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雙被囚禁了,便是連出屋的自由都沒有了。
她沒有鬧,甚至不曾與皇甫睿淵再說過一句話。
她每日安靜的待着房間裡,大多數的時間都用來看書。一日三餐照吃不誤,原本病弱的身子,倒是越養越好。
這樣的凌無雙,誰看了都覺得奇怪。那日她與皇甫睿淵吵架的事情,雖然沒人敢議論,卻不代表沒人知道。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像凌無雙這樣的女子,堅強得連任性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她更是比誰都清楚,皇甫睿淵若是決定了一件事情。即便她哭、鬧、絕食,也沒有半點用。
她若是敢絕食,他大概會看着她餓暈後,再給她一粒丹藥,把她救活。
是以,既然知道沒用,又何必自討苦吃?
有那功夫都不如好好的看看書,多瞭解瞭解扈達的風土人情。
皇甫睿淵每次來看到她看的書,都會不悅地皺眉。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她是藉着這些書告訴他,她一定會回到拓跋颺身邊的。但不管心裡多不痛快,他都沒有開口約束她。
他還是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好,可以快快樂樂的留在他的身邊。
凌無雙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呢?只是,物是人非,愛已殤,再糾纏下去,註定只有傷害。
皇甫睿淵沉默地在她的面前坐了良久,才道:“明日我們便回朝。”
他以爲她不會理他,不想她聞言放下書,看向他:“我可以見見她嗎?”
皇甫睿淵不解地看着她,想了想,才明白她口中的“她”是何人。
“你見她做什麼?”他並非責怪,只是排斥她見綺羅。
“不行嗎?”凌無雙不想解釋原因,而是冷聲反問。
“她不在府中。”皇甫睿淵眸光沉重地凝視着她。
“你會帶她一起回顯國,對嗎?”凌無雙瞭然的笑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皇甫睿淵擰着眉,眸色微閃:“你該不會以爲我與她……”
他想解釋的話還沒有說出,便被凌無雙無情地打斷:“你與她是什麼關係與我無關,我只是想見見她。你若是不肯,就不必多說了。”
“你……”皇甫睿淵被氣得胸膛起伏,他真恨不得給她一巴掌,可又捨不得。
凌無雙好似沒有看到他隱忍的怒氣,淡定地拿起書看了起來,漠視他的存在。
皇甫睿淵強壓下怒氣,再也待不住了,只得站起身離開。
出門時,還不忘將門摔得“嘭嘭”作響。
只是,他並不是爲了發泄怒氣,他只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多看他一眼。
直到所有的聲響消失,屋子裡再次恢復了安靜,凌無雙才擡頭看向門口。
明日就要離開韓兆城了,她一定要儘快想辦法離開這裡。
皇甫睿淵帶着一身怒氣出了凌無雙的院子,便有屬下前來稟報,皇甫睿翀來了,正等在前廳。
他聞言,眸色漸深,對屬下吩咐道:“吩咐下去,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姑娘的院子。若是王爺問起來,就說這院子裡的人是綺妃。”
交代好一切,他才向大廳而去。
他過去時,皇甫睿翀正不安地來回踱步。一見他來,立刻衝了過來,急切地問道:“皇兄,是不是你救了無雙?”
“無雙出事了?”皇甫睿淵故作驚訝地問道。
“你不知道?”皇甫睿翀不太相信地打量着他,狐疑地問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皇甫睿淵繼續裝不懂,焦急地問:“她不是在拓跋嗎?你爲何說她出事了?”
“皇兄,你當真不知道?”皇甫睿翀不禁失望,明知道皇甫睿淵在騙他,卻沒有證據揭穿。
沒見皇甫睿淵之前,他或許還不肯定。但他剛剛的反應雖驚訝、焦急,卻絕對不是摯愛出事,他該有的反應。
“朕若是知道,還問你作甚?”皇甫睿淵不禁氣怒:“你倒是說說,她到底怎麼了?”
“沒事,她很好。”皇甫睿翀溫和地笑笑,既然皇兄喜歡裝,那大家就一起裝:“我只是覺得皇兄既然來了扈達,定然不會讓她與拓跋颺成婚。是以,纔會跑來皇兄這裡,以爲皇兄這時候已經救出她了。”
“朕也想。”皇甫睿淵嘆口氣,深有感觸地說:“可朕的身份不允許朕胡鬧。”
皇甫睿翀嘲弄地笑:“世人都以爲皇兄衝冠一怒爲紅顏,但我知道,皇兄不惜千里而來,不過是想爲顯國謀一杯羹。”
皇甫睿淵的臉色煞變,皇甫睿翀卻不肯罷休的繼續道:“皇兄擔心拓跋颺壯大,會連同翾國一起來對付顯國,分了顯國的領土。是以,皇兄必須來這一趟,表面上是與拓跋颺一起夾擊鮮于,實際上皇兄是想讓鮮于和叱羅都對顯國俯首稱臣,以求庇護。可是,我相信無雙直到現在還相信,你是爲她而來。皇兄當真忍心讓醜陋的現實都暴露在她的眼前,讓她鄙夷皇兄嗎?”
“數月不見,一向不問政事的皇弟,何時開始對政事這般有興趣了?”皇甫睿淵冷聲諷笑,顯然也惱了:“還是說,皇弟後悔了,又想來爭奪皇位了?”
“你稀罕的,別人不一定會稀罕,皇兄大可不必擔心,顯國的皇位我這輩子都不會窺探。”皇甫睿翀不想再與他多言:“我在這住兩日,皇兄不介意吧?”
皇甫睿淵的眼中一閃而過一絲失望,若是皇甫睿翀想要皇位,那一切是不是便會不同了?
“你若喜歡,這府邸便給你了。反正明日朕就要班師回朝了。”
“那我與你一起回去,正好很久沒有看到皇奶奶了。”皇甫睿翀立刻道。
直覺告訴他,凌無雙就在皇甫睿淵這。他就不信,他回顯國會不帶走凌無雙。
若是到時候凌無雙義無反顧的跟着皇甫睿淵,他自是不會多管閒事。
若是她不想,他一定會帶她離開。
“好,正好太皇太后也想你了。”皇甫睿淵不加猶豫的應下:“朕還有些政事要在離開前處理好,就不陪皇弟了,晚膳的時候,我們兄弟倆再一起喝一杯。”
“嗯。”皇甫睿翀點頭,隨即笑笑又道:“皇兄記得叫上皇嫂,我還一次沒見過皇兄這位傳說中的寵妃。”
“她已經提前回國了。”皇甫睿淵冷淡地回,不露半點破綻。
“還真是遺憾!”皇甫睿翀故作遺憾地嘆了聲,卻忽然話鋒一轉:“說來也怪,今日居然有一個叫綺羅的女子來見我,與我說皇兄這府上有寶貝,還與我約定今夜裡應外合來偷這樣寶貝。”
皇甫睿淵死死地盯着他,不搭話,他倒是想看看他能自說自話多久。
皇甫睿翀不甚在意地笑笑:“皇兄,你這府上當真有什麼寶貝不成?”
“皇弟覺得呢?”皇甫睿淵不答反問。
“我覺得不無可能。”皇甫睿翀向門口走了兩步,忽然在皇甫睿淵的身側停下,故意壓低聲音,神秘的道:“皇兄若是有什麼寶貝東西,今夜可要藏好了。”
話落,他得意地笑笑,擡步向門外走去。
皇甫睿淵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緩緩眯了眸,眼中迸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他憤恨地一咬牙,暗暗在心中發誓,他愛的女人誰都別想偷走。
皇甫睿翀知道自己被人監視了,念着昔日的情分,皇甫睿淵沒有直接軟禁了他。
他知道,他想救出凌無雙並不容易。能從皇甫睿淵手上把人帶走的,本來就沒幾個。他更是不可能。他沒權沒勢,憑什麼從守衛森嚴的府上把人帶走?
別說是他,就是拓跋颺來了,也休想從這個府邸將人帶走。除非將凌無雙送出府。是以,他故意與皇甫睿淵說了那番話。只是,皇甫睿淵哪裡會有那麼容易就中計?除非有一個人的存在,讓他有了危機感。
這般想來,皇甫睿翀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幻影。
可是,那日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幻影不說。讓真的幻影來救凌無雙,他也萬萬說不出口。幽冥教素來不可管各國之間的事情,他既然什麼都不能爲他做,又怎麼好讓她破例。
思來想去,皇甫睿翀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只要以假亂真,就能讓皇甫睿淵亂了陣腳。
只是,不知那女子是否還在客棧。
他來之前並沒有想到皇甫睿淵會做得這麼絕。他以前一直覺得皇甫睿淵縱使對天下人狠,也不會對凌無雙狠。他甚至希望他們之間可以衝破一切,不用再分開。可是今日種種,他着實對睿淵失望了。
他曾以爲,任何人都沒有睿淵瞭解無雙。但如今想來,愛大概真的可以把人的頭腦衝昏。像睿淵這般運籌帷幄的帝王也會犯糊塗,用最笨的辦法將摯愛越推越遠。
皇甫睿翀不想幹涉誰的情事,也知道凌無雙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他。但他希望她活着,若是那些她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真的發現了,她強築起的堅強會瞬間崩塌。
不行,他一定不能讓那一天發生。
想到這,他立刻出了府,直奔他之前住的客棧。
他知道皇甫睿淵派人跟蹤着他。但,他們爲了不暴露行蹤,必然不會與他一起進入客棧。
這樣便可,他就有機會單獨求那位女子幫忙。
只是,他並未抱多大的希望。畢竟他走得決絕,那姑娘不一定就留在原地等他。
他之前住的那間房還沒退,直接便上了樓。
畢竟對方是女子,走到門口時,他敲了敲門。裡邊迴應他的卻是一片沉寂。
他不禁心生失望,以爲她已經離開了。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對着門裡不死心地問道:“姑娘,你還在嗎?”
他的聲音落下,迴應他的又是一陣的沉靜。
他終於失望地轉了身,正想離開,卻忽聽門裡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去,這時,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抹俏麗的白色身影頓時落入他的眼簾。
女子一身嶄新的白衣,墨發垂直地綁在身後,原本一張髒了的小臉,這會兒白皙得晶瑩剔透。
這樣一個乾淨、輕靈的女子,任何人看了,大概都會覺得她是不染凡塵的仙子吧!
他對上她含笑的眼,心裡不禁一顫。
幻影的美,特別就特別在這雙眼上,眼角微微上挑,總是流轉着蠱惑人心的媚,不管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有種被勾了魂的感覺。
這樣一雙媚眼裡,如今波光瀲灩,乾淨得讓人心裡一疼。
皇甫睿翀的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幻影的眼睛其實也是這般乾淨的。哪怕是殺人的時候……
女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脣瓣輕動,似想說話,又怯懦地不敢開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脣瓣,生怕說錯了什麼,會惹他生氣一般。
“咳!”皇甫睿翀尷尬的咳了下,他有這麼嚇人嗎?
他儘量溫和地說:“姑娘,我沒有惡意,你不用怕。”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只是……只是怕說錯了話……會惹你生氣……”女子結結巴巴,膽怯地回道。
皇甫睿翀聞言不禁羞愧,若非他之前對她態度惡劣,她也不會嚇成這樣。
他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事想請姑娘幫忙。”
“你說。”女子不假思索地點頭:“我一定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