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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繞校園的樹木上是一片銀裝素裹的雪景,銀白色的天地間天氣清冷,雪亮的銀地泛着寒光。校園的教學樓旁偶爾會有水蒸氣噴出,雖是寒冷可在工業專門學堂的教室內,卻依然溫暖如春。
與其它任何一所特區的學校一樣,學校每週休息一天,縱是春節,亦只放三天假,其它時間學生大都是在課堂內上課學習,因爲從企業到統監府對工人以及普通人員的渴求,使得特區內的每一所學校,都儘可能的縮短學制,而縮短學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減少假期。
如培養初級技術人員的工業專門學堂,其學制雖然只有一年或一年半,但實際上其所學卻相當於歐美同類的兩年或兩年半制學校所學,雖有些拔苗助長之嫌,可卻又是發展的必須,正是這幾所專門學校,在過去的一年間,培養了兩千餘名初級技術人員,從而確保了各工廠、礦山的對初級技術人員的需求。
正是鑑於專門學校的成功,在年前統監府教育委員會才劃撥三百萬元專款用於創辦四所專門學堂,而位於特區北角臨漢江的電氣專門學堂,則正是其中之一,這所電氣專門學校,於某種程度上也許是世界上第一所專職培養電氣工程師的學校,畢竟現在這是一個電氣化剛剛開始的時代。
行走在電氣學堂校園內,穿着呢絨大衣的福島四郎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
“這所學校有一千人,七所專門學堂的學生有8675人,每年可畢業3500餘人……”
唸叨着這個數字,福島四郎眉間的神采不知是憂還是喜。作爲情報處的情報人員,他應該爲之歡喜,這些接受新式教育的學生無論是對於公司亦或是統監府而言,都是極爲重要的,尤其是是在推行經濟統制後的統監府。府中需要大量的事務官員實施經濟統制。
但作爲日本人,面對特區以至朝鮮的劇變,他卻心懷萬分的警惕——作爲日本陸軍少佐,早在13年前,他便隨父親福島安正一同喬裝成清國人,對上海、大沽、天津、北京、蒙古等地進行了歷時五個月的實地偵察。
也正是從那時起。父親向他不斷灌輸着“日本的防衛生命線在朝鮮半島及清國大陸”,其間,他又多次隨父親一同進入清國進行軍事偵察。在接下來的十年間,他更是從隨同父親領命赴香港、緬甸、印度“考察”,並深入阿富汗。以研究英國的殖民統治以及英露兩國亞洲角逐的動向及對日本安全的影響。
那次殖民地“考察”後,便受陸軍省委派來到清國大陸,受命組建清國情報網,以蒐集清國的軍事以及政治情報,當他雄心勃勃的爲“帝國他日命運之戰”作着情報準備的時候,突然其來的“大津事件”卻改變了一切,曾經對日本看似沒有太多威脅的露國,因皇太子及皇子被刺。對日本下達了最後通牒,儘管他和父親一樣,都竭力希望日本能夠接受最後通牒以避免戰爭。
但最後通牒依然如意料一般被日本政府拒絕了。在戰爭不可避免的爆發後,福島四郎曾試圖返回國內參戰,亦曾嘗試與遠東建立情報網蒐集露國人的軍事情報,但隨着戰局的發展,尤其是父親寄來的信件,使得他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日本的敗亡已成定局。
而在這種定局中。日本的未來又將如何?
這是每一個日本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如古代的武士一般戰敗後切腹自盡?如果都切腹了。那日本的未來會是如何呢?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日本了。就在這時被國內指責爲叛徒的“赤城號”以及艦上諸人,似乎給了他一些啓示。
“……戰敗後。我們將不得不面對天皇陛下被掠或被殺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更需要我們忍辱負重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爭取日本的未來,從國際局勢來看,西洋人與亞洲人的決戰將以日本之戰爲始,在未來的十至二十年內,西洋人勢必將向這片有色人種最後的國土發起最後的進攻,這意味着清國將會成爲戰爭的主力,然後清國之腐敗使其全不能爲持……但日本未來之光復卻非中國戰勝不可!”
父親信中的叮囑以及對清國情報的分析,使得福島四郎作爲出一個出人意料的選擇,其與北京設立情報網的李幕臣進行了長達十數個小時的面談,談話的結果是他將花費十數萬日元建立的情報網,完全獻於朝鮮統監府情報處,併成爲情報處的一名中層官員。
現在,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後,期待已久的任務落在他的肩膀上,正如他最初的猜測一般——統監府絕不是清國的忠臣,情報處將參與一場反清起義,而他將率領一個小組支援這場起義,並對起義進行全面的評測。
今天福島四郎之所以到了電報學堂,卻是因爲小組中還有一外名額——電報員,電報員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並沒有從情報處中那些譯電員中挑選合適的對象。
“信仰,必須要有堅定的反滿信仰!”
於心間想着這句話,福島四郎走進了電氣學堂的教學樓,然後在一間教室外站住了。
“噠、噠、滴……”
電報班的課堂中,四十餘名學生正用模擬器拍發着電報,作爲學校的外聘老師陸皓東,則不時的於課桌走道行走着,作爲仁川特區電報局的領班,往學校兼職是義務,除去於電氣學校兼職外,他甚至還在東亞同文學院兼職,教授的也是電報相關的知識。
在外人看來作爲電報局領班的陸皓東無疑是人們眼中的“新銳”,他日必定有機會進入統監府或公司高層,至少進入北洋電話電報公司高層,可於陸皓東來說,相比於升職或者晉升。他卻如許多青年學生一樣,沉迷於反清之中。
除於熱衷於同文會的活動外,在私下裡他還是“黃魂協會”的成員,與同文會帶着濃濃的官辦色彩不同,“黃魂協會”卻是東亞同文學院的學生與部分教員自辦的協會,其創辦的宗旨則是“驚醒黃魂,光復漢族”,作爲協會的主要成員,他設計的帶着思明色彩的“日月徽”早已刻於“忠烈祠”的無名碑上,去年崇禎帝祭日時,更是有祭者高舉着“日月旗”。
現在“日月旗”於青年學生中極爲流行,每當看到學生繪於書本上的日月旗時,他的內心總會爲之激動,而在激動的同時,內心深處卻有一個難以抑制的聲音在吶喊着——“恢復中國”,何時能夠恢復中國?
就在這時,下課的鈴聲響起了,在接受學生們鞠躬施禮後,拿着陸皓東走出教室的時候,一個帶有關東口音話聲傳到他的耳中。
“陸先生!”
福島四郎曾在“黃魂協會”的情報資料中見過陸皓東,所以在其走出教室時,立即認出了他。
“你是?”
“你好,陸先生,我叫福島四郎!”
見走廊中的人越來越多,福島便邀請道。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在說話的時候,福島拿出一個景泰藍制的“日月徽”,那是“黃魂協會”的徽章,沒有人知道“黃魂協會”是由情報處創辦的,作爲情報處的情報人員,他能拿出這個徽章自然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看到那個徽章,陸皓東自然沒有拒絕,在他的引領下,走出教學樓的兩人便朝着學校的花園走去,因爲下着大雪的關係,花園裡冷清清的。
“福島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對於會有日本人帶有“日月徽”,陸皓東並不覺得詫異,“黃魂協會”中並非只有中國人,還有朝鮮人以及日本人,不過大家的目的卻是相同的——“驚醒黃魂,光復漢族”,當然他們的最終目標卻是“振興亞洲,光耀黃魂!”,前者是目的,後者是目標,這十六字被刻在“日月徽”的後面。
“是這樣的,我和一些同志,將與近日回國參加反清起義……”
什麼!
雙眼猛然睜大,陸皓東驚詫的看着面前的這個未曾謀面的福島,他在說什麼。
“起義?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
陸皓東的激動的神情落在福島的眼中,讓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此行並沒有白來,於是他便悄聲說道。
“這些暫時還需要保密,但是,我們還需要一個電報員,不知陸先生……”
“我去!”
在吐出這兩字時,陸皓東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他根本就沒有懷疑對方的身份,畢竟對方拿着“日月徽”作爲憑證,這至少說明他是自己的同志。
“陸先生,我希望您能夠明白,此行的風險,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福島於一旁輕聲提醒道,起義是有風險的,尤其是電報員,他需要一個電報員在起義期間將電報發往上海等地,甚至這個人必須要在起義前打入電報局中,以獲取清國的電報密碼。
“日月昭昭,揚我漢魂!既然我願意去,就願意爲之犧牲性命,福島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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