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獅城公安局刑警大隊,阮健卻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翻閱着卷宗,感覺眼睛有點酸了,他停了下來伸了個腰,突然聽到外面敲門聲響起——
“請進!”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瘦高個青年,手上拿着一疊資料衝阮健喊道:“阮隊,你要的東西來了……”
阮健精神一振,雖然沒站起來,卻還是下意識挺了下身子,問道:“確定死者身份了?”
他問的,卻是支隊之前接到那位名叫李健地青年男子報案後趕赴現場,挖掘出來的一具無名屍骨,這其中必然隱藏着一個經年大案。
而他們首先,必須要確認這死者的身份才行,這纔好進行下一步的追查。
要知道那塊地方雖然到晚上的時候人車不多,但作爲獅城與外部溝通的一個必經路段,每天來來往往的車輛不知凡幾,這也等於每天經過的人很多,哪怕他們能夠通過法醫對骨骼積水和被腐蝕的鑑定推斷出死者被埋在這裡的時間,卻也很難依次來圈定兇手範圍。
而現在僅有的線索,仍然還是要從死者身上找,甚至連案發地點附近都不放過,不過除了找到一個壞了的文具盒,再也沒有其他發現了,而那個文具盒上面就算本來有指紋或者DNA痕跡,但經過長年的日曬雨淋,也慢慢地消退了,畢竟這些生物證據本身就很容易被毀去。
文具盒的款式又很普通,裡面也找不出什麼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證據力很低。
好在目前隨着科研技術的日新月異,在刑事偵緝的法醫鑑定這一塊,有着各種專業器材的配合,法醫能夠發揮的作用也是可見地越來越大,雖然屍骨在多年掩埋地下,又受到地下水滲透的侵蝕之後,已經受到了很大的損害,連完整的骨架都無法拼接完整——不排除有遺失的可能,甚至有可能死者死後被直接分屍掩埋,但他們還是大體能夠就此得到死者的一些客觀信息。
阮健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資料,前面大致瀏覽過,心裡有個底之後,就直接去看後面的結論了:
“死者爲男性,身高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三之間,死亡時間推斷在四到五年前,死亡時的年齡不會超過五十歲……死者腰椎骨節不正常扭曲,疑似生前受到猛烈撞擊……”
“因爲受到的磨損比較嚴重,法醫鑑定科初步的結論只有這些,剩下的還要進行進一步調取,尤其是DNA的提取比較麻煩。”高瘦青年說着,又道:“哦還有,儘管屍骨遺失比較嚴重,但有關於死者左手小指的尾骨,推斷應該是在之前就已經斷裂,因爲下面的指骨骨節相對比較完整,只有原本就是被肉層包裹着纔會這樣,或許是之前尾骨被切斷之後,又生了新肉,指骨骨節也有了新的發育。不過對於這個無法那麼確定,所以正式的報告中並沒有將這一條列到最後。”
阮健點點頭,這也是一個重要線索,如果說一個人有什麼隱疾又或者身體其他部位的創傷還比較不那麼容易看得出來,那麼手指尾骨的缺失這種身體上最直觀的殘缺,卻是很難遮掩地,尤其是死者已經四十多歲了,見過的、遭遇的人多,肯定有許多人能夠知道他有這麼一個身體缺陷。
就算目前還不能十分肯定這一點,但到了關鍵時刻,或許這就可以進一步成爲有力的線索。
“那麼,關於附近在那時候地失蹤人口的統計出來了沒有?”
高瘦青年指着阮健的電腦說道:“之前已經發到阮隊你的郵箱裡了,這是我根據彙總出來的情況製作好的簡易表格,上面大致羅列了在四五年前這個關鍵時間段獅城的失蹤人口,不包括後來已經證明是誤報和死亡地,公安系統接到的相關報案共有七十九起,排除掉女性、年齡以及身高特徵不符合等條件之後,最後圈定地有五個人,其中那些用紅色標註地表格就是了。此外我還把這些人,根據他們的地址距離案發地點的遠近,分定了主次。”
阮健拖着鼠標從頭瀏覽到尾,重點當然是看那二十五個紅色標註的表格,而實際上在下面還有一個小表哥,從上到下就是距離案發地點越來越遠的人,不得不說這標註很細緻,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也會讓他們省很多功夫。
“好,我們就先把這五人列入重點,根據距離遠近去調查。”
高瘦青年點了點頭,剛一轉過身去又回頭來,看着阮健欲言又止。
阮健看着他,詫異道:“怎麼了?”
“阮隊我感覺,這件事情從那個李健身上着手,會不會更容易有收穫?”
阮健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直到他有些站立難安,他才搖搖頭說道:“我們辦案,要的是證據,查案子,也是根據線索去查,不要隨便聽從自己的主觀臆測來做判斷。”
“可是,”青年忍不住道:“這麼說來的話,這個最先發現的人,不是最有可能麼,更何況他發現這屍骨的情況,也未免太過巧合了。”
很多時候,犯下案子的兇手都會有“回案發現場”的奇怪心理,或者是因爲內心忐忑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情況以求心安,或者是心裡得意想要看看辦案人員被自己難住從中得到快感,而更有甚者,有可能所謂的目擊證人、第一發現人,本身就是兇手本人。
這不只是偵探小說裡面常喜歡用的橋段,現實中也是切實存在地。
阮健失笑道:“的確是很巧合,甚至我之前比你更早懷疑到他身上去。別的不說,他說他好奇心起去刨地,工具沒有用手很正常,用手刨髒了也很正常,因爲那土壤被積水滲透土質變軟比較好挖也能說得過去,但你說這樣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怎麼偏偏就會把自己擦乾淨手地紙巾都收好了,顯然是要另外找個地方扔呢?這其實就是一個習慣問題,但很顯然,有這樣習慣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就憋不住要在路上隨地小解,這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是,這不是能夠斷定他與本案有關係的理由。”
“更何況,”阮健說着說着笑意更深,“我既然已經有了懷疑,之前怎麼又不會去調查?按我得到的信息來看,這個李健在四五年前的時候,他還在讀大學,而且包括寒假暑假都沒有回來,而是在外面做兼職工作,也就是說他壓根沒有作案時間。”
高瘦青年當即苦笑道:“既然您早知道這個,幹嘛不早說?”
阮健笑笑不語,但是想了想又叫住青年,說道:“我們現在的調查範圍,其實還是有些窄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適當擴充,把在四五年以前失蹤人口的報案也來一個彙總,或許在這裡面能夠找到更符合條件的人?”
高手青年點點頭,倒沒什麼抱怨,畢竟這早做準備,總比之後他們再倉促行事要好。
等看着他拉門出去,阮健重又坐下來,然後提起筆,在紙上寫出李健兩個字,重重畫了一個圈。
沒有作案的懷疑,不代表沒有其他的嫌疑,阮健心裡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人,他相信是狐狸,尾巴總有露出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