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
荷塘邊，一個手裡端着木盆的女子驚呼了一聲。
那約莫十二三歲、還略帶稚氣的面容上，此刻卻透着濃濃的懼意！
她望着幾個臉色不善的嬤嬤向自己圍了過來，她被逼得往後退了一步。
手裡的木盆砸在了地上，破舊的溼衣裳灑了一地，那簡陋的繡鞋已經快踩到了荷塘邊兒！
帶着污泥的池水浸溼了她的鞋襪。
初春的荷塘裡只有三三兩兩的荷葉，辰時的日頭照射在露珠未消的大片荷葉上，折射的光芒卻讓她驚恐……
這幾個身着鴉青色衣裳的嬤嬤神色有些慌張地瞧了瞧四周。
“現在沒人瞧見，還愣着幹嘛，弄死她……我們也好回去向夫人交差啊……”
“到底……這也是個蘇家的小姐啊……”
“你怕個什麼勁兒！一個沒了生母、不入流的外室女，蘇家哪有人會管她的死活？”
一個嬤嬤狠下心，一把揪住了那小人兒纖細的手腕。
另一個嬤嬤眼裡閃過一絲狠厲，狠狠地抓着她的衣領便要往荷塘裡按。
“三小姐……老奴對不住了……反正您這輩子也是個廢物了，與其在這兒荒郊熬着日子，倒不如早死早投胎……”
那小人兒精緻如玉的面容上一片死灰，被驀地按在了荷塘中……
夜色愈濃的莊子裡，月光透過枝椏橫陳的香樟樹灑進了狹小破舊的屋子裡，落下一地斑駁……
狹小破舊的屋子裡，木板拼成的牀上躺着一個面色蒼白、全無血色的女子。
打着補丁的雲紋薄被下是瘦弱不堪的身子，氣息越來越微弱，似乎是連那薄被也看不出她胸前的起伏……
蘇錦此時眼前一片黑暗，動彈不得，卻隱隱聞到一股中藥味兒。
耳邊似乎還聽得到有人在說話！
她只記得自己躺在重症監護病房。
而那日夜溫柔相待自己的未婚夫楊長明在自己的耳邊極溫柔地低喃。
“小錦，我是很喜歡你這張臉，還有……你的身體，可是……我更喜歡這蘇氏
的公司，你也不要怪我無情，只是你不死，蘇氏永遠都標着你們蘇家的姓，以後，就不會再是蘇氏了，你也算是可以了無牽掛了，安心地走吧……”
隨後他便動作極其優雅地移開了她臉上的呼吸面罩……
她心裡猛烈的痛楚過後便是一片空洞感……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被這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男人害死了，竟是死也不得安息嗎？！
這時一個扎着青藍頭巾的農婦一臉憂色地望着牀上的小人兒，“秦嬤嬤，這回錦繡小姐怕是難捱過來了，您看……”
啪的一聲藥碗碎在了地上，一個身着粗布衣裳的婦人望了眼地上的碎瓷片。
她聲音帶着恨意道：“孟氏欺我江家太甚！小姐都死了……竟然還不放過錦繡，錦繡一向膽怯，能成個什麼事？！還能去奪她蘇家的財產不成？！”
那農婦不懂這些個大家子裡的彎彎道道，只是急切地又摸了摸牀上小人兒的額頭。
她心裡大驚，剛剛還燙着呢，怎麼越來越涼了，該不會是……
農婦“哎喲”一聲，抹着眼淚道：“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喲！”
秦嬤嬤急忙也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暗道不好，隨後又探出手試了試鼻息。
幸好……還是微弱地有些氣息……
“別哭！小小姐還沒死呢！”
農婦止不住淚，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便出去了。
秦嬤嬤嘆了口氣，閉上眼低聲似是禱告道：“小姐……如今可怎麼辦纔好，老奴恐怕是辜負您的託付了，是老奴大意了，竟讓那孟氏鑽了空子！若是小小姐去了……老奴就隨她下去見您，向您請罪……”
蘇錦斷斷續續聽着，卻怎麼都覺得不對勁，自己不是已經斷了氣，那劇痛以後的空洞感她還記得……
而此刻……腿上無休無止的痛楚也沒有了，只剩下一種提不起勁兒的虛空感……
連手指頭都擡不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是哪兒？！
可她此時卻絲毫不得動彈，更讓她難受的是呼吸困難的壓
迫感……
喉嚨裡還有一股水草的腥臭味道，讓她的胃裡不斷在翻滾着……
她的思緒驀地混亂起來，原先被重型卡車相撞後劇痛的腿及頭部都不像之前那樣讓她難受。
反倒是腦子裡，一片空落落的……
掙扎了許久後，她才被一陣擋不住的睡意襲來，漸漸陷入了沉睡。
當蘇錦再次意識模糊的時候，瞬間又被跌落到池塘中被水淹沒的瞬間失重感所驚醒！
彷彿是個真切的不能更真切的夢……
夢裡的女子衣着簡陋，活在破敗不堪的房子裡，夜夜做着家破人亡的噩夢。
只有一個老婦人陪着她，教她讀書念字、教她琴棋書畫，還柔和地喚她小小姐……
倏地又想到跌落進水裡的瞬間，口鼻中似乎又來了那一陣的壓迫和窒息的感覺……
蘇錦猛地睜開眼，竟然發現自己不再動彈不得。
而下一刻，她卻被驚得呆住了。
這屋子……竟就是那夢裡破敗的屋子，連一桌一椅都不差絲毫……
缺了角的棕色木桌，高低不平的椅子，還有幾根木條釘住的窗子！
她愣了片刻，卻來不及再容自己多想什麼，現在她的喉嚨燒的難受。
火燒火燎的感覺讓她想吐，卻又似乎是被撕扯着喉嚨。
瞥見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掉漆的茶壺，於是她用盡全力伸手去夠桌子上的茶壺。
卻沒想到自己卻虛弱地拿不住這個茶壺，眼睜睜地瞧着那茶壺掉在了地上。
又是啪的一聲，她想到似乎不久前也聽到這麼一聲清脆的聲音。
轉瞬，蘇錦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掌。
看着這雙比自己小了些的手，又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她頓覺天旋地轉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一個穿着粗布衣裙、髮髻微亂的老婦人衝了進來，看到一臉恐懼的蘇錦繡，她呆在了原地。
許久才緩過神的秦嬤嬤小跑着到了牀前，哭喊着抱住了蘇錦，“小小姐！小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