他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他藉着淡淡的月光快步而行,忽然之間,身邊的景物一動,同時幾道身影向他撲了過來,紀永巖的雙手在第一個時間內被挾制住了,腳彎部也被重重一擊,身體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只是一瞬之間,紀永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毫不猶豫地一低頭,牙齒咬住自己的衣領,要用力咬破之時,一支有力的臂膀從後方纏了過來,將他的頭顱高高勒起,巨大的力量幾乎讓他的呼吸瞬間窒息,牙齒一鬆動,不能自主地離開了衣領。
只短短的一瞬間,紀永巖就被以聶天明爲首的幾名隊員牢牢的控制住,爲了以防萬一,聶天明親自出手,剛纔就是他勒住了紀永巖的脖頸,險之又險的制止住了紀永巖的自絕,差點讓紀永巖得逞。
緊接着夜色之中亮起出無數道光亮,現身出來的行動隊員們把手電都集中到了紀永巖的身上,照得紀永巖無法睜開眼睛。
此時寧志恆也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來到紀永巖的面前,用手端住他的下巴,左右掰動,仔細看了看他的臉,目光掃過那道深深的疤痕,過了片刻,終於確定目標無誤,這才舒了一口氣,說道:“倒真是個狠角色!帶走吧!”
聽到處長的命令,隊員們將紀永巖衣領扯了下來,同時反手銬住,並用布團塞住他的嘴巴,把人帶了下去。
趙江上前把腳邊的皮箱拎了過來,用手掂了掂,不由得高興地說道:“處座,錯不了,肯定是電臺!”
“打開看看!”寧志恆也不禁高興地說道。
趙江把箱子攤在地上,解開皮扣,打開箱蓋之後,裡面赫然是一部小巧的電臺。
寧志恆眼睛一亮,他也上前在皮箱裡翻找了一下,很快在夾層裡發現了一個藍本,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趙江趕緊把手電筒移了過來,爲他照明,果然不出意外,正是密碼本。
“大功告成!”寧志恆忍不住彈了一下紙頁,興奮的說道。
至此,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確認紀永巖身份的最好的物證就是電臺和密碼本,尤其是密碼本,電臺可以造假,可是這密碼本可是無法造假的,這兩樣東西拿到哪裡去,都是足夠的鐵證,就是軍事委員會那些軍方高層,也無法反駁,有了這個東西,夏斌就算是後臺再硬,也休想有半點機會。
可以說泄密案到現在已經算是偵破了,剩下的就是走程序了,夏斌已經在行動二處的大牢裡,宋安嫺在邵文光的嚴密監視之中,一切都在寧志恆的掌握之中。
寧志恆帶隊趕回了行動二處,馬上下令開始對紀永巖的審訊工作,泄密案事關重大,他要親自撬開紀永巖的嘴巴。
行動二處是獨立於總部的行動大處,它的審訊室更是佈置的刑具齊全,聽到是處長親自來主持審訊,刑訊科的所有人員都緊急待命,聽候寧志恆的吩咐。
紀永巖被五花大綁地捆在粗大的木樁之上,脖子被一根皮帶死死地勒在木樁之上,呼吸都難以舒暢,腦子裡一團亂麻,只能勉強看着眼前這位青年。
寧志恆揮了揮手,刑訊人員上前將紀永巖嘴裡的布團取出,紀永巖被堵的喘不上氣來,布團一去,新鮮的空氣涌入,忍不住大口的呼吸着。
寧志恆已經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親自接觸審訊工作了,當初在南京時期,自從他在審訊室裡親手擊殺了日諜池田康介之後,大家都儘量避免讓他主持審訊,以免發生意外,算起來已經有兩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