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姐,半夜出去,身邊又不帶丫鬟……
衆人頓時一寂,店小二結結巴巴道,“不……不會吧,偏院住的,是……是位公子……”
公子住在偏院,小姐半夜前去……
只這兩句,衆人的腦中迅速自動補充情節,頓時議論紛紛。趙承目光向那胖胖的中年婦人一把,臉上卻露出一抹愣怔,回頭向白芍、青萍二人望去,似乎在確認什麼。白芍臉上現出一抹驚慌,卻大聲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小姐明明就在屋子裡,因昨兒趕路累了,今日起身晚些罷了!”喊聲雖大,卻顯的心虛。
青萍也白着一張小臉忙着點頭,“就是!就是!我家小姐只是累了!”
兩人越是解釋,越是令衆人生疑。張校尉挑了挑眉,冷笑道,“既然在屋子裡,爲何不讓我們一見?”
白芍怒道,“方纔不是說了嗎?我家小姐還不曾起身,怎麼見你?”
張校尉冷哼一聲,說道,“那就讓小姐出聲應一聲兒,我們聽了小姐的聲音,才知道你們沒有撒慌!”
白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青萍白了一張臉,仰首道,“我們小姐千金貴體,爲何要與你一個不相識的男子說話?你這般強求,就不怕相府問罪?”清亮的聲音,帶着些飄忽,顯的極爲心虛。
張校尉冷笑道,“我們奉命辦案,誰管你什麼相府不相府?”正要喝命搜查,便聞手下一人道,“大人,既然這是相府小姐的住處,我們便先到別處去搜,若是旁處搜到了人,便不用打攪相府小姐!”
張校尉挑眉,彷彿得了個好主意,連聲道,“不錯!不錯!你們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進去,旁的人跟我來!”一揮手,帶着人就走。
趙承下邊當椅子的官差連聲道,“張校尉……校尉大人,我呢?快救救我啊!”
趙承眼瞧着衙役官差隨着張校尉退了出去,向白芍望了一眼,突然直着嗓子喊道,“噯呀,張校尉,前邊那幾家還不曾搜,怎麼就去了偏院?”一邊嚷,一邊匆匆站起身來,手卻忘了鬆開,拖着那官差一路追了出來。
白芍也是大爲着急,緊追到門口,眼巴巴的瞧着衆官差後邊跟着一大堆的閒人涌進了偏院,小臉慘白,眼圈兒卻紅了,那模樣彷彿隨時哭出聲兒來。
客棧偏院有獨立的院門,裡邊共有三間房子,店小二追在張校尉身後進去,說道,“這位公子怕吵,自個兒將偏院包了下來,三間屋子只住了他一人……”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一間屋子裡傳來劇烈的“吱嘎”聲,伴着男子的低吼,女子的嘶喊。
店小二一愣,後半句話再也說不出來,張大嘴巴呆住。難道,真是那位仙子般的小姐半夜來了偏院?
此時跟來瞧熱鬧的都是閒人,一聽這些動靜,男人頓時興奮,女子便覺臉紅,幾個四、五十歲的婦人臉上現出些扭捏的神色,目光一瞟一瞟,瞟向人羣中年輕的男子。
張校尉聽到動靜,臉上便現出喜色,假意向店小二喝道,“你不是說只住着一人?這裡邊怎麼會有兩個人的動靜?”說着大步向前就要闖進去。
“官爺!官爺!”趙承拖着那官差趕到,賠笑道,“官爺,你聽聽裡邊那動靜,此時進去壞人好事不好吧?”
張校尉冷笑道,“怎麼,難不成裡邊是你家小姐?”
趙承嚇了一跳,忙雙手連搖,連聲道,“不是!不是!大人這話可不敢亂說,壞了我家小姐清譽,我們做下人的可都是死罪!”
旁觀衆人見他一雙眸子不斷向那房門瞄去,臉上還有一些壓抑的憂急,更是肯定裡邊就是那位不肯露面的相府小姐,便有人喊道,“既然不是你家小姐,你又多管什麼閒事,快些讓開!”
趙承急的跳腳,大聲道,“官爺查的是江洋大盜,難不成江洋大盜是女子?爲何定要咬住了我家小姐?”
大凡人類,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本質,尤其是市井小民,瞧見高高在上的高官貴胄,自己企望不及,便低眉順目,甚至阿諛巴結,若有一日這些人倒黴,必然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巴不得將對方踩在泥裡。
此時圍觀衆人大多是不相干的百姓,但是瞧趙承的樣子,都已經認定裡邊那位是什麼阮相府的小姐。想到那天上的雲彩瞬間就會跌落到塵埃,頓時滿足了某些人扭曲的心理,加上一些別有居心的人一煽動,頓時在那裡大聲鼓嘈。
張校尉得到衆人支持,心中大爲得意,又聽說那位阮大小姐生的如何如何貌美如仙,便覺全身燥熱,就算不能睡上一夜,也想瞧瞧此刻衣衫不整的大好春光。當下清咳一聲,正了臉色,大聲道,“雖說裡邊未必是江洋大盜,但此等行徑有傷風化,本校尉既然遇上,豈能不管?”向兩邊一瞧,大聲道,“給我踹門!”
一聲令下,旁人哪裡還管趙承阻攔,早有兩個差役提腳狠狠踹了出去。隨着“咣”的一聲大響,木門飛入屋內,而屋子裡的人卻似渾然未覺,那曖昧靡廢的聲音更是衝入衆人耳鼓。
張校尉大聲道,“進去瞧瞧!”一馬當先,首先衝了進去。
衆差役一聽有好戲可看,哪個也不肯落後,連帶着瞧熱鬧的百姓,亂哄哄的擠了進去。但見諾大的一間屋子裡,一張寬大的木牀簾幔低垂,隨着女子的嘶喊聲正不斷搖晃。
張校尉大步上前,大聲喝道,“裡邊的人做什麼,快出來!”大手一伸,一把將整副帳幔扯了下來,露出牀上兩具糾纏的人影。
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頓時令室內所有的人熱血沸騰,而牀上二人卻仍然沒有覺察,仍然繼續。衆人瞧了片刻,有幾人慢慢回過神來,吞了口唾沫道,“將他們拉起來,瞧是不是相府的小姐!”
張校尉最初瞧見,也是心搖神動,可是瞧到第二眼,突然覺出有什麼不對。聽到這話正要阻止,卻見已有兩名官差上前,一人拉手,一人拉腳,將那一把男子拖下牀來,將女人整個暴露在衆人面前。
“咦!”旁邊一名差役驚異的喊了一聲,失聲道,“怎麼是七夫人?”一句話喊出,驚覺走了嘴,忙用手將嘴捂上,目光驚怯的瞟向張校尉。原來牀上的女子,竟然是張校尉新娶的第七位小妾。
張校尉瞧清楚女子的面容,頓時臉色大變,怒喝一聲,“賤人!”大步衝上,一把抓住女子長頭提了起來,揮手重重兩記耳光。
那女子正在疑惑,突然兩掌打來,腦中更是迷糊,睜眼見是張校尉,雙手雙腿立刻纏了上來,嬌聲道,“爺,妾身伺候的不好麼,爲什麼動怒!”湊過脣去,膩聲道,“快點嘛,人家還要……”
頓時將在場男子聽的呆在當場。場面急轉直下,一時間搞不清是什麼狀況。
這個時候,就聽門口有人恍然的聲音道,“哦,難怪官爺着急,原來是如夫人在這裡!”衆人一聽,臉上都現出些古怪的神色。
眼前這位風騷至極的女子不是什麼相府小姐,而是這位張校尉的小妾?張校尉搜捕江洋大盜,卻搜到自己的小妾偷人,還引了這麼多屬下和百姓圍觀,這可真是奇談啊!
竊議聲、譏笑聲,頓時響成一片。張校尉一個激靈回神,如今也顧不上追究爲什麼相府的小姐變成了自己的小妾,揮手就是一掌,將那女子打了出去,怒極氣極,竟然想不出該如何是好,只是連聲罵道,“賤人!賤人!”
女子被他打的滾了出去,恰和地上的男子滾成一團,此刻才瞧見這屋子裡有這麼多的人,不禁失聲尖叫,身子縮成一團,躲在男子身後。
男子正在做那事的時候,突然被人拖下牀下,也是一臉迷惑,一把摸到身邊女子,便一把拖過,仍要壓上身去。
衆人瞧的極爲不堪,便聽人羣中有人道,“這樣的狗男女,應該拖去遊街!以正視聽!”
“對對!遊街!”
“不錯!拖他們出去遊街!”
呼喝聲中,早有回神的百姓衝上來,將二人拖的拖,扯的扯,拽出屋去。
男子被早晨的涼風一吹,也緩過神來,一見自己光着身子站在院子裡,四周圍着一大羣人,頓時尖叫起來,“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掙扎着便要擺脫拉着他的兩人。
那兩人死死將他拽住,大聲道,“你是哪裡來的混蛋,跑到我們葉城做這偷雞摸狗的事!”
男子驚道,“什麼偷雞摸狗?”一回頭,卻見另兩人拖着一個光着身子的女子,一驚之後似乎想起什麼,忙道,“我是來葉城辦事,半夜裡這位小姐摸上門來,說什麼對我一見鍾情,念念不忘,我……我一時胡塗……”目光在人羣中亂瞄,卻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頓時驚出一頭冷汗。
此時白芍剛剛探頭探腦進了偏院,一眼瞧見那男子,失聲喚道,“李公子!怎麼會是你?”
這個丫頭認識這位公子?
頓時,所有八卦的頭腦都又轉了過來。說是相府千金來會這位公子,如今雖然牀上的女人換成了張校尉的小妾,可是這位相府的丫鬟又認識李公子,看來其中還是有些蹊蹺。
便有人問道,“姑娘,你認識這位公子?”
白芍忙點頭,說道,“這位公子可是大人物,你們得罪不起,快將他放了吧!”
大人物?大人物的醜事?這怎麼能放?
便有人問道,“什麼大人物,難不成是朝裡的大官兒?”
白芍搖頭道,“他雖不是什麼大官兒,可是他是建安侯府的乘龍快婿,名喚李成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