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周子棋和蘇皓在校園裡打了聲招呼,一起吃了頓飯。周子棋說他就那一晚不在,之後還和以前一樣住在寢室裡,蘇皓表面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背地裡已然準備起來。
當天晚上,整零點。
蘇皓從假寐中醒來,他取出一根安神香點上,片刻後青煙嫋嫋,縈繞着整個寢室。
周子棋睡的更熟了,蘇皓才放心。他穿上衣服鞋子,看了看窗邊的明月。納靈術上寫,零點至日出前,是天地靈氣最濃郁的時刻,初入門的修行者最好在此刻修煉吐納,效率才最快。
同樣,零點了,管理宿舍樓的李宿管也已經回去睡覺了,此時此刻,不會有任何人打攪到他。
蘇皓邁着輕輕的步伐走到了門邊,緩緩地打開門,走了出去。一路直上天台——他們大樓的天台一向是不鎖門的。
明月西照,踏上天台後,蘇皓找了個迎月的地方盤膝坐下,內心默唸早已爛熟於心的吐納口訣。靜心神,通七竅,吐濁吸清。慢慢的,丹田便有些溫熱。
不管這納靈術是真是假,都是他拼盡一切所得來的東西,更何況蝠妖巢穴的情報正把握在他的手上,他已經沒有理由去懷疑去猶豫了。
修行。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照舊,第四第五第六天。
妖怪果真是有天分的,六天過後,他已經能明顯地感覺到空氣中與衆不同的靈氣,不僅是奇經八脈,丹田聚氣,連全身的毛孔都通達起來。沉入修行之時,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空靈,彷彿要融入這天地之間。
蝠妖並沒有騙他,這讓他放鬆了許多。白天他繼續校園生活,夜晚便跑來打坐吐納,精神不僅無礙,反而更加好了。
然而第七天,納靈術上所述的修行程序上了個臺階。這是第一個關口,他需要讓身體與天地之間存在更爲廣闊的通路,可是除了七竅與毛孔,哪來的通路呢?
血。納靈術上寫着,以血爲媒,以傷爲竅。這是爲了以後做準備——
修士在修行的長途中難免會有戰鬥損傷,但是傷痛加身時就會使低境界者難以靜心吐納,七竅的清濁交換也會因爲精神的不穩失了法,保不齊會走火入魔;同時,這也對在戰鬥中穩定地施展法術也有所幫助。
最核心的理念是,血對外界的敏感會使修行者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變得飛快。
蘇皓勉強相信了一回,用刀子在手心上割了一道,鑽心的疼。但很快他就體會到天地靈氣、血、丹田,三者交匯的魅力。靈與血的融合,讓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靈氣於體內的存在感,更好地控制體內靈氣的流動,對自身肉體的熟悉與精密控制,也與之前大不一樣了。
血與靈的共通,是否就等於肉身與法力的共通呢?蘇皓想道,這也許是納靈術的理念之一吧,畢竟功法千千萬萬,以前的基礎仙法都有五行,都分三六九等,這一部的妖怪的打底功,想必也有着它自己的特點。
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時間飛逝。
早晨,學校,體育場。
“蘇皓,last one!”身穿黃色隊服的班長雙手作出標準的預託姿勢,黃藍相間的圓球在空中劃過一條平穩的弧度,精準地落在他的手心,而後,他將球飛速托出,大喊一句。
“來了!”同樣身着黃色隊服的蘇皓“登”地一聲從五人中箭步飛出,四步落下就是一個斜跳,擁有勻稱而有力的肌肉的右手早已擺到了完美蓄力點。起跳的時間還要早過班長託球的時間,而現在,球的軌跡已然與他揮臂的軌跡重疊。
“砰!”重力扣殺。強勁的手掌包住了高速旋動的球並將之怒扇而出,輕易扯碎了對方勉強跟上的兩人攔網,而其後方的人反應難以跟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炮彈似的球重重轟在了己方邊界上。
“嗶——”哨聲起,班賽結束。
“蘇皓,真有你的。”雙方握完手後,一羣人圍着蘇皓笑道。
“嗨,都是班長配合得好。”蘇皓謙虛着。
“怎麼會,最後一球,絕殺!哈哈哈。你啥時候攻擊力變得這麼強了,主攻手?”
“你就別逗我了,對面不攔出界了都。”蘇皓嘆了口氣。眼光轉向圈外的班長,他正對他點頭微笑。
學校的日常,該有還是得有,總不能忘了當初吸引童晶兒的老本吧。唔,忘了她是人造靈了,那我的英姿到底是誰欣賞來着?
靠,原來她真是騙我的麼。蘇皓猛然驚覺,一臉迷離。
最後一天。
和前十二天一樣,一樣等到鐘錶的指針劃過十二點的位置,蘇皓點起安神香,躡手躡腳地穿上他的黑衣,離開寢室,走上天台。
靜悄悄的宿舍走廊上,此刻卻並不安靜。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叔氣呼呼地拿着記錄冊,在走廊上走着。
“427的學生真是毒,我盯了他們這麼多次,就是死不悔改,看來有必要讓他們知道我什麼叫機率。”這位李老師,剛剛將某個寢室通宵開黑玩遊戲的違規行徑捉了個正着並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他 看了一眼手錶,十二點十分了,超時了。
“哎,去睡咯。”他晃晃悠悠地下樓,走向下一層的自己的房間,然而在他經過蘇皓寢室的時候,好死不死地停了下來。
“嗯?怎麼有股煙味,難道蘇皓和周子棋這兩個小傢伙會抽菸?”他自言自語着,輕輕推了了門進去。
他從事此行十年有餘,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精通翻宿舍陽臺的技巧,精通即使杆子架在門上仍能靜悄悄地推開門不被發覺的技巧,雖然到了大學宿舍需要管的少了,但他寶刀未老,這一推門即使是這兩人真的在宿舍抽菸,也不會有丁點發覺。
不過顯然宿管大叔是想太多了。他進去後,只看到睡得沉呼呼的周子棋,還有書桌上的一根頭頂飄煙的安神香。
“咦?蘇皓呢?去哪兒了?記錄上明明顯示他回寢的......靠,竟然偷跑!別讓我抓住他!”一時間,大叔的心裡塵封多年的熱血一股腦的燃燒起來,與不安分的學生鬥智鬥勇,是最能讓他重回年輕態的事情了。
“還點香?很危險的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蘇皓那小鬼乾的。”大叔爲自己的盡職而感到自豪,他隨手熄了蘇皓點的安神香,再靜靜地離開寢室。
“唔——”門關上後,周子棋夢囈一聲,翻了個身。
天台,蘇皓的修行已經進入到最關鍵的時刻,最後一天他的血靈融合將徹底穩固,從此踏入後天下品。他爲了一次成功以免夜長夢多,按照納靈術上描述的大放了一次血。
他用鮮血在地上塗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陣,自己坐在裡面,雙手結印虛託,手腕傷口朝上。
不一會兒,海量的靈氣被血陣吸引過來,閃閃如星辰之屑的日月精華從空中緩緩飄落,宛如仙使,好不美麗。
“接引日月精華,成功了。”蘇皓大喜,他心中默唸口訣,吐納呼吸層層遞進,最終將這一份精華完完全全地收入體內。
下一刻,他的丹田猶如火燒,全身上下經脈發燙,面色肌膚忽冷忽熱,表情痛苦,顯然是在強行忍受。
但他腳下的血陣恰好在這時亮起猩紅的光輝,血陣之光恍若兇獸之眼,一閉一睜,蘇皓的身體也開始響應,劇烈地顫動起來。
他的肌肉皮膚逐漸萎縮,從精悍到正常再到瘦削,強大的肉身血力將暴躁的過量靈氣包裹起來,並與之融合,吞噬,逐步化作蘇皓丹田內安安分分的法力。
突然,蘇皓仰天大吼,只聽“轟”地一聲,他的周身毛孔炸出朵朵墨綠妖氣,妖氣滾滾擰成一團,形成一個小型旋渦圍繞本體而轉。
月黑風悽,墨綠色的風暴忽漲忽減,聚攏着天台所有的飛沙走石,不受控制地打着旋。不過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妖風漸漸變弱,被蘇皓吸回體內。
結束了。他睜開眼,擡手擡腳端詳着自己的身軀,感受着體內大漲的法力。
身體比以前瘦了不少,但卻更加有力了。這就是後天下品,他現在對妖氣與體徵已能收放自如,再也不用靠假瞳假指甲來掩飾了。
他看着地板,用腳踩了踩乾枯失色的血陣。血已經幹了,幹成破片一樣的屑,一踩就碎,隨風飄揚。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我了,我可以無拘無束的生活,再也不怕了!”蘇皓面對明月,暢快地笑着,此時此刻一切都已落幕,也沒有出現壞他好事的人。
再也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他心想時,身後的門竟然吱嘎地打開了。一個熟悉的粗獷中年人聲音從背後傳來。
“喂!蘇皓,是不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跑到天台上幹嘛?欠批了是不是!”
啊——這是來自人類世界的聲音,此刻聽來,雖然是被抓個正着,卻悅耳無比。他的指甲和瞳孔已經恢復了人類的顏色,他要以一個轉身告訴這個世界,他回來了。
“宿管好,我馬上回寢。”蘇皓回頭,春風滿面地笑道。
眼前的宿管的臉還是和原來一樣,卻莫名多了幾分親切。然而,他的表情抖然變得驚悚,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的鬼怪,下垂的眼角揚得老高,嘴脣哆哆嗦嗦,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這讓蘇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喂,您怎麼.....”
“妖......妖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