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林中的夜梟怪叫着從頭頂飛過,周惜若這時才覺得心底害怕。她抱緊自己慢慢地縮在了樹底下。就這樣飢餓交加地過了*。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醒來,眼前就站着鬼郎中。鬼郎中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你覺得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嗎?”
周惜若咬了咬牙,問道:“你當真不放過我?”
“自然不能放你走。”鬼郎中向前走去,聲音冰冷:“你若再逃,不必說你逃不出這個深山老林,就是讓你僥倖逃出去,你別忘了你身上還中有秋水寒的毒。秋水寒發作時的痛苦你還沒經歷過,等你毒發的時候你就會恨不得自己爲什麼會生在這個世上。”
他說完向前走去。周惜若看着他冰冷高大的身影,只能咬牙踉蹌跟上。
兩人在這山林中走了兩天,周惜若大病初癒,體弱無力,時常走着走着就昏了過去。可她心性堅忍,即使數次累昏過去依然不開口求他。鬼郎中也不理會她,就在旁邊等她醒來,或者生火烤着獵來的野味徑直吃喝休息。周惜若又餓又累,手腳都被山林中的荊棘劃得鮮血淋淋,他便丟了傷藥給她,讓她自行處理。
鬼郎中性子陰沉,不愛說話,沉默的樣子竟與邵雲和有幾分相似。難怪她當時被他救活過來之後只覺得他眼熟,原來不僅兩人相貌有幾分相似,竟是連脾氣都有幾分相似。如此行了兩天之後終於走出了山林。鬼郎中看着周惜若身上繁複華麗的宮裝已被劃得破破爛爛,對她道:“你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鬼郎中前來,手中拿了兩套衣服。周惜若看了一眼是尋常人家的衣服。她臉色微變:“你殺了人?”
鬼郎中丟了一套農婦衣服給她冷哼一聲:“這等愚民還不需要我動手。拿銀子換的。”
周惜若這才放下心來。她轉入樹叢之後換好衣服,問道:“出了京城就要去赤灼了,還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先生。”
鬼郎中見她神色恢復平和,眼中含着譏諷道:“怎麼?現在懂得要合作了?這般客氣?還是你心中又想着要怎麼逃走?”
周惜若淡淡道:“既然逃不過你的掌心總要想着以後怎麼相處。畢竟你救了我一命,論理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鬼郎中冷淡道:“在赤灼他們尊稱我國師。不過你既然猜中了我的身份也不防告訴你,我的真名叫做完顏霍圖,是赤灼完顏家第二十七代皇室子弟。邵雲和是我唯一的兒子,他將來是要繼承赤灼復國大業。”
周惜若聽了忽的又問:“可是看他的樣子不知道國師是他的親生父親。國師爲何要瞞着他?”
完顏霍圖沉默了一會,隨即冷冷道:“他知道與不知道都一樣,我養育他成人,傳授他武功,他並未比別的孩子差多少。”
周惜若頓時無語。她語帶諷刺:“是,看起來並未差多少,只是恐怕他到現在日日夜夜都會想着同一個問題:我的父親是誰,母親是誰?我是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完顏霍圖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怒道:“他肩負復國使命,哪容得他兒女情長?我是爲了他好!”
周惜若冷冷道:“所以你寧可編了個什麼故事騙了他,見他時還怕他心中懷疑所以故意蒙面相見,改變嗓音。你不是爲了他好,你是爲了把他培養成無情無義的復國工具!”
完顏霍圖一聽臉色越發鐵青可怕。他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她立斃掌下。周惜若與他傲然對視。
她冷笑道:“他總算如你所願,爲了混進齊京攪亂這天下之勢,他冒名頂替真正的邵雲和進京趕考,甚至拋棄妻子。這一切都是你傳授的是吧?”
她心中對完顏霍圖的厭憎已到了極點。自己一生坎坷說到底都是他一手造成,可分明看他到現在依然不知悔改,甚至不以然。在他的心中爲了那復國虛無縹緲的夢想已瘋狂。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瘋子!
完顏霍圖看着周惜若恨意滿滿的眼,忽地冷靜下來,道:“是又如何?如今他已不是一無所知的愣小子。他心有韜略計謀,手段凌厲,不論是治國還是行軍佈陣他都熟知於心。他在齊國的四年之中該學的都學到了。他將來定是赤灼歷史上最偉大的皇帝。”
他眼中都是說不出的驕傲。周惜若卻帶着憐憫看着他。
完顏霍圖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把這個身世秘密告訴他也好,現在也沒有什麼必要隱瞞了。他如今已在狄國之中。你難道不想見他一面嗎?”
周惜若心中一顫,別過臉,硬聲道:“我說不見你就會讓我回去嗎?”
完顏霍圖哼了一聲向前面走去:“自然是不能讓你走。且不論你曾經是完顏家的女人,就是你的身份將來說不定還有大用處呢!”
他說完向前面走去。周惜若心中氣極,卻心知自己暫時是決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咬牙慢慢跟上。
完顏霍圖帶着周惜若出了京城之後,僱了一輛馬車向西北而行。周惜若以爲他一定是向狄國而去。沒想到過了五天他忽地又南下折返。周惜若見他行事越發心灰意冷。這樣出人意料目的就是甩掉身後的追兵。饒是龍越離再聰明再緊追不捨也不會料到他會這樣走。
完顏霍圖帶着周惜若南下之後走水路,暉州之後便是密密麻麻,復綜錯雜的水路,想要再追蹤兩人的蹤跡更是無從追起。兩人扮成父女,完顏霍圖用一種特別的泥巴把將她喬裝改扮,遮去她面上明媚過人之處,又怕她說話中泄露來歷,索性點了她的啞穴。對人只說她是他的啞巴女兒。
對於這一切周惜若逆來順受。只是每當夜半無眠,聽着船邊流水淙淙,想起漸遠的齊京,想起焦急的龍越離,還有對着那即將去往神秘的赤灼之地,她心中漸漸惶惶迷茫……
……
兩人在路上行了大半個月,除了睡覺吃飯便是不停地趕路。周惜若先前還能試着記着是怎麼走的,可是到最後已是麻木。關山萬重,千里迢迢恐怕也只能形容她走過的路一半而已。路上的景色也從江南水鄉漸漸走到了赤壁荒漠,荒蕪人煙。
當她終於從馬上跌下,身下觸到滾燙熾熱的沙漠時,終於聽見完顏霍圖長吁一口氣:“到赤灼了。”
周惜若干裂的脣微動,卻已是虛弱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完顏霍圖所謂的到了居然還要再騎馬走了一天。沙漠中晝夜溫差極大,到了傍晚狂風呼嘯,寒氣遍體。周惜若在馬背上凍得幾乎昏過去。終於在落日的餘暉中看到一處綠洲之地。她疲憊地竭力睜開眼,被眼前的情景所驚呆。
只見眼前的綠洲中矗立一座座小小的帳篷,牛羊成羣,馬匹在四處悠閒吃草,有裝束奇異的牧羊人在來回走動。
完顏霍圖指着眼前這一片綠洲,淡淡道:“這便是赤灼。”
他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根笛子,吹響了一聲奇怪的哨音。那帳篷中有人歡呼着向哨音的來處奔去,有的婦人孩童鑽出帳篷怯怯看着來人。幾位彪形大漢飛快上前,朝完顏霍圖跪下,用一種奇怪的語言大聲說了一句什麼。
周惜若聽得他們的話偏向狄國地區,據她所知,赤灼這一支也是從狄國分化出來的遊牧民族,狄國中部族衆多,打打殺殺,分分合合幾百年,樣貌和習俗都相近,那幾個大漢說的想必是“恭迎國師”之類的祝禱詞。他們與完顏霍圖說了幾句,完顏霍圖亦是回他們幾句。
完顏霍圖說完,指着周惜若說了幾句,便戴上風帽隨那幾個大漢走了。周惜若被留在原地正手足無措的時候,來了兩個面色黝黑的婦人拉着她向帳篷而去。
周惜若與她們方言不通又累極,只能任由她們將她拖去。那兩個婦人將她帶到一座小小的帳篷,丟給她一個水囊和幾塊硬得乾裂的麪餅就走了。周惜若喝了幾口水,看着帳外茫茫戈壁,頓時欲哭無淚。
這下別說逃了,就是這個念頭想一想都覺得可怕。她一介弱女子怎麼可能在這茫茫沙漠中逃走呢?
遠遠的,夕陽如火輪,沉入了西邊,寒風吹起,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這一刻她心中升起一種孤苦無依的絕望,將來她要何去何從,這完顏霍圖究竟要利用她做什麼……再也找不到任何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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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章章節名標錯了,不過內容是連貫的,不會影響閱讀。今天白天事忙,見諒。繼續求月票。下一章小邵就出現了。麼麼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