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寶不是死了嗎?她怎麼就會想到了那一處呢?還是她心裡根本還是不敢相信阿寶已去了。周惜若心亂如麻,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問道:“若不是關於阿寶,又是什麼事可以讓我抱撼終身?”
她如今孤家寡人,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半個親人,哪還是她最重視的?
林嬤嬤眉頭擰緊:“郡駙馬此人我雖只見過兩面,但是此人舉止有度,氣質矜貴,恐不是普通男人。他能輕而易舉攀上了敏儀郡主,甚至還深得安王信任。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可不防。”
林嬤嬤的這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周惜若澆了個透。她想起天牢中邵雲和陰森的面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半晌才道:“是,我竟忘了他是個卑鄙無恥的人!”
何止卑鄙無恥!他邵雲和身上隱藏的驚天秘密在這個世上也許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而目前她還不想就這麼輕易抖了出來。直覺告訴她,邵雲和身上的秘密也許就是她活到今日唯一的籌碼了!
周惜若眼中掠過冷冷的光,轉頭對林嬤嬤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去親自去見見他。看他到底又要耍什麼花樣!”
林嬤嬤眉頭依然緊皺:“你不怕他會對你不利?”
周惜若細想了許久,美眸綻出冰冷而細碎的冷光,她淡淡道:“這一次,不會讓他得逞了!”
……
到了傍晚,周惜若看了看天色,與御前幾位女官們交代幾句,便換了一身尋常宮女的服飾悄悄出了甘露殿。深冬的傍晚天容易暗,離宮門落鑰的時辰還久,天邊就昏沉沉的一片落日光暈。
周惜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天色,加緊了腳步。她在猶如棋盤一般的筆直宮道上順着牆根急走,終於到了一處極其偏僻的宮殿。那宮殿靠近冷宮,許是許多年沒有重新修繕了,連殿外的牌匾都蒙上了一層蜘蛛絲。
周惜若竭力辨認了那宮殿的名字“淑晴宮”這才走入了那虛掩的宮門中。一抹清冷的身影已等在了階前。他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頭去看向碎步走來的周惜若。
昏暗的落日餘暉下,他的面容清俊儒雅,一襲銀灰錦貂長披風妥帖地系在了修長的身上。眉眼明晰俊美,如描似摹,令人過目難忘。
他深眸微眯,淡淡道:“我沒想到你倒是真的敢來。”
周惜若擡頭看着他,美眸幽冷:“我今日若不來,明日郡駙馬也會想了別的法子叫我來。明日再不來,還有後日。一天一天,郡駙馬想要做的事若是沒做成,一定會寢食難安。我沒猜錯吧?”
邵雲和聞言一怔,深眸中沉了沉:“你倒是很瞭解我。”
周惜若冷冷嗤笑:“任誰如我死過了幾回,都會了解郡駙馬的脾氣的!”
她口口聲聲郡駙馬,分明帶了無盡的譏諷。邵雲和劍眉一皺:“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說話?”
周惜若輕笑一聲,明澈的眼神頓時如利箭一般凌厲:“不然要怎麼說話?說罷,郡駙馬今日約惜若來這裡,不會只是敘舊吧?說吧,你要與我說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事,讓我不至於抱撼終身?!”
邵雲和薄脣一勾,慢慢走下石階,聲音依然悅耳清冽:“自然不會只是敘舊。今日我來不但是要說一件極重要的事,還想要與你言和。惜若,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
“夠了!”周惜若冷冷打斷他的話,冷笑連連:“夫妻?!你當日一封休書,你我已沒有夫妻之情!我已入宮,郡駙馬最好稱我一聲周尚宮纔是。”
邵雲和見她臉色鐵青,幾日不見,她清麗的面上隱隱有了他不熟悉的威勢。他頓了頓,半晌才溫聲和緩道:“好吧。不提過往的事。有一件事想請周尚宮幫個忙。”
周惜若看着他,冷笑一聲:“什麼忙?郡駙馬神通廣大,還有什麼事需要我的幫忙?”她言語中皆是深深的譏諷。
邵雲和卻是不惱,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疊事物,輕笑一聲:“自然要周尚宮幫忙。這個忙還非得周尚宮本人親自應允纔是。”
他擡頭淡淡看着周惜若,一雙精緻漂亮的深眸如黑琉璃一般冷硬而毫無感情:“這個忙很簡單。周尚宮拿着這五萬兩銀票,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就算是幫了我的一個大忙。”
他說着把手中的事務緩緩展開,一張張惠盛銀莊全國通兌的五百兩銀票就展開在她的面前。周惜若定定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
她笑得歡暢,笑得不可抑扼。清脆的笑聲簡直要震下這年久失修宮殿瓦上的塵土。邵雲和靜靜看着她的狂笑,俊顏上沒有半分波瀾。
他的聲音繼續傳來,不急不緩,胸有成竹:“我知道今日今時的周尚宮已今非昔比。不但入了宮還成了皇上的女人。接連兩日都宿在了甘露殿,皇上後宮的美人如此多,你卻是唯獨第一個連着兩日留在他身邊的女人。周惜若,這點,是我小瞧了你的本事。”
周惜若停了笑聲,冷冷道:“多謝誇獎。”話雖如此,但是長袖下她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痛不可當。
邵雲和輕笑一聲:“世人都說我攀龍附鳳,尚了敏儀郡主。你卻也不甘我之後,尚了皇上。你說這不是天註定你我該走的路嗎?”
周惜若只覺得心口一口血氣生生地翻涌,似乎只要一張口就會噴了出來。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冷冷看着這面前長身玉立的男人說着這世上最無恥的話。
邵雲和笑着笑着,臉色忽地一沉,眼中也帶了幾分的戾氣:“可是你別忘了,這皇上可不是個有用的主!他全然操控在太后手中,你想要靠他出人頭地根本不可能!”
他繼續冷冷道:“皇帝大婚過後,你覺得太后會容忍你這樣的女人留在皇上身邊嗎?你可知道太后中意的那個新皇后,執掌六宮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什麼嗎?除掉你!”
周惜若心中一震,猛的睜大美眸看着邵雲和陡然變色的臉。
可是隨後她忽地笑了:“這我自然知道。就這些?郡駙馬今日這麼好心巴巴拿了五萬兩的銀票,叫我走人,還告訴我命不久矣,是嗎?”
邵雲和冷冷盯着她譏諷的美眸:“你信與不信都無所謂。你走,我保證不再動你一根寒毛。”他頓了頓才道:“畢竟你是阿寶的娘。”
周惜若一聽簡直以爲自己聽錯了。邵雲和別過頭,聲音依然毫無感情:“不論我承認還是不承認,阿寶都是我的骨肉。而你是他的孃親。就這一點,我不會再動你一根寒毛!之前的事情你若願意,我會補償與你。只是你一定要離開宮裡,我會將你安排好。再也不會讓你顛沛流離,食不裹腹!”
他竟在這時承認了之前千方百計都要否認的事實!他終於親口承認了阿寶是他的兒子!!
周惜若被他這一番出乎意料的話驚得腦中一片空白,想要笑,眼中的淚卻不聽話地簌簌滾落。阿寶!他說到了阿寶!
周惜若再也忍不住,幾步上前一把死死揪住他的衣領,眼紅如血:“你……你可知道阿寶死了!他死了!!是不是你害死他的!是不是!你若是早點承認他,阿寶就不會死!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你還我的阿寶!你還我!!”
她瘋了一般死命地拍打他,失聲痛哭。邵雲和一動不動,看着癲狂失態的周惜若,眼底漸漸涌動着莫名的暗涌。
他等她哭了一會,這才道:“阿寶的事情,我盡力了。只是你若能離開宮中,我……”
他還未說完,就聽見門外有一道清脆慍怒的聲音傳來:“他到底去了哪裡?!你們說!郡駙馬呢!”
邵雲和猛的一怔,周惜若亦是渾身一激靈。邵雲和心思極快,一把捂住周惜若的嘴,腳步一掠,飛快拖着她向殿中而去。許久不曾有人踏足的殿中有一股極濃的黴味。周惜若被他禁錮在懷中,呼吸不暢又被這黴味薰得難受之極。
邵雲和感覺到她的掙扎,在她耳邊陰森森而低沉地道:“你要想今ri你我都脫身就給我閉嘴!不許出聲!不然的話,你別想活着踏出這裡半步!”
周惜若聽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時間想起林嬤嬤的話,只覺得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她睜大美眸看着身邊的臉色陰沉的邵雲和,放棄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