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差怎麼也沒有想到,李健會這麼激烈的反應,更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次來勢洶洶,競對自己有着極大的威脅。
雖然知道李健的身份可能不一般,畢竟作爲一個陽間人,能夠和這麼多鬼打成一片,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陰陽兩不隔、人鬼難共途,這是衆所周知的道理,而李健這個陽間人不僅是能夠見到鬼、接觸鬼,看起來他還並沒有受到陰鬼之氣的影響,依然健康平安得很。
但惡鬼差也僅是歸結爲體質的原因,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早年間遊歷四方,也不是沒有看到過一些稀奇古怪的體質,在醫院張青衣隔壁病房那個小孩兒那樣的天生鬼瞳那都是小兒科了。
他曾見過一個身體裡裝着兩三個“和諧共處”的靈魂的,或許在有些人看來,那叫做精神分裂,實際上不過是有的人能夠控制住合理分配,有的人自己攪亂了自己,弄得一團糟糕,最後結果就是大家一起完蛋。
他還曾見過有人能夠“靈魂出竅”,且這靈魂如鬼一般掌握着某種力量的,而這是完全未經修煉的樣子——事實上佛道那些正經修煉過的也做不到,他們能夠改變身體,卻無法改變自己的精神,所以什麼“魂魄離體”也只是一個僞命題。
而在惡鬼差的印象中,對於李健依然停留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也就是在“華昌大廈”天台上對峙的那一次,李健看起來也就是一個特別一點兒的普通人,既沒有什麼如同鬼怪一樣特異的能力,也沒有突出的武力水平,更別談能夠給自己製造什麼威脅了,他壓根就不放在眼裡。
之前和李健溝通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爲他的目標一直都不是李健,如果不是因爲必須要按捺住不要打草驚到蔡姐這條“蛇”,如果不是因爲這裡面還有許多鬼讓他多少需要顧慮到一點兒,他也不可能表現的那麼平和,甚至都犯不着用上這副僞裝。
而到了現在,這副僞裝反而成了他能夠順利突圍出去的最大希望,說來也是諷刺。
其實惡鬼差之前就已經感受過鬼君竹的力量氣息的存在,只是大部分時候鬼君竹都是比較平靜內斂的樣子,他在蟄伏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後,終於還是抵抗不住復仇的誘惑,加上以爲鬼君竹這種“高鬼”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纔會有此冒險之舉。
而即便是在剛剛暴露的當口,在他心中最值得看重的也只是鬼君竹,李健身上甚至沒有能夠讓他感覺到忌憚的地方。
直到他現在的突然出手!
若非是十數年來豐富的經歷已經讓他養成了警惕的身體本能,哪怕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在感受到威脅的瞬間曲張起來準備躲避,恐怕他就得要在第一時間遭受到李健的暴怒一拳。
這結果讓他後怕卻又有些疑惑,難道這小子竟然不管不顧這個女孩子了,他現在可是在這女孩的身體裡,這一拳要是落實了雖然自己肯定不好過,但女孩的身體受創會更加嚴重,甚至可能直接分崩離析。
他卻不知道李健這並不是單純的暴怒,至少不是完全由發熱的頭腦主導的,一方面他的確是不吃惡鬼差的威脅,更對惡鬼差又一次挾器自重的行爲十分不齒,另外一方面卻是因爲得到了來自於鬼君竹地保證,保證徐嘟嘟絕對能夠平安無事。
他相信鬼君竹,但也不是全盤信任,尤其是他不會拿徐嘟嘟的安危來毛線,他覺得惡鬼差一定能夠躲過自己這一拳,卻也沒有十足把握,所以剛剛這一拳他其實是有一些留力地,就是防備着惡鬼差萬一沒有反應過來又或者同樣和自己玩起了心理戰,到時候就直接打偏了就好了。
慶幸的是最終的結果看來,自己賭對了,而惡鬼差從這一刻開始,也註定要落入了他的節奏,“你躲得過這一次,躲得過下一次麼?躲得過我,躲得過我們全部麼?”
惡鬼差臉色陰沉如水,就算他這個時候想得到李健是在玩心理戰術,但他的心理已經受到了影響,這就像是一條陰影,只會越拉扯越大,而不可能合攏。
咬了咬牙,惡鬼差依然堅持說道:“我說過了,先放我走,我不會傷害她地……”
“就算我現在放你離開,到屋外去,你離開了她的身體一樣跑不遠;我也不可能讓你繼續帶着她的身體跑得更遠,所以你說,怎麼做纔是最好呢?”李健雖然是問,意思卻不言自明。
惡鬼差冷冷道:“若是逼到絕路,你信不信我會多拉幾個墊背的?”
“所以,看來只能我先把你解決了,那一切問題就都沒有了。”李健也冷冷一笑,正準備動手,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拉扯住他。
他看過去,卻發現是蔡姐,“蔡姐你……”
蔡姐苦笑道:“對不起了,爲了我的事情,讓大家煩心了。”
李千江皺眉道:“蔡姐你胡說什麼,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就算有關係,這也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
李健卻沒再多問,反而看向了鬼君竹,卻見他輕輕一點頭,他心裡有些困惑,也只能暫時按捺住,先聽聽蔡姐想說什麼吧。
不過他心裡其實已經隱隱有一種猜測了,恐怕蔡姐出來是“解鈴還須繫鈴人”,李千江就說過,地府有時候是很講究冤有頭債有主以及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一套都快被陽間摒棄的理論地。
不過惡鬼差的這個事情,其實因果到羅鳴力那裡就應該了結了,之前只是復仇,後面對蔡姐、對蔡啓智他們卻已經成了惡意報復了,李健倒是很好奇蔡姐這麼站出來,她又有什麼辦法了結這件事情。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復的是我,欺負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算什麼?”蔡姐看着惡鬼差,她和對方原本互不認識,卻因爲命運的捉弄結成了因果,而到了現在,她早就知道對方纔是造成自己車禍的元兇,但除了恨意,她更覺得對方可悲。
不管生前如何,死後十數年都在復仇中度過,甚至後面連復仇也無法安撫他,他已經完全瘋魔了。
蔡姐自然不會同情他,人經歷什麼或許無法選擇,但變成什麼樣其實是可以選的,就算所謂性格的塑造,不也是在人生一次次選擇之後的經歷中形成的麼?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要揹負應有的代價。
但蔡姐更不願意看到無辜的人被捲入進來,如果做一個選擇,那當然還是讓自己來了結這一切。
不只是爲了那個女孩,也可以是爲了張青衣,也可以是爲了,自己那還未出世的孫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