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制杖
就如知名大魔導師卡菲勒·約翰尼所言：“附魔是藝術中的藝術。”
油畫和雕塑，是流傳最廣遠的藝術。
而附魔就是繪畫和雕刻的結合，這一點從雷文手邊排布的工具就看得出來。
除了五支大小、粗細不一的羽毛筆，還有一連串的魔法刻刀，不下十種，平頭刀、尖頭刀、凹頭刀，圓刀、V刀、U字刀，銑刀、刮刀、割鋸刀……
每一柄刻刀都閃爍着魔法的光芒。
附魔總體上可分爲三步，分別是“塑形”，“構造”以及“供魔”。
雷文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已經開啓了真理之眸，觀察許久，這纔拿起一隻羽毛筆，沾上普通墨水，開始在生命樹根上描繪。
這一步就是“塑形”。
通常來說，在裝備上附魔，可以跳過這個步驟。
但畢竟樹根本身的形狀，並不適合人族的持握習慣，也不能將魔力傳導性發揮到最優，雷文要做的就是判斷哪些地方要留，哪些地方要除去。
等勾線完畢，雷文又反覆觀察、修改數次，直到確定沒有瑕疵，這才提起一把平頭刀，沾染事先調製好的“月見銀溶液”，沿着描繪完畢的線條外圍開始下刀。
作爲五階材料，生命樹根極爲堅硬，如果純用手工雕刻出形狀，恐怕要花去至少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魔法師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能軟化、腐蝕大多數魔法材料的月見銀溶液正是爲此而生。
塗完溶液，雷文倒也不急，哼着小調爲自己煮了一壺咖啡，又拿出了一本書來。
他在等待月見銀溶液發揮作用。
看書，喝咖啡，品嚐一下剛剛烘烤好的小點心。
起酥的餅乾裡放了大量黃油和糖，而咖啡的苦剛好中和了油膩感，配合空氣中碧根青桃幼苗散發出的淡淡幽香，倒也算得上是一種閒適享受。
啪嗒。
有東西落在地上。
月見銀溶液已經發揮出效用，蝕透了生命樹根上的薄弱部位，一塊塊碎片落在地上。
雷文並沒有浪費，將這些碎片全都收集了起來——畢竟是五階材料，之後總能有機會用到。
不緊不慢地提起平頭刻刀，雷文又開始修整外圍不算規則的形狀。
中間雷文又經過了一番冥想作爲休息，第二天午飯送到，才完成了形狀的雕琢。
經過雕琢的生命樹根立在地上，大約一人高，頂頭部分被修整成了球形，中間預留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預備將來鑲嵌魔法寶石。
距頂端三分之一處有一處明顯的收緊，恰好可供雷文牢牢握住，再之下則又豐滿起來。
如果埃裡克見到，絕對會認爲這是一把極爲優秀的法杖——它設計得很適合用來砸人。
當然，如果時機合適，雷文自己也不排斥這個用法。
到這裡“塑形”部分算是完成，接下來就要進入“構造”階段。
也是到了這一步，纔算是真正開始附魔。
所謂魔法，就是利用自身魔力、咒語和手勢，構造一個特定的元素通路，之後再實現具體效用的過程。
如果將魔法比作工業品，那麼元素就是各種原料，施法過程就是加工過程，魔法就是成品。
而附魔就是在魔法材料上，將加工過程固定下來。
從這個角度說，每一件附魔道具，都是一種魔法機牀。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
天底下沒有兩片同樣的樹葉，也沒有兩種一模一樣的魔法原料，如果稍稍刻廢了一筆，那麼整根生命樹根就徹底報廢了，即便再買一根新的，也要重新進行設計。
所以即便有真理之眸幫助，他鐫刻的也只是一階附魔，雷文也做得很慢、很細。
每過一會兒，雷文就會選擇暫時停下，放鬆手腕、也放空精神，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這個過程，雷文樂在其中。
因爲這讓他想起了前世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他偶爾會撿到大小剛好的Y型樹杈，回家用斧子和砍刀將它削成合適的形狀。
找來幾根醫用軟橡皮管、再從修自行車的大爺那裡討來一塊切削成橢圓形的輪胎內膽，用膠水、釘子將它們組合在一起，做一把彈弓去打鳥、打蟲、打老鼠。
當然，也免不了誤傷別人家的玻璃，然後被銅頭皮帶打得滿屋轉圈。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微微怔住，雷文搖搖頭，繼續開始附魔。
隨着時間推移，一枚枚附魔構型成型，一道道魔法紋路出現。
當最後一刀刻下，所有這些要素都連在一起，生命樹根上亮起了一層淡藍色的光，呼吸不定，又漸漸衰落下去。
雷文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最難的環節已經過去，到這一步，附魔已經完成了七成。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最後一步——“供魔”。
在十三種基礎附魔構型中，是有儲能、汲取兩項的，很多附魔造物都能從環境中汲取自己所需的魔法元素。
這個功能本身，也是需要消耗魔力的。
發電機自身能夠發電，但也需要外力讓它動起來。
雷文取出了三枚水晶。
這些水晶巴掌大小，形狀各異，通體呈現深藍色，但放在眼前仔細觀看，就會發現其中的藍色非常淡薄。
這是一階的魔法水晶，人們口中常說的“魔法水晶”指的就是這種，1枚的價格大約在8-13枚金幣左右。
對於魔法師來說，魔法水晶用處多多，將其握在手中，冥想時候可以提升大約1成左右的冥想效率；戰鬥時候如果魔力告罄，則可以吸收魔法水晶中蘊藏的天然魔力進行補給。
通常來說，1枚一階的魔法水晶，能夠讓一階魔法師在1小時內恢復足夠用出兩道1階魔法的魔力。
將魔法水晶一枚枚研磨成粉，雷文用刷子將這些粉末細細填入紋路之中，每刷一點，就要停下來觀察一下，以免驟然釋放出過多魔力，將這些紋路本身摧毀。
當灰藍色的粉塵填滿每一分溝壑，法杖忽然發出了一陣震動，脫離開雷文手掌，橫着浮在半空。
所有魔法紋路同時亮起，點點藍色星輝從中噴薄而出，將灰色本體照耀出了金屬般的光澤。
附魔完成。
雷文站起身來，伸出右手，魔力勾動，漂浮在半空的法杖忽然躍起，啪一聲貼在了他的掌心。
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就是他親手製造出的法杖，一切都是那麼契合，魔力在其中運轉，毫無滯澀。
輕聲吟誦咒文，魔力流淌進法杖，點點符文光芒隨之點亮，隨後尖端上，一枚骨矛凝結出來，飛射刺入了牆壁之中。
“魔力消耗提升了大約50%。”雷文嘴角勾起笑意：“威力增幅大約20%，好！”
這個數據，已經不比雷文此前那隻龍槐木法杖來得遜色。
而且別忘了，如今它只有一階，後續隨着附魔階位提升，這個增幅幅度還會更大！
除了增幅這項最基本的作用外，作爲法杖它當然也可以儲存魔法，最多可以儲存三道一階魔法。
這就是生命樹根的優越性，要知道，即便是雷文那柄龍槐木法杖，一階魔法也只能儲存兩道而已。
也不知道，當這法杖被晉升到二階、三階，又會是怎樣的水準！
雖然還有餘力，但雷文並沒有繼續強化這柄法杖，而是離開了密室。
畢竟作爲領主，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工廠之中的新產品也到了關鍵階段，需要他去看看。
於是休息一晚之後，第二天雷文完成晨跑，就出發趕往了雪楓鎮。
正好是六月的尾巴，天氣漸漸炎熱，雷文坐在馬車裡，開着窗戶，欣賞着路邊景色的同時，也呼吸着清晨芬芳的空氣。
馬車剛剛開到流晶河不久，雷文就猛地吸到了一口腥臭無比的味道，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個腳臭患者鞋裡灌了水，又在外面跑了整整三天，脫下鞋子之後直接捂到了雷文鼻子前頭。
不誇張的說，雷文眼前一黑！
“伏拉夫，這是怎麼回事兒？”
伏拉夫的聲音也是甕聲甕氣，顯然被薰得不輕：“男爵大人，是魚……魚味！”
魚？
雷文透過窗戶擡眼望去，只見流晶河兩岸，密密麻麻躺滿了已經死掉、或者半死不活的褐鯪魚，河面上更是魚鱗攢動，簡直就像是要把河水填滿一樣！
“算了，繼續。”雷文放下車簾捂住了鼻子。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昨天就跟你們說了，把魚都清走，男爵大人要來，你們都沒聽見嗎！？”
正是雪楓郡的政務官庫曼。
叫伏拉夫停了車，雷文下去一看，只見庫曼正站在河邊，訓斥着一羣漁夫。
聽到腳步聲，庫曼回過頭來看到了雷文，雖然也被臭魚味兒薰得發懵，還是立即行禮：“男爵大人！”
後面一羣漁夫見狀，更是嚇得不輕，趕緊紛紛跟上，有撫胸的、有點頭的，還有下跪的。
“男爵大人，實在是抱歉。”別看之前訓漁夫訓得兇，但在雷文面前，庫曼反而維護起他們來了：“現在正好是褐鯪魚洄游的季節，滿河都是魚，抓都抓不過來，大家吃都要吃吐了，所以纔有這麼大味道。”
洄游是某些魚類特有的習性，一到固定季節就會回到特定地點產卵，然後死去。
雷文揉着鼻子，他知道這時代大多數領民還是吃不到什麼肉的，不可能把這些到手的魚浪費掉，於是問道：“那爲什麼不晾起來？”
庫曼苦笑着：“每年褐鯪魚洄游，正好是咱們這的雨季，前天才剛下了一場雨呢！”
“就算是撿好魚晾起來，不等晾乾就要被雨水打透，反覆幾回就會爛掉，不然的話，誰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這麼多肉浪費掉！”
“往年都是怎麼處理的？”雷文追問。
“和現在差不多。”庫曼實話實說：“除了一小部分新鮮的，送到雪楓堡的冰窖裡凍起來，其它大部分也就讓它們爛掉了。”
雷文緩緩點頭。
讓一些魚爛掉，乍看上去沒有什麼，可這無疑是一種對食物的巨大浪費。
更重要的是，現在正是夏天，這麼多魚，氣味還在其次，滋生出的細菌病毒恐怕不少，這要是順着河水流傳開……
怪不得此前每年夏天都能聽說雪楓領爆發瘟疫的事情。
之前雪楓領不是他的領地，這些魚爛也就爛了，現在既然在他治下，就得想想辦法了。
雷文低着頭，目光在四周逡巡——這裡是一處典型的漁村，石質牆壁的屋頂上鋪着稻草，院中架子上還晾着補過不止一次的漁網。
當看到牆角放着的陶罐時，雷文眼前一亮：“爲什麼沒試着醃起來？”
“您說笑了。”見雷文是個好說話的領主，旁邊一個年輕漁夫道：“一塊苦鹽夠我們一家六口吃一個月呢，哪能用來醃這種東西？”
庫曼立即狠狠瞪了那漁民一眼。
雷文倒不在意：“是我想多了……這樣，庫曼，你發下任務去，收集、捕撈這些洄游的褐鯪魚，然後統一醃漬起來。”
“好的，男爵大人！”庫曼立即領命。
內心裡，他其實並不認同雷文的決策——鹽巴本來就貴，魚也不便宜，就算是醃漬好了，到時候賣給誰去？
總不能自己來吃，到時候雄鷹堡上下全都是臭魚味兒，多讓人笑話啊。
怎麼想都是個虧本買賣。
不過既然男爵大人發話，而這又能解決臭魚問題，那該幹就去幹，至少今年不用連着聞至少一個月的臭魚味兒。
雷文行程繼續，去往工廠看了一下進度。
目前看來這些工匠上手很快，用不了太久就該能熟練生產了。
按照計劃，他應該在這裡多待一陣，直到產品完成，但無處不在的腥臭實在讓他頭暈腦脹，轉頭就回到了雄鷹堡。
剛到城堡門口，老戈登就過來耳語了幾句，雷文神色一動，先去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確保身上沒有臭味，這才推門來到自己的書房。
拉克絲的老師，七階神術師克勞奇正站在窗邊。
“克勞奇前輩。”雷文笑着行禮：“好久不見，您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克勞奇轉回神來，神色複雜地看着雷文：
“我聽說，福克斯家族有意與你聯姻。”
雷文鬆了口氣，笑着道：“蒙特利爾的確來過，不過那只是他一廂情願……”
克勞奇的神色更加嚴肅：
“答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