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天過去,上官清被清雪在在兩米高的鏡子前打扮成一位白衣翩翩的美少年,半推着送去了楚氏的楚莊。
楚莊佇立於文湖中心的島嶼上,日光朝下波光粼粼,徐風斜來膚受澤潤。湖下有護衛家運的鎮族之獸,湖面上空有着禁空的符文陣法,想要進到楚莊,就只能走過這一座白石雕刻的直達湖心的五百米長廊。
長廊之後,便是奇珍生長、獸掌踩踏的微溼草地,放目眺望,外表復古的楚莊正被簇擁在這片滿是靈植魅花的翠色世界。
等清雪牽着上官清的手進到楚莊的大門口時,一樣赴席的其他同齡人也恰好比他們早到一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上官清一眼掃過去,那是風格迥異的三位少年。他們旁邊也有長輩相伴,清雪與那幾位長輩互相打了招呼,就算寒暄了一番。上官清沒有去特別在意這些看起來底氣十足的同齡人,因爲他們也並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大門大開,東道主楚氏的莊園管家出來迎賓,帶衆人進到會客廳。這建築外表質樸,內裡華美。寶石精雕的水晶瓶,反射十色的琉璃盞,沁人心脾的沉香木,清涼入骨的青玉碟,樣樣件件,都是價值不菲的裝飾品。
站在上座前的,自然是主持這場誅妖盟五大勢力年輕一代見面交流會的一位楚家長輩,不過上官清並沒有記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也很完美地融入了長輩寒暄的隊伍中,彷彿大家都有經歷了歲月的老交情。
不過那人身邊的一小隻稚嫩的身影,卻通過一段不長卻遙遙距離,正正地映在上官清的瞳孔中央。
她有着些許嬰兒肥的臉頰,不成熟但很可愛的五官,一頭掛至腰間的長髮;她穿着看起來十分袖珍的乾坤黃袍,稚嫩的十指恰好露出袖子;她的額間耳邊帶着美麗而有神韻的掛飾,乍一看宛如一位玲瓏可人的巫女。
楚家的嫡女,年僅五歲的楚嬅。她稚嫩但驚豔的模樣,震到了當時只有八歲的上官清。
按部就班,上官清的耳朵不知怎麼就屏蔽了大人之間的各種雜聲,眼睛直直地對準前方——坐他對坐的另一個淡藍衣衫的少年,但精神卻集中在之前那道陡然插入他心中令他揮之不去的金玉色的身影。
“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楚家推出的年輕一代的代表,才德雙馨的少族長楚嬅。”楚家的長輩道。
“我的名字是楚嬅,很榮幸能在今天見到各位。”美麗的少女利落地起身,向在座的少年與長輩們鞠了一躬。
門外的光線恰好照在她的臉上,修長的黑睫毛一顫一顫,硃砂般的嘴脣與黑瀑似的長髮應和着華美的首飾反射着閃亮的反光,耀眼地令人窒息。
她的自我介紹很簡短,很快就禮儀全面地坐回了位置上。清雪拍了拍上官清的肩膀,上官清也立馬站了起來,不多餘地道:
“我是上官清,見到各位,不勝榮幸。”
順序輪了下去,下一位是長髮飄飄,白衣褐袖的上河宗少宗主明靖。上官清之後從各位長輩的談話中得知,這位今年十三歲,修得是上河宗秘傳裡最深奧的正統道法,本身早已突破了先天桎梏,神識道法肉身三項俱完美無缺,知識上已經無法用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來形容他的能力。上官清看他的神色靈動的雙眼便可得知,這人極度聰慧。
再然後是自己對坐的藍衫少年,他十二歲,名叫離原,乃是天山派這一代的站在頂峰的新星。修爲雖未過明靖,但也了不得的很。他的眉宇間總有一股超脫紅塵之外的雪峰雲氣,膚色冰白,瞳色純黑,言談舉止寡得很,不是天生的“冰山”就不是真正的人類。他的長輩沒有明確說出他的背景,但他的靠山絕對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同齡人弱。
最後就是少年軍裝的純紅少年,他五官英俊,色如火龍。他的名字叫李炎雄,父母是紅城八將之中的兩位將軍,自己擁有返祖態的火屬性龍靈根。十歲就通路百門兵書,模擬列陣上就破了許多入道三十年四十年的老前輩,而且都是以實力取勝,無人不服。
在這裡的五位包括上官清,無一不是都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中的佼佼者,背景雄厚,天賦異稟,智勇雙全,才貌絕顛,是年輕一代中最最完美未來皆不可限量的少年少女。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代的少年少女正卡在羅睺出世的門檻上,所以他們每一個都大有可能成爲誅妖盟五大勢力各自的新掌門人,並且一定會是未來羅睺戰爭的王牌。
這一場見面會,說是充斥着權力味與人情味的公子小姐見面會也不爲過。不過上官清也沒有因此反感,也沒有覺得是機會。
什麼嘛,雖然我從來沒有都期待過,但這怎麼算是放鬆,完全就屬於工作吧。上官清不動聲色的在自己心裡默默想道。
最正式的程序走完了,長輩們開始各聊各的,少年少女們理論上也可以自由交談,身邊紅城的李炎雄已經和上河宗的明靖握起手攀談起來。冰山般的離原一如開始那般不食人間煙火,彷彿周遭變化的一切都不會影響他的表情,奇特的是,領他的長輩也從不說他,自己攀談的熱心。
上官清坐在椅子上,僅僅直視着前方的冰山少年。也只有這一個絕對不會搭理他的少年,他纔可以讓他人覺得不那麼尷尬地當作天花板看。
忽然,肩膀傳來熟悉的觸感,是媽媽拍了他一下。上官清轉過頭來,看見了母親笑眯眯的眼睛和眼光撇向的方向。
那裡,是......
上官清順着清雪的眼角的餘光看去,沒想到正對上了另一雙璀璨的眼睛。五歲的楚嬅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見到他也看過來毫無多餘的動作,依舊不放鬆自己的視線。
爲什麼要盯着我看?上官清用神識掃視了一遍自己的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對方還是一直看着他,讓他相當的在意。
會後,各個散發着王者氣息的少年和他們的長輩一一離開了,上官清隨母親留到最後,因爲母親與楚家的伯伯聊得很投機。不僅是上官家與楚家本就是世代交好的誅妖盟的雙王,而且聽他們談話的態度,這位楚家的伯伯貌似對自己的父親上官鼎有恩,對他們夫妻都有恩。
不過隨他了,上官清並不在意這些。他隔了許久又向楚嬅投去了視線,這回她並沒有在看他,讓他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楚嬅突然從椅子上挪下來——她的腳還夠不着地,在三重目光的注視在走到了上官清的面前。
“上官清,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她說道。
這時是少女的臉龐到目前爲止離上官清最近的一次,上官清沒想明白爲什麼,嘴巴不受控制就“哦”了一聲。
等到他的理性重新登上靈臺,他與楚嬅已經“孤男寡女”站在翠竹林裡了。
風吹羣竹,青葉搖。翠色美景中,上官清在清風中與楚嬅又一次對視。
這次換上官清主動開口:“爲什麼主動找我說話。”
莫非是喜歡,不,這絕不可能的好嗎,他雖然只有八歲,但還是知道在他們這個層次的圈子裡,因爲外在一見鍾情是多麼難如登天的事情、就算他們都未成年,但在看到對方之前已經帶着他們身後的影子一併瞭解了。
“因爲你八歲,我五歲,你是離我最近的人。”楚嬅用可愛的聲音道,咬字意外地清晰。
“原來是這樣......”上官清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下一秒他瞬間被空氣嗆到咳嗽起來。
“抱歉,其實我拉你出來是爲了助攻。”楚嬅年紀小小,突然就是一記語不驚人死不休。
上官清的腦神經像是電路混亂瞬間爆炸一般。一共四人,一對孤男寡女,另一對......
靠!這是什麼鬼皮玩意兒啊!差了輩分了啊喂!等等等等等,我他媽在想什麼!上官清心之聲頓時化爲雄獅在呼倫貝爾大草原上瘋狂奔騰!
“我去......”他的嘴門關被一擊擊破了,扭頭就要往回跑。
楚嬅突然嫣然一笑,伸出她的小手飛快地捏住了上官清的袖子:“我開玩笑的啊,阿姨沒跟你說嗎?那位伯伯其實是她的養父。我們在,他們不好敘舊啊。”
上官清聽完腳步一頓,吞了一口口水,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養父就好,養父就好。”他覺得自己之前劈叉的腦回路真該死。
“不過你是故意的吧,助攻這種話誰都會誤會的啊!”上官清又道。
楚嬅揹着手笑着答:“那是我故意爲之,想看一下你的反應罷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未來要輔佐的人是不是一個從小就只會修煉的傢伙,畢竟我做了調查,有九成老古板從小就初露端倪了。”
“故意的麼?”真不愧是精於謀算的楚氏,這麼大的小姑娘都開始計算同輩了,上官清心道。
“故意也好,別的也罷,既然你露出了在見面會上從未表露的真面目,我也無需那再做那些煩悶多餘的禮儀。”上官清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塊方圓的石頭上。
“這個時候用‘真面目’來形容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上官兄還真是失禮啊。”楚嬅老氣橫秋地道,配合她那副身材臉蛋看其阿里極爲好笑。
“得了吧,還上官兄,你這個小污女。”上官清沒好氣地道。此“污”非彼“巫”,剛剛的女神形象已經在他幼小的心裡一去不復返了。
“你......”楚嬅彷彿聽懂了上官清口中的同義詞,一時腔調都有些委屈了,“我不允許你再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
上官清愣了一下,連忙作推手狀:“別別別,千萬別哭,都是爲兄的錯,楚嬅小妹妹你可以隨便打我出氣,這總行了吧。”
看見上官清這樣,楚嬅頓時轉哭爲笑,快得就跟演的似的。不過轉臉她的表情又變成另一種上官清從未見過的表情,兩朵淡淡的紅霞緩緩地飄上她可愛的臉蛋,她粉脣微啓,猶猶豫豫。
“我......我之所以生氣是有道理的,你別因一時的話語就誤解我,而且我還沒跟你說真話,其實我故意的理由.......理由不是那個。”
這時的上官清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發展的嚴重性,對楚嬅的異樣毫不感冒——他可不想再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計算或者演了。
“那你說,我聽着。”他如此道。
“你真的要聽?”
“嘖,廢話。”上官清砸了砸嘴,總感覺這小女孩說不出什麼好話。
“那我說了......”楚嬅扭扭捏捏地道,“我們各自的爺爺一生的對手與摯友,聽伯伯說,五百年前他們出征對抗天妖羅睺的最後一戰前,在誅妖盟的先輩祠堂裡共同許下了個諾言——”
“嫡孫,若同爲男人,則結爲兄弟,楚家輔佐上官家,共對外敵,揚我人威......若一男一女,則......結爲夫妻,族長聯姻,千載好合。”
轟隆!明明是晴空萬里,上官清的腦內卻響起一道驚天霹靂。
這天殺的套路,我******!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雖然只有五歲,但好歹也是少族長,怎麼會爲了測試一個要輔佐的人......而說那種話呢......”說完,楚嬅的臉紅得擡不起來。
至於上官清,他的眼球自剛纔起就沒動過了,下巴掛得合不起來。
“所以,是爲了最快測試......未來的老公......”“上官清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