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ωw_ ttκд n_ c o 王景範被任命爲編定書籍官並沒有引來什麼特別的關注,作爲科場狀元以文學進身本是非常傳統的仕途進身之法,若是才華出衆在館閣中熬個四五年外放一實缺,這館閣升官捷徑也就不枉走上這麼一遭。這編定書籍官說起來對王景範的作用並不大,只是他在館閣之中總算有了個明確的工作範圍,而不像以前那樣掛個空職。
編定書籍官的工作對王景範而言非常輕鬆,吳及提出的建言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操’作‘性’,在吳及看來只要皇帝一道聖旨下來便可以解決館閣藏書管理的問題,在王景範的眼中最多是從民間多收取一些古籍善本,對一些保存不善的書籍加以保護而已——只要是有些來頭的館閣官員看上三館秘閣的那部藏書,總有一些辦法可以‘弄’出來,至於對一些藏書的保護也要受制於朝廷對三館秘閣的撥款,沒有充足的資金有何談書籍保護?
吳及的上書只能略微改善一下三館秘閣內的藏書境況,充其量也只能說是“治標”,對於三館秘閣的藏書王景範同樣也無法提出一個徹底“治本”的方法——並非是沒有而是想要鑽空子的人總有別的辦法將一些珍貴書籍‘弄’到自己家中,三館秘閣的經費雖是充裕不過卻大半用在了迎來送往上,對於書籍的保護也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了。
“一個小小的三館秘閣藏書都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整個大宋?”王景範悠閒的靠在椅子裡,嘴中的話題卻並不那麼輕鬆。
去年十月剛剛被任命爲原提點江南東路刑獄的王安石爲度支判官之後不久,王安石向朝廷獻萬言書極力陳述當世之要務。這份萬言書不僅在朝廷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就連士林亦是如此,而年輕士子最易爲這份萬言書所動,白沙書院雖不是大宋頂尖書院,但卻集中着大宋各州府的考生,士子之間對這份萬言書的討論最是‘激’烈。
對於王安石的萬言書,王景範只是知道有這回事但卻並不清楚萬言書的內容——他手中的《全宋詞》也只是在王安石的小傳中提過這麼一筆。他也是在這份萬言書內容流傳開之後才獲得仔細研讀的,也許是因爲‘春’闈在即,白沙書院的各地士子們只是對此進行一番討論,王景範卻非常鄭重的囑託蔡恕對其關注,看看士子們的看法。
王景範搖搖頭對於王安石的萬言書他從心底就不曾看好,因爲王安石日後的經歷使得他對萬言書格外的重視,畢竟是未來帝國宰相的“施政方針”,可惜即便作爲一個宣言其內容也未免太過空泛。從那“法先王之意”的字眼下,王景範更是預料到現在的王安石尚不足以與小傳中所記述的十年後的王安石相提並論——現在的王安石對於阻礙變法的勢力還是頗爲顧忌的。
“如心兄,關於白沙書院承印三館秘閣珍本的事情,富公已經應承下來,對於抄書之人的選拔亦要儘快安排好,儘可能的選擇白沙書院內的考生或是學子,在待遇上可以優厚一些不用太過計較,當然在此之前必要的書法和文史考校還是必須的……”王景範說道。
蔡恕略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若是尋那抄書人倒也無甚難處,只是現在臨近‘春’闈若是照顧書院內的人,怕是會要誤了見覆的事情……”
“不怕,現在能夠召集多少算多少,等‘春’闈過後再多招些人,三館秘閣的藏書典籍浩若煙海,這等事情不是一兩天便可以完結的。景範打算在白沙書院中特設一部專‘門’用來承接與三館秘閣之間的往來,眼下書院中的名宿並不多,常駐書院的更是稀少,現下也不過是將三館秘閣中的一些珍藏書籍借出來謄抄翻印,將來等書院名儒聚集之時,書院更可以此少見藏書作爲基礎編印類似《太平御覽》、《冊府元龜》那等大書……”王景範笑着說道。
蔡恕聽後心頭不禁一驚,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王景範居然還有這等想法,四大書乃是大宋立國之後集中天下宿儒和經典編制而成,所取無一不‘精’,參與之人無一不是當時名望之人,即便如此也是從太宗太平興國初年一直延續到真宗大中祥符年間才完成。如此大書莫要說超越,即便能夠與之比肩也足以榮耀百世,王景範這等氣魄他蔡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見覆真是好大的氣魄,恕不及!”蔡恕笑着拱手說道。
王景範擺擺手:“再難辦的事情都是要走出第一步的,白沙書院建立不過兩年,一切都需要積累。三館秘閣乃天下藏書之冠,如非入館閣不得‘門’徑常觀揣摩,現下便是這麼一個好機會。朝廷是不會給三館秘閣在這上面有多少撥款的,白沙書院有這個財力正可全力將那些典籍謄錄出來,十年八年之後書院必可聚集一些天下宿儒,到時登高一呼這大書也便水到渠成。這些都需要如心兄去經營書院苦心積累,勞煩了……”
蔡恕笑着說道:“若真的有這麼一天,恕又有何勞煩之說,怕是天下的讀書人都希望與恕一般勞煩吧!”
蔡恕是不可能通過科舉考試謀取功名出身的,當初他對王景範邀請他來負責管理白沙書院,最根本的緣由便是在於能夠執掌一座書院也可以使他日後有留名青史的機會——白沙書院雖是初建,沒有宿儒坐鎮,更沒有顯赫的歷史,不過卻架不住王景範的財力支持,歷史上有多少赫赫有名的書院都因爲財力一關難過被迫中斷,而重建者亦不在少數。
文人重名,蔡恕也不可能免除這點小心思。若是有朝一日白沙書院真的有能力自己編寫一部類似《太平御覽》那樣的大書,他蔡恕必可留名青史。原本他對白沙書院的前途就很看好,而編寫大書遠比將白沙書院經營成天下四大書院要容易的多。
臨近‘春’闈大比,白沙書院依舊如同上次一般在京師城中地方租下了不少房間,更是將考生所需的一應物事全部置辦齊備——不過這已經用不着王景範親自‘操’勞過問了,完全由韓慕雪來張羅,不能不說這些世家大族在人力積累上的優勢,不似王景範幾乎一人白手起家,韓慕雪只需說句話,下面自有人將其置辦妥當,這些都是世家大族幾十年甚至是百多年底蘊的積累。
韓慕雪雖然年歲不大但持家主內卻是井井有條分毫不差,這除了從孃家那邊陪嫁過來的各種僕役之外,也離不開她母親程氏的教導——老丈人韓縝爲人恭謹方正,爲官爲人品‘性’自然是沒的說,但若要居家過日子卻是離不開老妻程氏,程氏雖沒有韓琦之妻能夠將整個家族的僕役訓練的如同一支軍隊那麼誇張,但亦是比尋常貴‘婦’要強出太多,有母如此韓慕雪耳聞目染之下自然也是不差的。
看到妻子的表現,王景範則更加期待自己初到京師所收養的那批孤兒的表現——他不指望那些孩子都能夠像俞樾和於文傳那般優秀,畢竟父子兩人十來年的培養纔出了這麼兩個優秀的人才,豈是他隨便收養一批孩子就可以達到那般水平?王景範只希望這些孩子中能夠出幾個幫自己跑‘腿’辦事的就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現在還不到二十歲,只要身體健康不出什麼問題,他日後官場上的路還漫長的很,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待自己所培養的人才慢慢成熟起來成爲自己的得力幫手。
雖然王景範所收養的孤兒當中到現在爲止還看不出有人能夠勝過俞樾和於文傳,但是京師畢竟遠不是渭州那樣的小地方所能夠比擬的,這些孩子的見識可比當年於文傳他們要強得多。當然這一兩年還看不出一個人的潛力如何,更何況這些孩子也並沒有如同於文傳等人那樣一直處在王景範父子身邊,他們還正在進行必要的基礎教育,等王景範在京師官場上穩定下來之後就要親自考覈他們,根據他們的狀況來決定他們的未來。
於文傳和俞樾都參加這次‘春’闈科考,連帶狄惠也試着湊這個熱鬧——狄惠顯然在才學上不及前兩人,不過科舉這種事不是誰的才學更高誰就一定金榜題名的,更多的還是要看考生的運氣。王景範自然希望他們三人能夠一鼓作氣通過這次科考順利的取得功名,也好早一步步入官場發展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根據朝廷最新的法令從王景範這一科開始進士的仕途晉升就已經大不如前了,於文傳和俞樾即便年輕幸運取得功名,若無特殊的機緣沒有五六年的時間恐怕是無法回到京師,若要按部就班的達到王景範這個水平至少也需要十年的時間。王景範調進京師入館閣正好搶在這條法令頒佈之前,這就是個人的際遇,於文傳三人雖不能說今科金榜題名,但若能夠僥倖通過科舉搏得功名便是搶先一步,哪怕日後按部就班的升遷憑藉年齡優勢也可以遠勝同齡之人一籌。
王安石的《萬言書》讓王景範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這位以“拗相公”而史上留名的王安石上書雖未得朝廷的任何響應,但王景範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王安石的聲望在快速上升,若不是碰到朝廷‘春’闈在即,王安石的這篇《萬言書》勢必會掀起一陣風‘潮’。王安石的《萬言書》確實極得年輕人的追捧,也難怪書中所載年輕的神宗皇帝在初掌大權便啓用王安石義無反顧的開始變法,相比之下王景範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若是不能在日後的十年裡在聲望上趕超王安石,哪怕是官至宰相在面對強勢的王安石之時也沒有幾許勝算。
王景範自問還沒有呂‘門’g正那份七年便拜參知政事進入執政圈的本事,他唯一的優勢便是年輕,而王安石的小傳中有“獨負天下大名三十年”之語。這蓄養聲望的本事王景範比不過,他也不屑用三十年的時間來證明自己,三十年之後王景範就算有翻天的本事也彌補不了黨爭遺禍,與其爲王安石處理後事不若先下手爲強與其並爭一時長短。
“鐺鐺……”一陣如同雨打芭蕉一般的鐵器撞擊聲連綿不絕,王景範與宋端各持一杆鐵槍相互攻伐,兩人你來我往將鐵槍揮舞的如同急速旋轉的車輪一般,相互‘交’擊之時不時蹦出火‘花’來,不遠處的廊道上狄惠、於文傳和俞樾三人則是衝着兩人指指點點的說些什麼。
王景範收了狄惠和狄說這兩個學生除了加強與狄青之間的關係之外,最大的好處也便是能夠從狄惠這裡接受正規的軍隊武學——長槍可是他從未使用過的武器,在來京師前他與宋端所使用的兵器都是約尺許長短的短劍,宋端進了軍隊除了在徒手和箭術上佔優勢之外,這長槍一項可是如同王景範一般重新學的,仗着從小打下的功底進步神速遠比一般士兵要強上許多罷了。
宋端的武藝長進極大,軍中槍法雖是簡單不過有狄家照應自然是跟隨一些軍中高手受教。宋端本就武藝高強加上狄家也有心栽培,在上個月宋端便剛剛升爲建威軍第四指揮下的副都頭——原本宋端從軍之時本是個右十將,上面還有個軍頭,不過恰好第四指揮並無軍頭一職,便宜了宋端直接躍上都頭的職位。
宋端從軍之後就已經超出了王景範的能力範圍之外了,他若是文官以王景範今時地位尚可謀劃一二,可是軍中自成體系宋端升遷王景範幾乎無法干預。不過狄青似乎已經明白宋端從軍的目的,已經暗中籌劃好了——建威軍的第四指揮不僅沒有軍頭一職,就連指揮使也是欠缺的。當然一軍指揮使不可能太長時間有空缺,這種中級職位的軍職缺失已經足以進入文官階層的監控之下了,久日不決之下定會有文官上書請示,甚至更會有可能被文官在關鍵時刻拿出此事來攻擊武將治軍懈怠。
都頭在宋軍武將序列中已是最微末的所在,不過宋端的際遇已經是常人所難比擬,這也是狄青運作有方爲宋端挑選了建威軍這個好地方。太祖太宗本着“內外相制”的原則在京師駐紮數量衆多的禁軍,到現在僅京師一地便駐有禁兵六百八十四指揮,而整個北方也不過才一千指揮出頭,每個指揮按例規定是兵力五百人,不過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指揮都是不滿此數的,甚至龍衛軍一指揮不過才二百多人,宋端所在的建威軍是當今皇上在位時組建的要好一些,第四指揮不過也才四百六十餘人,這就給宋端升職帶來了很多機會。
宋端武藝好又有王景範父子從小教授一些兵法戰策,雖然個人資質不行卻也懂得腳踏實地,此時又有狄青這位軍方大佬做後盾,加之王景範對他的支持,宋端待人一向豪爽不吝嗇錢財同僚相處甚是融洽,自然軍職升遷遠比常人要快得多——即便是個庸才,在有強力人物做後臺的情況下,只要不過分張揚得罪同僚,若非到了高級將領這一步自然是升遷之途無比順暢。槍法是宋端吃飯的技能,王景範自然是不可能如同宋端那般只要有空閒便勤練槍法,不過他卻是天生巨力,一力破十會任憑宋端槍法森然有度,一杆鐵槍殺入其中便破了宋端百般努力。
“先生真是好身手!”狄惠在一旁笑着說道。
王景範將鐵槍遞給宋端擺擺手說道:“無非是力氣大了些,無甚稀奇之處,恥夫的槍法可比我強的太多了。不過這戰場上可不會講這個,恥夫亦要勤練不怠……”
狄惠本是想說王景範若不從軍實在是可惜,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不就是因爲從軍地位低下才棄武從文的麼,是以話到嘴邊愣是改了口。說來當年王景範父親發現自己兒子身負怪力這個天賦的時候,也曾想過若是習文不成便從軍,就算自己對於軍事方面幾乎一無所知也刻意的培養王景範從小熟讀各種兵書戰策,只是在宋朝這個文官集團空前強大的時代,武將之途無比崎嶇坎坷,一代名將狄青尚且落了個如此下場,王景範父子對於武將一途實在沒有什麼信心。
即便如此,王景範對於個人武藝方面的追求絲毫不遜‘色’於他對權位的興趣,按照父親“人生在於運動”的說法,習武之人的身體狀況大體上是要比手無縛‘激’之力的書生要強得多,這不僅表現在體魄上,更多的還有‘精’神狀態,可以使王景範能夠長久的保持清醒思考問題的狀態。也是受此影響,白沙書院是非常提倡學子進行各種運動的,諸如蹴鞠、箭術、騎術、武術乃至頻繁的組織郊遊活動,雖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能夠接受,但年輕人好動白沙書院的種種措施並沒有引起學子的反感,似乎還受到了更多的歡迎。
宋端與王景範已相處十多年對他的情況自然是非常清楚,雖然自己苦練槍術仍舊不能在王景範手下走過幾個回合,到也說不上什麼灰心沮喪,只是對王景範這般天賦神力他也只能暗歎羨慕。宋端知道王景範他們走的路與自己截然不同,自己從軍與王景範步入仕途幾乎是相差無二,但兩者相差已經不是道理可以說得清楚的,在他心中則更希望王景範一路青雲直上這樣對自己也有莫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