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山,一座常年被冰雪覆蓋的高峰。
它坐落在整個大陸的北域,一處名爲雪風郡的境內,而雪風郡又隸屬於北寒帝國,是帝國境內最爲寒冷的地界。
這裡一年四季都是白雪皚皚,無數朵雪花飄零灑落在白寒山上,附近的雪風郡城也是被一片白茫茫所覆蓋。
山峰野谷間寒風凜冽,雪風郡因此得名。
此時,位於雪風郡極北處的一座小村莊外,一條宛如黑灰大蛇的人羣隊伍出現在白寒山的半山腰上,正不急不緩地行進着。
沿着這片晶瑩剔透的雪地,可以將目光向上延伸望去:茫茫的雪原之上,白寒山脈猶如一頭奇峻的遠古異獸匍匐在大地上,其頂峰高聳入雲,不知多少丈許。
“大夥兒!我們再加快點速度,爭取天黑之前能下山!”
人羣中,一個被厚厚棉衣包裹着的人伸出一雙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臃腫的身子像是一個粗壯的野獸,只露出半個腦袋,眼睛裡帶着十分凝重的神色,對着衆人喊了一聲。
白寒山脈上,地勢險峻,兇險萬分,每每到夜晚都會有巨獸出沒。因此,進入山脈中的人們都儘量避免夜晚停留,以防遭遇不測。
說罷,一行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加快了步伐,賣力地朝着山下奔走着。
可還是有些年輕的小夥子,看了一眼遠不見盡頭的雪路,臉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不情願地邁着腳步跟着人羣繼續前進。
冰冷刺骨的風馳騁在雪原上,刮出絲絲的嗚咽聲。
白寒山沒有四季之分,一年之中,只有風力的大小有很大差異。此刻的山脈正是處於盛風期,因此風力也是尤其得大,天空中的雪末盡被吹得無規則飄動。
衆人頂着強勁的風力艱難地前行,寒風夾雜着雪粉鋪蓋在衆人的身體上,一部分擦過皮膚,迸濺出撕裂的疼痛感,不由得讓人咬緊了牙關。
對於這些長期奔走在白寒山脈的村民來說,這些氣候變化都是家常便飯,不過也是不太好受,此時也是略微哆嗦着向前挪動着腳步,看起來隨時都有被風颳翻倒的可能。
突然——!
在某個瞬間,一道強勁的寒疾風帶過,衆人腳下的步伐也立馬停了下來,穩住渾身的氣力支持住。
“大家趴下!等這陣風過去我們再走!”中年男子大喊一聲。
寒冷疾風猛烈地撕扯着雪原,衆人身上的毛皮衣物盡是被吹的獵獵作響。
良久之後,風力漸漸消停。
一衆人的身上,盡是被一層吹灑的積雪覆蓋,待風停雪靜之後,大家才抖擻着身子,重新站立起來。
“夏...夏叔,那裡...那裡好像有個人!”
衆人還未等再度行走,隊伍中就有一道尖銳聲響了起來。
被稱作夏叔的中年男子,乃是附近白寒村的一位村民,名叫夏叔嶽。
聞聲,夏叔嶽立馬向那人走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夏叔嶽問道。
“那...有人!”那人指着不遠處,聲音顫抖着,顯然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夏叔嶽和衆人的目光,也立即移了過去,投向不遠處的那道灰黑色身影。
那是一個約摸十歲的少年,體型瘦小,身子上僅僅是穿着一層單薄的衣衫,臉色鐵青,毫無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具被凍僵的屍體。
夏叔嶽走過去俯身一看,見情況不對,立馬向不遠處的衆人招了招手。
“大夥快過來!是個孩子!”
…………
時間已是夜晚,天空中還在不間斷地飄着雪花,灑在無垠的雪原上,無休無止。
夜晚的白寒村卻是燈火通明,燃起來的火焰幾乎融化了周圍的積雪,遠遠望去,像是一個部落正在舉行篝火晚會。
此時,村長家中。
矮小並不寬敞的屋內,竟是站滿了人,使得屋內的溫度頓時升騰了起來,原本搖曳的燭火也是變得穩定,一股暖意充斥着整個屋子。
“這娃...怕是沒得救了!”年長的村長捋了捋下顎的白鬍子,搖了搖頭說道。
“怎麼會這樣?”夏叔嶽顯然是不信,“村長,您是咱們村裡最好的醫師,您就救救他吧!”
鬚髮皤然的村長,臉龐上有着蒼老的皺紋,此刻這些皺紋緊皺,臉色十分凝重。
只見他伸出一隻乾枯如木的手,輕輕搭放在少年的手腕經脈上,隨即又探了探其他位置。可每探一處都是發出一陣嘆息。
“白寒山上的寒氣已經浸入他的體內,經脈也受損嚴重,而且氣血大幅度缺失,根本不可能活過來的。”終於,語氣沉重的村長緩緩地說道。
體型壯碩的夏叔嶽,看着躺在牀鋪上昏迷的少年,又看了一眼村長,不禁嘆了口氣。
衆人聽聞,也是緊跟着搖頭,全都耷拉着臉,沒有一個吭聲。
顯然,牀鋪上的少年完全沒有顯現出一個活人應該有的狀態,那沉重的死氣籠罩着整個身軀,任誰也不能相信這還是個有希望被救過來的人。
“他還有氣呢!”
不知是誰打破了沉寂。
夏叔嶽一驚,立馬湊過身去,想要看看這孩子究竟是不是還有一線生機。
“他...還活着!”夏叔嶽將耳朵貼在少年的心臟處,顫巍巍地說道。
微弱的心跳聲在少年心臟處響起,那一絲細微的生命氣息在夏叔嶽的耳中被無限放大。
此刻,沒有人比他更想救這個孩子。
“活着也是死,這娃的身子已經被凍壞了,即便是要給他醫治,最起碼也得進食啊!這個模樣...唉!難救!難救!”村長仍舊是不停地搖頭。
…………
“這是哪?我在哪裡?”
東圖南的腦海像是捲入了黑暗之中,他清晰地感知到周圍人的存在,可是身體卻極度虛弱,根本打不起一絲氣力來。
“這具身體...怎麼會如此羸弱?”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靈魂墜入了這具身體裡,一個本應該死去的屍體中。
他的前世,乃是諸神擇定的命運之子,受萬千神靈仰望的存在。每日遊歷萬界,享衆生信仰之力,可謂是地位超然。
直至有一天,他的父親,堂堂神界四方神之一的東神,卻被無端地陷害,其它三方神的秘密聯合,頓時就擊垮了東方神界。
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些平日裡與自己父親稱兄道弟的三方神靈,竟也會做這些卑鄙的行徑,實在是令人髮指!
至於母親,也被諸神打入地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而他東圖南,作爲命運之子,在此刻,則名存實亡,超然的地位頃刻崩塌!
最可恨的是,諸神還將他投入熔爐中,說是要燒煉命運造化,以他命運之子體內吸收的信仰之力祭天道!
“殺我父母!奪我造化!我東圖南誓與諸神生死不休!不共戴天!”
這是他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偏偏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確確實實已經被天地造化爐燒燬了肉身,熔鍊了神魂。此刻又怎會意識清晰,有所感知呢?
“難道說...我已經到了地獄?”
可轉瞬間,他就拋棄了這個念頭。畢竟自己已經是神魂俱滅,可以說連下地獄的機會都沒有了,難道是...那道神秘光束?
前世,就在他的神魂即將被天地造化爐熔鍊的時候,一道神秘的光芒籠罩了他的神魂,隨後東圖南便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而當他有所意識以後,便是現在這副情景。
“看來,原因真的是那道神秘光束,我是真的重生了!”
之前近乎絕望的東圖南,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重生的時候,整個腦海裡不禁震顫起來,一股股興奮夾雜着濃濃的仇恨開始瀰漫。
“既然我命不該絕,這一世,誓要報前世之仇!”
此刻,東圖南在腦海裡立下毒誓。
“怎麼回事?血脈竟然幾近枯竭。”
他極力地想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現在這具身體的狀態,似乎十分糟糕,可以說是已經到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步。
本來,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然是即將凍死在白寒山脈上,只不過東圖南這個不確定因素的突然降臨,神魂佔據其中,這才使得這具身體保留一線生機。
自己前世的仇還沒報呢!怎麼能輕易死去!
“不行,好不容易纔活過來,我不能死!不能死!”
可強烈的虛弱感,一時間侵入了整個大腦,使得他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
外界,村長的家中。
仍舊是擠滿了人,可就是誰也沒有說話,只見那夏叔嶽一動也不動地盯着村長,目光裡露出一絲複雜的色彩。
在某一刻,夏叔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咬了咬牙。
“村長,既然你不想救,我救!”
說罷,夏叔嶽也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一把抱起東圖南,就朝門外走。
“哎!誰說不救啊!唉?你這孩子!你你....”村長的喋喋聲在身後響起,可絲毫沒能干預到夏叔嶽的決定。
一陣寒冷疾風從屋外襲入屋內,衆人皆是不自然的一哆嗦。
屋門口,只留下了夏叔嶽一道剛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