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舞被他盯視得一抖,尷尬地別開視線,沒敢接話。
拓跋颺似乎並沒有與她算賬的意思,隨即收回視線,拉着凌無雙向外走了去。
兩人離開後,冀安轉頭看了眼面色晦暗的沫舞,對跪在地上的兩人吩咐道:“加緊搜索,切記不要亂說話。”
“是。”兩人齊刷刷的領命。
“都下去吧。”冀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兩人下去後,纔對沫舞道:“郡主,屬下也退下了。”
“冀安,你說我是不是徹底的失去大王了?”沫舞求助地看着他,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屬下不知。”冀安默然的回覆一句,轉身向帳外而去。
跟在拓跋颺身邊這麼多年,他就算是再笨,也看透了些事情。
可惜,沫舞幾年前沒看懂,如今還是沒能看懂。
帳外的風帶着暖意,撫過人的臉龐。
凌無雙卻感覺不到半絲舒暢,心裡堵着事情,喘息困難。
“無需想的那麼複雜。”拓跋颺忽然出聲。
她被驚得思緒飛散,藉機問道。“大王可否告知無雙答案?”
“這事你不是早就想通了嗎?要不然也不會是今日這般的反應。”拓跋颺的笑意有點冷。
“就算是舊識好友,無雙不忍見他慘死,又有何錯?”凌無雙並不畏懼他的問題,在睿淵這事上,她能避諱的都已經避諱了。不能眼見他死,是人性使然,她並不覺得有錯。
“若是他能滅翾國和拓跋,他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放過你的皇兄。”他說得咬牙切齒,帶着恨意。
“不,他會。”凌無雙對視着她,肯定地道。
拓跋颺諷刺一笑,復又道:“結果還不是一樣?”
她瞬間失聲,若是成了亡國之君,皇兄定然無言再活下去。
拓跋颺又是冷冷一笑,鬆開她的手,收回視線,向獵場而去。
凌無雙閉上眼,將眼中的思緒隱去,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過去時,狩獵的人果真都已經回來了,冀安也從後追趕了上來。
“看來大家的收穫都頗豐。”拓跋颺看着衆人點點頭,隨後對冀安吩咐道:“冀安,你過去看看大家的獵物。”
“是,大王。”冀安領命,仔細地查看了衆人的獵物後,回報道:“啓稟大王,獵物最多的當屬淳于世子。”
淳于部落在塞外只是個很小的部落,並不算是什麼望族。是以,淳于世子足足準備了一年,就是爲了在這次圍獵的活動中,一舉奪魁,爲自己的部族爭光。
冀安幾乎一眼下去,就看到了誰的獵物最多,最兇猛。
再看看淳于世子已經掛了彩的手臂,可見是拼了命。
拓跋颺滿意地點點頭,“世子果真是少年英雄。”
“謝大王誇讚。”淳于世子掀袍下跪,早已經忘記了傷口的疼痛,脣畔掛笑。
“孤王聽說,世子還尚未娶親。不如今兒就由孤王做媒,將孤王的王妹下嫁於世子,不知淳于郡王意下如何?”拓跋颺將視線投向不遠處,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的淳于郡王。
淳于郡王脣角的笑意一僵,隨即跪下,喜出望外的謝恩。
“謝大王恩典。”
拓跋颺雖然沒有嫡系的皇妹,但拓跋部落的貴族可是不少。於淳于這樣的小部落來說,能娶到望族的女子,實在是一大幸事。
拓跋颺起身,走到淳于郡王的身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淳于郡王請起。”
君王親自來扶,得此殊榮,淳于郡王激動得幾乎顫抖。
拓跋颺對他和善的笑笑,側頭對冀安吩咐道:“冀安,去將沫舞公主請出來。”
拓跋颺的聲音還未散去,圍場已經瞬間炸了鍋。
沫舞公主?他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樣一位公主?他們只聽過一個叫做淳于沫舞的女子,出身低微,是帝王的摯愛。
淳于郡王和淳于世子一時間也傻了眼,所有的喜悅都僵在了臉上。便是冀安,也愣了一下,才領命離去。
站在他身後的凌無雙,就更是驚得一時間瞠圓了雙眸。但,她回神的比所有人都快。若是之前還存着疑惑,這會兒凌無雙徹底的懂了。
拓跋颺不愛淳于沫舞,這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了。那又是誰製造了拓跋颺愛淳于沫舞的假象?
拓跋颺之前不是還想冊封她爲妃?爲何突然間又變了?
這男人的心,果真深不可測。
在所有人都錯愕不已的時候,拓跋颺卻仍舊淡定自若,好似根本沒有看到衆人的臉色一般,徑自道:“拓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淳于世子如此少年英雄,孤王定會重用。”
一句不輕不重,沒有肯定指向的話,卻給淳于父子二人帶來了希望。
“謝大王。”淳于郡王立刻拉着兒子謝恩,可顯然淳于世子並不願意這門親事。
關於淳于沫舞與拓跋颺之間的曖昧傳言,這塞外幾乎人盡皆知,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撿別人的舊鞋穿。特別還是心高氣傲的少年兒郎了。
冀安趕去拓跋颺營帳的時候,淳于沫舞還一個人傻傻的僵立在營帳中。
有些事情,她雖然沒有看清,但她看清了一件事情。拓跋颺對她徹底的失去了耐心。
冀安有些同情地看着這樣的沫舞,卻也覺得今兒的一切不過都是她自找的,像大王這樣的人,定然不會留一個隱患在身邊。除非那個人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他收回看着她的視線,俯身見禮,“見過公主。”
沫舞轉頭木然地看着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口中的稱呼。
“大王請公主過去。”冀安說明自己的來意。
“真的?”沫舞的眼中不禁泛起一絲喜色,他終究還是想見她的。
“公主請。”冀安側身讓出路。
沫舞剛一擡步,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不太確定地問冀安,“你叫我公主?”
“是。”冀安微垂下頭,不忍與她對視。
“爲何叫我公主?”沫舞不禁激動,他答應過她,回宮就冊封她爲夫人,爲何冀安會叫她“公主”?
“大王已經冊封您爲公主。”冀安頓了頓話,微一遲疑,才繼續道:“大王已將公主指婚給淳于世子。”
“這不可能。”沫舞驚恐地搖頭,“他怎麼可以言而無信?”
“大王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可以改變。”冀安沉重地提醒道。
“不,我要去找他,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對我。”沫舞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擡步便要向帳外跑去。
“屬下勸公主還是不要做無謂的掙扎,大王既然已經當衆爲公主指婚,就定然不會冊封公主。若是公主當着衆人的面,讓大王難堪了,讓夫家難堪,公主以後的日子只怕會很難過。”冀安出於過去的情誼,提醒道。
“爲何這麼對我?”沫舞收住腳步,身子輕輕地搖晃着,好似隨時都會摔倒。
冀安的話,她懂。他已經將她推給了別人,又怎麼會再要她?
“公主若是不想去,就先回去休息吧。屬下會稟報大王,說公主病了。”
沫舞恍若沒有聽到冀安的話,脣瓣輕輕地顫抖着,臉色難看得如一張白紙。
冀安打量她一眼,見她沒有動的意思,才轉身離開。
不去也好,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難堪。
冀安越發的搞不懂拓跋颺的想法了,忽然賜婚不說,還要讓沫舞過去。他就當真不怕沫舞鬧得大家都難堪?
冀安出了拓跋颺的營帳,很快回了獵場。
衆人看冀安一人歸來,不禁有些失望。
想要看好戲的人,難免會抱着這樣那樣的心思。不曾想,那位傳說中的美人壓根沒來。
“啓稟大王,沫舞公主染了風寒,病得甚重。屬下便自作主張,讓公主先行休息了。”冀安躬身稟報道。
這不過是說詞,任誰都不會信。
“嗯。”拓跋颺應了聲,吩咐道:“淳于世子若是無事,可以過去看看公主。”
“是。”淳于世子黑着臉,領了旨。
“行了,都各自散了吧。”拓跋颺甚爲隨意地對衆人吩咐一聲,拉着凌無雙起身,向營帳的方向而去。
冀安立刻跟了上去,壓低聲音稟報道:“沫舞公主還在大王的營帳中。”
“嗯。”拓跋颺只是應了聲,絲毫沒有改變路線的意思。
凌無雙跟着他又走出了十幾步,忽然抽出手,向後退了一步,欠了欠身,“無雙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本以爲拓跋颺會因爲她的舉動斥責她,卻不想拓跋颺只是“嗯”了聲,便領着冀安離開了。
凌無雙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千般滋味在心頭。
她想,他的心裡也是難受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寡言。
拓跋颺營帳的簾子再次被掀起,沫舞卻恍若未知。
直到拓跋颺的聲音響起,“冀安,送公主回去休息。”
沫舞一怔,回神看向他,眼中有淚涌出。
拓跋颺與她對視一眼,對冀安吩咐道:“你先下去。”
冀安不禁鬆了口氣,趕忙退了下去,要不然他很懷疑,他要怎麼將沫舞請走。
沫舞有很多話想要質問拓跋颺,可這會兒屋裡只剩下了他們倆,他就這樣平靜地望着她,她反倒是說不出話來了,只是不停抽啼着,用越落越兇的淚水來告訴他,她的難過。
拓跋颺微擰眉心,凝了她好一會兒,終於開了口,“你不該一再的挑戰孤王的底線。”
沫舞只知道不停的搖頭,連解釋都忘記了。
拓跋颺從袖中摸出一封信,遞向她。
沫舞愣了下,有些排斥的後退一步,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封信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面前的男人睨視着她,將她鎖在視線裡,讓她無處可逃。
她顫抖着伸出手,接過他手裡的信。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纔將信拆開。
她以爲,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看清信裡的內容時,她的身子還是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不,這不可能……”她輕聲呢喃,踉蹌着向後退去。
“沫舞,淳于世子年少有爲,嫁予他,他定然不敢虧待了你。”拓跋颺沉穩地看着眼前幾近崩潰的沫舞,並沒有安慰她的打算。總是要靠着自己站起來,才能更堅強。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沫舞以手捂脣,擋住口中就要溢出的哭聲。
拓跋颺的脣瓣緊抿,並不打算爲自己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