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入林,慢慢停了下來。望着馬車,兩名護衛互視一眼,將馬繮勒停,遙遙侍立馬車後十餘丈外。
而那馬車內的聲音不斷傳出,左側護衛忍不住道,“小晴那賤貨,跟老子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右側護衛嘴不敢大張,壓低了聲音道,“你小子有得嘗就不錯了,兄弟這一年,只嘗過兩回!”
左側護衛輕嗤,說道,“什麼兩回,聞說上次她命七小姐、九小姐一同服侍你,當我不知道?”
右側護衛“嗤”的一笑,用刀柄捅了捅左側護衛的手臂,說道,“你說,咱們算不算世子爺的女婿?”
“美的你!”左側護衛也笑出聲來,說道,“就你這狗奴才也算,那世子爺得有多少女婿?”說着話,漫不經心的向馬車瞧去一眼。
右側護衛“哈”的笑出聲來,忍不住也向馬車望去一眼,皺眉道,“怎麼這麼久?”
話音剛落,突聞林中“錚”的一聲輕響,瞬間寒光耀目,不等他反應,已覺喉間一涼,整個人頓時僵住,頓了片刻,如一截木樁一般,倒栽下馬。
左側護衛大驚,失聲道,“何人……”話方出口,但見那寒光回掠,瞬間襲向面門。護衛不及瞧清來人面目,匆忙舉刀相格,“當”的一聲,兵刃相交,舉刀手腕,竟然震的僵麻。
而那寒光一靜即動,順勢前挺,已透心而入,護衛雙眸大睜,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青衫男子,喉間“咯咯”幾響,終究是再未出聲,整個人慢慢軟倒,跌下馬去。
他最初的那一聲喊,已將馬車中人驚醒。秦天宇喘着氣,自小晴身上爬起,揚聲問道,“何事?”
“爺!”小晴張臂將他抱住,仰起上身,膩聲嗔道,“讓他們走遠些,狗奴才!”
秦天宇纔不管這些,低聲罵道,“小妖精!”身子俯下,又再將女子壓在身下。
後頸微涼,秦天宇顛狂的身體不願停下,只是向前閃了閃。那微涼的觸感如影隨形,不離他的頸後,跟着在他頸側輕輕一拍。
這一下,秦天宇頓時一驚,霍然回頭,對上窗外男子淺淡的笑容。
“趙承?”秦天宇瞳孔一縮,失聲喊出,顫聲道,“你……你怎會在此?”
趙承冷冷一笑,低聲命道,“下車!”
秦天宇望着頸前寒光閃閃的劍鋒,微一咬牙,說道,“你總容我穿上衣裳罷!”
趙承挑眉,劍尖輕抖,將他中衣挑起,拋到身上,命道,“快些!”
秦天宇雙眸不敢稍移,緊緊與他對視,雙手卻慢慢將中衣穿上。右手自袖管穿出,手腕微翻,已多了一枚小小的飛鏢……
“爺……”身後女子顫聲低喚,兩條光裸的玉白手臂怯怯的將他抱緊,輕聲問道,“出了何事?他是誰?”
右臂被她抱住,秦天宇心中暗罵“蠢貨”,卻也無可奈何,但見趙承盯着,只得將女子的手臂拽開,輕聲道,“無防,你在車裡不要出來!”說着慢慢轉身,打開車門,慢慢跨出。
四周一張,秦天宇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爲了方便與小晴溫存,過南側兵營時,便將自己的一隊護衛留下,只帶了二人進入狩獵場。而那二人,此刻早已屍橫就地。
“趙承!”秦天宇強作鎮定,轉向趙承,問道,“你要做什麼?”自己離京時,便已聞阮雲歡要赴濟寧,趙承是她的心腹隨護,不是應該隨在身側?怎麼會在此處出現?
趙承扯了扯脣角,卻沒有一絲笑意,淡淡道,“世子爺,我家小姐有請!”說着劍尖一晃,向林中指了指。
秦天宇順他劍尖瞧去,但見林內一處巨木搭起的高臺,雖已日久,卻仍堅固。
驀然間,一段往事襲上心頭。秦天宇心中打了個突,強笑道,“睿敏郡主?她尋我能有何事?”假意轉身,右手微擡,手中飛鏢已疾射而出。
“小心!”隨着一聲女子的低喝,趙承劍尖一抖,飛鏢“叮”聲落地,跟着寒光一閃,徑襲咽喉。
秦天宇臉色頓變,咬牙喝道,“小晴!”剛纔,分明是小晴出聲示警。只是眼見趙承劍到,已顧不上質問小晴,身子向後疾仰,閃開致命一擊,身形暴退,向馬車後方電射而出,欲搶起護衛落下的兵刃。
趙承冷笑一聲,人劍合一,快如飛矢,疾追而至,劍尖斜挑,向他大腿橫斬。
秦天宇身爲大鄴朝上將軍,年少成名,自然也非庸手,眼見劍到,身形驟翻,堪堪避了開去。哪知雙足落地,但覺雙膝一軟,險些摔倒。
“啊喲!”車中女子輕聲驚呼,跟着“吃吃”笑起,膩聲道,“世子爺,要不要再來玩玩?”
秦天宇暗恨,若不是方纔與她在車中激戰,此刻又豈會手軟足軟,處處爲趙承所制?
心中憤恨,卻臨危不亂,眼見趙承又一劍襲來,身形一個側翻,探手已將長劍抄在手中,順勢回身,向趙承迎去。
“好!”趙承輕喝,手腕輕抖,瞬間劍花朵朵,徑襲秦天宇身上十多處要害。
秦天宇只聞趙承武功極高,卻不料高到如此地步,大驚之下,拼足全力,長劍向他劍網中撞去。
“叮……”聲長響,電光火石間,兩劍竟接連十餘次磕碰,將趙承十餘招數全部化解。
“秦世子,好功夫!”趙承喝贊,手中幻化的無數劍影合而爲一,寒芒如電,向秦天宇心口疾刺。
只這十幾招一過,秦天宇但覺手震腳顫,氣力已經衰竭,心中越發恨怒,咬牙喝道,“我與睿敏郡主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擒我?”
“無冤無仇,爲何不敢見她?”趙承冷笑聲中,秦天宇“啊”的一聲低呼,右肩肩頭已中一劍,頓時鮮血長流。
秦天宇咬牙,劍交左手,拼力回擊,已無力與趙承喝罵。
趙承一劍得手,下手再不容情,但見血光點點,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已在二人身周落下一個血紅的圓圈。
秦天宇身上鮮血浸染,一襲雪白的中衣早已變成鮮紅,手足漸漸越發無力。他心中暗驚,想要發聲呼救,這裡離南側兵營已遠,又有何人聽得到他?驚怒之下,只得咬牙苦戰。
正在此時,但聞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道,“趙大哥,小姐等的不耐煩了!”
趙承長聲一笑,說道,“就好!就好!”長劍招數一變,頓時如疾風點雨,帶着凌厲勁風,向秦天宇襲去。
秦天宇大驚,這才知方纔趙承竟然未用全力,要想抽身而退,已然不及,但覺手腕銳痛,長劍拿捏不住,已疾飛上天,跟着右膝一痛,忍不住噗的跪倒,頸邊一涼,一柄長劍又已架在頸側,趙承悠然的聲音道,“秦世子,還是隨我去見小姐罷!”一把擒上秦天宇衣領,押着他向看臺行去。
踏上看臺,但見一位極美的少女長髮挽成墮馬髻,身穿藍語芊紗裙,外罩白玉蘭散花披風,整個人如臨風而立,又如要隨風而逝。
秦天宇心頭大震,搶前兩步,失聲道,“你……你是……”話剛出口,立時醒悟,冷聲道,“睿敏郡主,你我無怨無仇,你爲何拿我?”
“無怨無仇嗎?”阮雲歡勾脣,慢慢轉回身來,淡道,“秦世子,你敢說自我回到帝京……不!甚至是,是我還不曾回入帝京,那城外襲營的山賊與你無干?或者,建安侯夫人生辰之時,秦琳的設計與你無干?葉城李成壁設計於我與你無關?還是,去歲帝京街頭的劫殺與你無干?”
一樁一件,數的皆是建安侯府中的陷害暗殺。要知建安侯雖然是秦義,但是建安侯府的掌家之權早已交給秦天宇之妻秦大夫人。而建安侯府外務的調配,卻全都在建安侯世子秦天宇的手中,建安侯府所做所爲,秦天宇縱想推託,也是無從推起。
秦天宇聽的臉色微變,咬牙笑道,“阮雲歡,你知道又能如何?我秦天宇是堂堂建安侯世子,大鄴朝護國上將軍,難不成你膽敢殺我?”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我自然不敢!更何況,此刻我阮雲歡還在去濟寧的路上,又如何殺你?”
秦天宇瞳孔驟然一縮,失聲道,“你說什麼?”一時間,一顆心突突直跳,整個人如墮冰窟。
不錯,此刻朝中知情之人皆知,睿敏郡主赴了濟寧府,若是自己死在這裡,又有何人會疑到她的身上?
微微咬牙,秦天宇眸光便向看臺兩側望去。但見這空蕩蕩的看臺上,阮雲歡獨立欄前,趙承立在自己身後,餘下的,便只是那個傳聞武功極高的丫鬟,立在左側木梯口……
秦天宇心中念頭電閃,一步一步上前,說道,“睿敏郡主,那一切,皆是應阮相夫人所求,你若尋仇,爲何不去尋她?”
阮雲歡淡笑,轉頭望向南側天際,帝京城所在的方向,淡淡道,“你放心,你跑不了,她也一樣!”
“是嗎?”秦天宇低語,低聲道,“睿敏郡主,我不過受人之託,你們相府夫人才是主謀,你……你……”眼見離阮雲歡不過三尺,突然身形疾起,合身撲出。此時他離阮雲歡極近,趙承、白芍二人卻各守着一方,只要擒住阮雲歡,這二人又有何懼?
這一擊,秦天宇蓄勢已久,自問一擊即中,眼見趙承、白芍二人呆立當地,自己已一手搭上阮雲歡肩頭,那二人萬萬相救不及,心中大喜。
哪知笑容甫展,但覺手腕一沉,身子已不覺斜飛而出,越過看臺欄杆,向下倒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